60 去松藩的路上
小紅對袁天罡的話一向是信得很,這次我執意如此,她卻是無可奈何,一路只是不停的催,說來也怪,那北有本來是個難對付的角色,可是這一路上,竟也是出奇的安靜,小紅的催促,並沒有惹得他一絲一毫的厭煩,反倒是極力配合。
當我說出自己的疑問時,小紅卻是撇了嘴:“這不明擺着嗎?左相是急着想公主辦完自己的事,好趕去與他們的贊普會合,如果耽擱了,那左相的腦袋也許就保不住了。”
“是這樣嗎?”那北有可不像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小紅猛點頭:“除了這理由,還會有什麼?”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問道:“公主,這次可有暗衛相隨?”
“有,怎麼了?”
“有就好,剛才我還在擔心萬一真有事,只左相和他的那幾個人是遠遠不夠的。”
我失笑:“你可真是聽袁先生的話。”
小紅一臉嚴肅:“不是聽,而是信。公主,你不可大意的。記得來時聽公主說要抽出一部分暗衛留下保護江夏王和明珠,又要分出幾個跟上駱公子和袁先生他們,那我們身邊,豈不是沒幾個人了嗎?”
我想了想,“嗯,應該還有十幾個吧。不過沒事的,馬上就要到松藩了,我們只要把銀子放了,很快就能回去了。”
“也是啊,也許是我想多了。”小紅掀起車簾,歪了頭看向外邊,大聲的問道:“左相,我們還有多少路才能到達?”
外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聽到北有的聲音:“今晚我們到前邊客棧里歇了,明天天黑前就能到了。”
我看了看天。已是有些昏暗了。是該落腳了。這一路來一直是不停地走。很少舒服地睡上個安穩覺。眼見着是快到了目地地。今晚可一定要好好地補個飽覺了。心中盤算着。嘴上也不由得說道:“可要找一個像樣點地客棧。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覺。”說著也挨到了小紅身邊。與她一起看向外邊。
北有回過了頭。看到我。竟微微地笑了。語氣無限地寵溺:“好。一定會讓公主如願地。”
我一時有些怔了!小紅也咋舌:“原來左相也會溫柔啊!”
北有神情有一瞬間地怔忡。隨即笑道:“那當然了。在我們吐蕃。我可是公認地最英明神武地。最溫柔多情地。最……”
“最風流不堪地。最惹人討厭地。最無恥下流地。最卑鄙齷齪地……”我快地打斷了北有地話。把他說得能有多不堪就有多不堪。可惜正說著。小紅就又截了我地話頭:“公主。你怎麼能這樣說左相呢?”
北有還是一臉笑:“是啊。公主。我北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讓你對我成見這麼深?”
什麼地方得罪我了?這傢伙明擺着是在揶揄我,我哼了一聲:“你少裝蒜,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知道嗎?”
他一臉無辜:“我做什麼了?”又扭頭對小紅叫屈:“小紅姑娘,你來說說,我什麼地方做錯了?為什麼公主這樣說我?”
小紅點頭,“是啊,公主,這一路來,左相對公主可是盡職盡責,噓寒問暖的,公主怎能這樣傷左相呢?”
見小紅也站在了他那邊,我可是有些急了:“小紅,你懂什麼?他先是非禮在先,后又咄咄逼婚,及至前時,又……”我忽的噤聲,自覺失言。
北有臉色稍涼,淡笑着,“又多管閑事,棒打鴛鴦?”
我不屑:“是又如何?你既然知道,何不直接告訴你們贊普?如果他不高興,大可以殺了我啊。”
北有稍稍的頓了下,冷冷的道:“本相雖說只是個小小的護親使,可也懂得自己的職責,做為大唐的公主,更應明白自己的身份使命,不要動不動就混說。”
“你……”我怒目而視。說實在話,關於北有,從一開始他的無禮,到後來他的油腔滑調,我是既反感又害怕,如果那天晚上在青樓里的事讓他給抖出來,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我們之間的火藥味並沒引起小紅的注意,她只是從聽到我的話,就一直迷茫的看着我,只到這時,才愣愣的問道:“公主,你說什麼?非禮?誰非禮公主?左相嗎?不可能吧?他怎麼會呢?公主?你是不是搞錯了呀?你沒有說錯吧?你說話啊公主?到底誰非禮公主了?公主——?”
她辟哩啪啦的問了一大堆,我不禁暗暗叫苦。
小紅不依:“公主?”
我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北有,見對方臉色雖冷,一雙眸子卻是隱有笑意,心下稍稍的平定了些,吞吞吐吐的道:“那個,這個,唉,小紅,你聽錯了吧?我何時說左相對本公主非禮了?好好,你別再說了,我剛才說錯了行不行?是無禮,不是非禮,這下好了吧?小紅,你就不要再問了,本公主一時口誤,說錯一個字都不行啊?”
小紅仍是一臉不信,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北有卻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回頭一抽馬鞭,“駕”的一聲,在笑聲與“得得”聲中,迎來了一家大客棧。
一進得客房,找到床鋪,我就不管不顧的向床上撲去,緊緊的抱着棉被,舒服的伸了伸早已酸疼的雙腿,說道:“小紅,我可不管了,我現在就要睡了。”
小紅可不比明珠溫柔,二話不說的上前就拉了我起來,我直叫:“喂,你做什麼?小紅?我要睡了。”
小紅直搖頭:“不行,就是再累,也要洗漱一番,這樣睡起來才會休息好,來,公主,小紅給你收拾。”
我想要掙扎,小紅卻不容分說的把我按到了椅子上,沒有辦法,只得任她做去。
想到昨天暗衛傳來駱賓王他們的消息,知道一切都還平靜,心中雖是感到安慰,卻也別有一番離別情愁,不由得長長的嘆了口氣。
小紅笑道:“公主是不是又想起駱公子了?要小紅說啊,駱公子其實表面洒脫,只是做個樣子給公主看,說不定啊,此刻駱公子也在想公主,用不了多久,也許就會來找公主的。”
我苦笑,“你不明白的。”
“怎麼我就不明白了?公主,別看我平日嘻嘻哈哈的,其實啊,我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咦?……公主……這……這是什麼?”
小紅驚訝的看着我的腳,又往上卷了我的褲腿,直至膝蓋,“奇怪,前幾天我怎麼就沒看見?”她說的正是不久前我無意中在腿上現的那條血線。
我也感到納悶:“就是啊,不久前我也注意到了,可是後來就又沒了,今天怎麼又有了呢?”小紅聽我這樣說,伸手輕輕的按了按,“公主,疼嗎?”
我搖頭:“不疼。”小紅又使了勁,還是搖頭。
小紅忽的問道:“不會是什麼病吧?”
我佯怒:“死妮子,你說什麼呢?”看着她幫我收拾好了,才又道:“不管是什麼,等我們安頓好后,我再找人問問吧。”小紅點頭:“也好,不疼不癢的,想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好了,公主,你不是累了嗎?早點睡吧。”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一陣嚷嚷聲驚醒了,剛起來,小紅就在外邊敲門,“公主?你起來了嗎?”
我剛一打開門,小紅就端着一盆水進來,一邊還生氣的道:“真是欺人太甚!太可惡了!”
“怎麼了?外邊為什麼那麼亂?”
“昨晚住進來一個客人,今天一早起來,就被店主趕了出來。”小紅說完,還不忘再加一句:“那人也太可惡了,不讓他住還硬要住,有錢怎麼了?哼!”
什麼?我還以為她是為那個客人打抱不平呢,搞了半天,原來小紅是與店主同仇敵愷啊?我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只得跟着小紅出來看看。
原來這個客人是一個叫王原的人的表弟,說起王原,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知道的,不僅僅是這裏,包括周圍幾個州縣,很多東西的流通,都是由商人來完成的,王原就是其中的一位,之所以人們都知道他,是因為他做生意從來是有情有義。何為有情有義?我想可能是此人能說會道,為人活絡的緣由吧。
按理說,王原這麼讓人稱讚,他的表弟自是應該也受人尊敬的,可是為什麼會被店主趕出來呢?而且圍觀的人也沒有一個出來為他說話。
“原來公主在這裏啊,白白讓我擔心。”聲音近在咫尺,卻是不知何時,北有已站到了我身邊。
鼻端傳來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我忽的扭頭看他,果然是一通呵氣連天,心中有些明了,嘴上卻不由自主的斥道:“荒唐!你們贊普怎麼會派你這個敗類來呢?”
北有眸間閃過一絲凌厲,卻立時挑眉笑道:“敗類?公主真會說笑,我北有不過是遊戲一下,又不會耽誤正事,有何不可呢?”轉眼看見小紅正擠在人群里,又道:“而且,拒我所知,那駱賓王也好這一口呢。不僅如此,他的許多佳句,不也正是出自紅塵俗事嗎?”
我氣極,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他說的一點也不錯,駱賓王這個名滿天下的大才子,正和歷史上其他一些風流才子一樣,不僅是在名門豪族裏風聲鵲起,就是在青樓香榭,也是愛煞紅顏啊!
北有見我不語,輕輕的撣了撣衣角,裝似無意的問:“公主好像不高興?”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你離我遠點,我想我會很高興的。”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公主可沒有一絲大家閨秀的風範,人人都說大唐文成公主知書達禮,溫柔大方,可是,現今看來,卻是一點也不可信。”
我冷笑:“噢?那豈不正好?左相大人何不就此向贊普說明?免得誤了你們贊普的終身啊!”
北有淡笑:“誤了贊普的終身?我看公主是怕誤了自己的終身吧?”
“哼,我的事你少管,小心我見到你們贊普,把你夜宿青樓的事抖出來。”北有的嘴張了張,卻是真的沒再言語了。
果然是怕!我不再看他,徑直向小紅走去。小紅看見我,一張嘴又開始叨叨了:“我就說這個人不是個好人吧,還真讓我給說中了。公主你看看他一副好吃懶做的樣子,還口口聲聲說是王原的表弟呢,依我看呀,一定是冒充的。”
小紅話音剛落,周圍就有人支持:“對,對,這位姑娘說得對,一定是冒充的。”
小紅得意洋洋的看着那人,“怎麼樣?張公子?你還有何話?”
被稱作張公子的人有些怕了,輕聲道:“你們,你們不讓我住店,我不住就是了,何必如此呢?我另找地兒就是了。”
說著,想要分開人群出去,試了幾次,急得滿頭大汗,卻硬是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