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水行舟的春心
四隻猛虎的眼睛同時被燕北打瞎了眼,不僅沒消了氣焰,反而狂怒起來,尾巴如風,四爪如鋒,其中兩隻奔着燕北而來。
而另一隻,仍舊憑着耳力,奔着趙紅而來。
趙紅嚇的忙閉上了眼睛。
耳邊呼嘯如風,眼看着趙紅躲避不及,命喪虎口。李元急得眼睛赤紅,拿着匕首,照着老虎的大腦殼就刺了過來。
事實證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李元想刺傷老虎,救下趙紅,拼着自己渾身的力氣捨生忘死,卻忘了暴怒的老虎是最可怕的。
老虎被刺了頭,頓時吃了痛,身子晃了晃,頓了頓,隨即凜冽的再次向趙紅撲來。
趙紅甚至能嗅見它嘴裏腥臭的腐肉氣息。
柳絮嚇得一聲尖叫,將手伸入燕北懷中,掏出一大捧的鐵彈子,一骨腦的扔向撲向趙紅的瞎老虎。
燕北不由得撫額,伸手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的、悄無聲息的竄至,一彎腰將趙紅抱了起來,身子如鷂子般躍起,退後了半丈的距離。
一邊躲着猛虎,一頭躲閃着柳絮如‘漫天花雨’般的二十幾顆彈子,再靈巧的人兒,也難免遭了算計。
最後一顆彈子,黑衣人終未躲過,被直接打在了面門上,打得黑衣蒙面人“唉喲”一起呼痛,聽到自己的聲音暴露了忙又捂住了嘴巴。
被抱在黑衣人懷中的趙紅驚疑的睜開眼睛,看着蒙面黑衣人如狐如媚的眼睛,嘴角的笑紋越來越大,越來越亮,驚喜道:“你竟然是----拂柳!!!”
黑衣人萬萬沒想到自己捂得如此嚴實的情況下,只憑一聲呼痛,一雙媚眼,竟能讓趙紅聽出、看出、並猜出自己來,驚得一鬆手,將趙紅直接摔在了地上,轉身就要逃跑。
腳步猛的一沉,低頭觀瞧,坐在地上的趙紅,緊緊抱住了黑衣人的褲腳,說什麼也不肯放手了。
黑衣人掙扎了兩下沒掙脫,無可奈何,可憐兮兮的看向燕北。
燕北並沒有理睬他,而是挽着漂亮的劍花,直刺向那三隻發狂的老虎,只一會兒功夫,便將三隻老虎斬殺於劍下。
鷹八暗罵自己蠢笨,有主子在此,怎麼可能讓人有傷亡,都是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自己無召喚便出來了,主子定會動怒嗔責。
鷹八越急切的想離開,趙紅越篤定自己猜對了,心裏對“拂柳”的震驚程度,不亞於對燕北劍挑三隻虎的震驚程度。
鷹八隻好放緩了語氣哀求道:“你先放手,我去幫着收拾那幾隻老虎......”
趙紅信以為真,抱着大腿的手有些鬆動了,鷹八抽出大腿,撒丫子就要跑,顯些撞到了堵在對面的柳絮身上。
柳絮雙手手心裏滾動着兩捧子二十幾個彈珠,嘖嘖嘆道:“即然來了,就一起幫着找人、救人吧,你沒意見吧?!”
語氣是詢問的,眼色卻是不容置疑的,尤其是她手心裏被盤得“啪啪”做響的鐵彈子,讓鷹八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逃跑,這些彈珠會毫不留情的打向他的後腦勺。
躲過了,主子會嗔怪息惹柳絮不高興;
躲不過了,後腦勺直接被洞穿出幾個窟窿來,讓他變成“三隻眼”、“四隻眼”,甚至變成“篩網眼”。
鷹八膽怯的看向燕北,見燕北面色淡然,沒有暴怒的意思,也沒有懲罰的意思,只好不情不願的解下面罩,露出裏面妖艷如畫的面容來。
趙紅猛一看見鷹八的臉,竟如初次見面一般羞紅了臉,任她想破了頭,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看着像娘們一般漂亮得不像話的“拂柳”,竟是一個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且很有氣魄的那種,讓人一見驚詫,二見傾心。
看着趙紅不錯眼珠的模樣,鷹八的眉毛挑了挑,佯裝怒目而視道:“還不快包了手臂,一會兒血流幹了。”
趙紅這才恍然覺得手臂疼,剛剛躲閃之間,貌似手臂被老虎的爪子抓破了一道口子,萬幸傷口並不深。
柳絮將袖子扯下了道布條,幫趙紅包紮了傷口,看着萬獸坑裏面的方向道:“老虎並不是群居動作,這幾隻死了,這一帶應該不再有老虎了,我們進去找找看,也許,銀生叔和二剛哥就在這谷裏面。”
燕北皺了皺眉頭,一直以為很了解柳絮的他,驀然發現,其實,他有時候,還是不了解柳絮的,就如同這次,她堅持要進山,堅持要救人,堅持要進谷,堅持不放棄。
但願,別發生不好的事情。
一行五人,緩緩向山谷中走去。
......
劉氏的眼睛紅紅的,腫腫的,面色蒼白得嚇人,右手牽着柳毛,對着山裏的小徑翹首以盼,若不是還記掛着柳毛,劉氏定會衝進山裡去找柳絮和柳芽。
一下子失蹤了兩個女兒,劉氏的心如油烹般的難熬,感覺心裏一點縫隙也沒有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又一天過去了,接連五天,柳絮沒動靜,柳芽沒蹤跡,更別說趙銀生、趙二剛和趙紅了。
劉氏的心天天提到嗓子眼兒,即盼着傳來消息,又怕傳來不好的消息,不肯在家老實的等着,便天天站在山腳等着、盼着。
劉氏深深的嘆了口氣,挽起柳毛的手,轉過身來,準備往家走,明日一大早再過來等。
“小娘子救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濃重的喘息聲。
劉氏驚詫回首,男人已經跑到,將劉氏一起撞倒在了地上,一起相擁着滾了兩滾。
劉氏頓時面紅耳赤,拚命的抵着來人的胸口,急聲道:“休得無禮!!!”
話音還未落,來人的頭一沉,直接暈倒在了劉氏的懷中,竟是一動不動了。
劉氏掙扎着從男人身-下爬了出來,因為男人身材帶着幾分肥碩,害得她爬出來之後,已經累得氣喘噓噓了。
仔細瞧着地上的男人,劍眉小眼,闊口薄唇,圓圓的臉頰,長得不好看,卻又很耐看,很有親和力的那種。
男人的身上有着殷紅的血漬,從血漬的位置看,應該是臀部、背部和腳受了傷。
劉氏嚇得後退了幾步,本想牽着柳毛的手回家,心裏又不忍,這山腳之下,雖說沒有大型的野獸,但餓極的野狗也可能會吃人,自己若是不管不顧,這男人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劉氏嘆了口氣,心想着,柳絮和柳芽在山上,遇到危險之時,若是有人願意伸出搖助之手,便可活着回來一家團圓了。
如此想着,劉氏便用樹枝編了一隻臨時的筏子,將受傷的男人放在上面,一路拖着往家走。
剛被安置上木筏子,男人的眼睛便偷偷欠了一道縫隙,趁着劉氏在前面拖着木筏不注意,他撿起一根樹枝,偷偷掃去筏子後面拖扯的痕迹,如同從來沒有人下山來一般。
到了家,“虛弱”的男人被劉氏攙扶着進了屋,李寡婦的屋子是空着的,劉氏便將男人安置在裏面,扶上炕,蓋上被子,重新燒了炕。
本來燒熱了炕就算仁至義盡了,偏偏劉氏是個細心的,想着李寡婦這屋已經好長時間沒住過人、沒燒過炕,有些潮濕,而男人又是“失去知覺”的,這炕的火候不太好掌握。
燒得不熱,男人身子弱極易再得風寒;
燒得過熱,男子身子不知不覺中再得了熱病......
如此前怕狼后怕虎,劉氏只得先哄着柳毛睡了覺,自己則在伙房裏看着火。
每隔一會兒便進李寡婦屋中,試探試探炕的溫度,熱了便撤了柴禾;冷了便再生火添柴禾。
如此反反覆復,只這一宿,便生了九次火,撤了十次柴禾,炕上的溫度始終不冷不熱剛剛好。
炕上的水行舟,偷覷着如蜜蜂般不辭辛勞、進進出出的劉氏,心裏頓時溢出一種溫暖似的東西來。
水行舟的正室娘子三年前便因病過世了,留下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大兒子十六歲,小女兒十二歲。
這三年來,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真心對他噓寒問暖,原本有兩個通房,因為想上位,成天掐尖吃醋,還總是拿水行舟的兒子女兒作伐,心裏眼裏只有水行舟的銀子和權力,惹得水行舟心煩,一年前便全都打發了。
本來不想再娶的,今日見了劉氏,驀然讓水行舟想起了原室娘子何室來,一樣的勤快節儉,一樣的溫柔可人,一樣的怯懦含羞,一樣的,將他視做天人。
在第十次試探炕上溫度的時候,劉氏終於扛不住睡意,趴在炕沿上睡著了。
看着女人眼角上輕微的魚尾紋,輕皺的眉頭,蔥白的手指,纖細的腰身,男人不由得會心的笑了,燕小侯爺說的沒錯,這柳家的人,都極好極好的,讓自己好好善待。
自己一定會好好善待的,如果到最後,將劉氏善待成了自己的娘子,讓燕小侯爺管自己叫岳父老泰山,燕小侯爺的臉會不會是黑的?
男人越想越開心,越想越困意皆無,忍不住仔細觀瞧起婦人的眉眼來,越看越覺得,這樣一個柔情似水、善良如斯的婦人,對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都是極好極好的,對自己的孩子們也會極好極好的。
......
第二日一早,村中的公雞們,歡快的打着鳴。
劉氏睜眼醒來,映入眼眸的,竟是一雙帶着笑紋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劉氏的身子忽了一下坐了起來,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是睡在炕上的!身上蓋着本應該蓋在男人身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