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以往的拙筆,勿訂

第82章 以往的拙筆,勿訂

謀殺一隻貓

每個人都在行走,只是會短暫的跌倒,也不一定,也有些人永遠爬不起來了。我猜想,永久的停駐者該是不會思考某些存在的意義的,譬如,這一生的價值。我們攢了多少的因,簇成的果又在何處,當要踩進棺材的那刻,我們是否覺得毫無意義可言,我愧對的又是什麼?很好呢,至少我知道愧疚,並且知道它的根源!

我已經八十五歲了,老伴八十九歲,剛剛過世,我已經無法哭泣,碾過的歲月真如齏粉似得,散落的無處可尋,我惋惜未能有閃光的塵埃落入我的心田。

我生着病,也許是心病,也許真的是病了,我已口不能言,腿不能行,只能在輪椅上挨着,在床上睡着,這樣的日子,我偏偏忘了做夢。

睡意是每日必備的調劑品,因為它,我便可以忽略許多,比如腿上已經化膿的爛瘡,還有無時無刻的蒼蠅的侵擾。可是,偏偏不做夢,偏偏想不起過去了,偏偏忘了自己是誰了。

今天很晴很暖,我披着一件線衣坐着,我的腳架在了踏板上,毫無知覺。我又打起了盹兒,身邊誰也沒有,不,不是,還有蒼蠅圍着的。太陽很辣,辣的使毫無知覺的腿都泛起了一層油花,我的眼睛是花的,頭髮是蓬鬆的,臉皮是黝黑的,這樣的形象,我猜該沒有什麼比得上的枯槁。呵!我又錯了!

我看見了一隻貓,似乎剛出生的,還沒完全斷奶的,巴掌大的身子顫抖着一步鏗鏘的行來。我暗自的好笑,這是一大片的水泥地,這隻貓真蠢,水泥地哪來的食物,餓死這樣的笨貨也是應該。

我有些氣急敗壞了,它往我的輪椅處搖啊搖的過來了,我甚至看到了那刺出來的脊梁骨。

它的聲音很細,我開始有些懼怕。

我養過許多隻貓,已經沒有存活了,它們的用途只是在抓鼠罷了,於是,賞去那一口糧食倒還是有些用的。

我在該不該喂它而糾結,最終,我拆開了厭惡食用的雞蛋糕。

它似乎很開心,看到那顫顫巍巍的小小身子,我又開始了懼怕。

我的一生有着許多的過客,短暫的,長留的,還有到了最後才翻出個泡泡的,可是,我偏偏夢不見,我只能仰着肚皮做着機械的呼吸,等待第二日的重複或終結。

對門的那個老太太又來串門了,說句實在話,我很厭惡她。

她剛剛過完八十歲,又是晚會,又是唱戲,最後送了一碗油膩膩的蛋糕過來,那蛋糕的模樣正如那片已經化膿的瘡。

被子女愛戴好么?如此顯擺的結局也只會是一室的清冷,倒不如從開始就斷絕了這樣的由頭。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無法記事了呢?我猜是上次住院吧,那時候我還可以做夢,口還能言,腿還可走,我養的貓還蜷在我的肩頭休息,我還可以下地鏟上一顆青菜做上一頓美味的菜粥。

我還可以爭吵,可以為菜地爭吵,可以為玉米爭吵,可以為狗的吵鬧爭吵。最引以為傲的,還是逼走了那個女人。

那是個病秧子,然後生了一個沒什麼用的女娃兒,再然後一直看病,給口飯吃已經是了不得的事了,我的貓也在嘲笑。

後來,我贏了!

貓吃了雞蛋糕,似乎意猶未盡,我覺得撐死它也是個不錯的想法。於是,我找了個盒子,又倒了許多的我厭惡的牛奶,它果然上了我的圈套。

它的身子很臟,尾巴的毛凝固了一條,比腿上的爛瘡還要令我作嘔。如果我的腿可以動,我想我會毫不猶豫的踢開它,正如踢開他家的大門一般。

他家?是誰?我又想起了什麼嗎?

那似乎也是一場戰績,抱着的絕對權威隔開了兩個世界。

那張硃紅色的大床,硃紅色的床頭櫃,硃紅色的衣箱,這些本是要給他家的。可是,給他家的有什麼價值嗎?他家會給一粒米嗎?應該是不會的,誰會傻到送別人東西的程度,既然如此,為何他家要住着我的屋子?

於是,我贏了。

他家的門已經散了,那堵建立起來的涇渭分明牆使我的毛孔舒坦,我快慰於自己的成就。

貓似乎吃飽喝足了,舔了舔自己的毛,眼睛搭着,身子搖啊晃啊,一副沒用的骨子。它的身子似乎很輕,輕到微微一碾便成了一副亡魂,我開始渴望這樣的嘗試,那種莫名的興奮開始使血液沸騰,連那不存在的腿都在顫抖。

遠遠的,我看見了一輛車,灰色的光芒敲在了眼光間,它的輪子是那樣的結實。它款款而來,一如方才的那隻貓。

我想我是嫉妒的,否則如何平息我已不存在的腿的怒氣。

我的怒氣開始逐漸的上升,我覺得我的心繃緊的厲害,我覺得我的氣息開始不穩,那染着死灰顏色的一方空間,有逐漸的近了。

我似乎聽見的破門而入的風聲,可是我明明是聾了呀,我的眼睛開始模糊,我的罪責開始脫離,曾經拿過聖經的手開始劇痛。

我閃過了一個完美的計劃,可以寬慰那飽受委屈的心臟。

我拎起了伏在輪邊的那隻貓,它的肚子還是圓滾的,身子還是熱乎的,心臟還是跳動的,小腦袋微微的偏了過來,我裂開了嘴,我覺得那個笑容燦爛無比。

車子行了過來,閃耀的灰色如同焚燒過後的冥幣,那種不堪破碎的完整我又揪心了。我的手依舊劇痛,手上貓的溫暖更加灼熱,那溫暖我在何處嘗過?

哦,我想起來了,應該是在老伴臨死前吧,他的手緊緊的握着我的,他說了什麼,我不知道,我並不悲傷,他再也無法品嘗這些美好了,我以絕對的威儀阻斷了不該有的一切妄想,呵,我的成就厲害非常!

手中的貓被我拋了出去,它的弧線很美,一如被割了喉嚨再飛起的老母雞,它的四肢泛白,不停划著,輕微的叫聲也溢了出來,我略顯煩躁。

它終於摜到了地上,沉重的悶聲似同死亡的煙花,我是唯一的觀賞者。

我聰明極了,那灰色的車終於碾壓而過了,也好的,它再也不幹凈了。

我的笑容沒有停過,貓的半個腦袋已被碾成了肉泥,空空的水泥地上混着紅混着白,偶然的,流淌出一攤子泡沫。它的眼睛如同它的身子般,軟軟的,橫睡着。肚子依舊圓鼓鼓的,那裏是我的施捨嗎?

這一天的光芒暗了,只是可惜,我依然口不能言,腿不能行。

我的屋子空蕩,抬頭便可看見老伴的照片,我覺得我該是需要做夢的,也許,那隻碾碎頭顱的貓會向我問罪!

春寒

春寒料峭之後,那綠水真如同軟玉般婷婷裊裊地有着天然體態了,甚至連着岸邊的疏花也綻的燦爛。閑風掃着陰霾,在落花間點綴着些沉甸,這沉甸里有着琵琶淚,有着傷春語,有着閨怨詞,唯獨少了份雜興。

晴山翠黛的日子總過得匆忙,偶爾抓住流陰的尾巴,卻又做了那大度的閑人。在這樣香風十里的日子裏,任誰也不會想提起霖霪的日子的,可我依舊懷戀那濕漉的潭上柳姿,梨雪桃紅。

七八年前的清晨總感覺被人噴了些芍藥香,若是在雨後便更明顯了。

淹淹的情緒總為孩童的天性着想,立在屋角細數着銀線般的夢幻,恍然間,柳綠拖煙之色倒更變得風流了。

珍珠亂糝在清輝的潭裏,不時打出幾朵碎蓮,旖旎的風光牽動了美學細胞的發育,渾然忘我間,如置雲端。

在把玩了半個鐘頭后,終於被拎回家內,而那閑暇之景卻發了芽,最後竟到無可自拔的程度。

媚景輕拋虛辜艷杏的日子我是厭惡的,看到夭夭之桃亦或是落雨前霞時,我便再也按耐不住了,少女心的萌動如這九天白練垂下,一發不可收拾。

這在別人眼裏很是瘋傻,至少他們不會去特意的觀萬頃煙霞一川芳草的。而我自有我的樂趣,旁人難道的樂趣。

除了美的啟迪外,還有一椽破屋猶使我欣慰。它絕不是處在梨花暮雨的環境中的,但相差倒也不大。

這屋子是在山間的土堆上刨出來的,外形之陋確實前所未見,但我卻覺得妙極,它的妙就在於它沒有屋頂,頭頂着一山青春,耳聽着玲瓏的風聲,在與自然的竊竊私語中安眠,擁懷着悠然入夢。

門前朝暮月華釵瘦的憂慮決計入不來,在這裏,可精騖八極心游萬仞,比如涼輪升起,總想着素娥安康與否,又或如雲捲雲舒之景緣何瞬息萬變。除屋的雅緻與我所愛外,屋外的兩株桃樹亦我所愛,我所愛的原因倒不是它們亭亭玉立,恰恰相反,我愛它們的雄偉之姿。它們的腳下早已榛莽叢生,在這樣裁冰剪雪的環境中勝出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初次見它們時,仍是雨天,我呆在我的靜屋裏等着雨滴,不知是不是幻覺,一抹悠閑潔白的影子在我眼角飄過,當我回過頭時,才發現別是個清涼世界。

清瘦的形卻無孤燈般的垂憐之意,但見它筆直的立在那兒,正如同英姿颯爽的軍人。清雨泠泠,牽動了飛揚的心,在那有着自由可尋的韶華里,洗去了一身塵垢!

如今,江畔依舊依依楊柳,卻多了西風秋日暮雨寒食的哀婉,誰惹得一春塵土債?誰消得一聲驚心愁?誰怨得一片香魂去?誰念得一絲情兒收?

不知名先生

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有印象,也似乎沒甚。一直以來總覺得有些飄飄渺渺的影子,待妄加虛構之後,便獨立於臆想,掙脫了筆畫,成為真實的歷史。但這歷史究竟是否真實,已真切的無從考證了!

他是誰?已真真切切的忘了,不過幸得某人記憶殘片,便不難知道他是位書法先生。

山區永遠是經濟蕭條的地方,食不果腹現象累累發生。儘管說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而與此處,便是一處例外。

這裏的人普通至極,每日或做買賣,或干農活,晨星而起,日落而息,無什可提,但酷愛書法之特點,實前所未見,得行雲流水之風,觀雄渾遒勁之貌,與他們而言,便可足矣。

目不識丁,唯獨喜這飄逸之風,實在有趣。而這位書法先生便是驕然於世,十鎮八鄉公認的書法才郎,於是家中雖然茅棚一間,但決計不會有短衣缺糧之憂,特別是年末伊始,家園內便人頭攢動。

要得先生字者便會帶上花紅酒禮前來討之。輪到某人了,先生便問:“是鎮宅辟邪之用,還是供客陶冶之用?”

農夫們不明“陶冶”二字奧義,便上前詢問,於是先生便很受用,捋着須,愜意之極,有時便不時加上一句“不恥下問,乃君子所為,爾等精神層次有提高啦!

於是眾人無不歡呼雀躍!

雖被人尊敬且衣食無慮,但先生亦有煩惱,他想將其字承傳天下,想法雖好,但終歸山高路遠,險惡重重,便一直壓着擠着,難以實踐,但這份心思卻翻騰倒滾,逐漸發熱膨脹!

一日,一志同道合友人忽然到訪,似乎緣由天定,該其時來運轉。

待得和友人叨念幾句后便問此問題,此人半是不舍半是欽佩,此種胸懷能有幾人?

他便說我從先生的字畫裏便可看出先生心懷天下,不忍外頭受文墨之苦,先生此舉高尚啊!”

先生聽了,眉頭一揚:“莫非你知字便如人,人便如字之說?我也如此想法,不曾想此時竟有知音!”二者惺惺相惜,把酒酣暢,直至夜半,方才宿眠!

次日,先生備好文房四寶,必備衣物食品便上路了。內心忐忑不安卻又興奮異常,不知不覺間翻過三四個山頭。

夜間休息了一輪,便有趕路。不知行路了幾日,終於山頭上見一集市,但見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片刻之後,便已至矣。

摸摸口袋,卻無甚銀兩,便打算賣字為生!地上放了毛氈,鋪了層紙,捧來一大盤清水,研磨,濕筆,寫字,一氣呵成,儀態萬千!

先生想應有許多人圍觀才是,為何眾人皆不為所動,還是寫少了?思量過後,先生便繼續了。

一個上午先生寫了百十來份,卻始終無人搭理,他便自我安慰:此處蠻夷之地,不可與爾等同交,還是快些走吧!

正當收拾之際,來了位老者,老者笑笑,問道“你這寫的何物!”

先生頭也曾抬起回了句“書法,不懂就走開吧!”

頗具骨氣的話逗得老者一樂“呵呵,書法啊!這也可謂之書法?從簡帛末墨至唐楷法度,從宋人尚意到元明尚態,你這字可不曾相像啊,你這筆法、結構章法純粹的鬼畫符喲!呵呵!”

先生漲紅了臉,“你怎可說我字不是字,自由心生之禮老先生莫要玷污!”

“呵呵,可起碼得是字啊,你這壓根不是字,只是團團堆墨,有何用處?”

先生語塞,無以為答!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椽破屋前,一先生畫著無人可知的“鬼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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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自九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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