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室(一)
?此時千佛寺中有兩處燈火,一處是黎江寶生所持紗燈,一處是佛堂。
佛堂之內,誦經聲已止,只聽到一種很有節奏的聲音,“梆”“梆”“梆”,比隱隱傳來野獸聲更加平靜,比聒噪的夏蟲聲更能灌入兩耳。
佛堂外的燈影下,閃出一個黑衣人,雙手背後,一雙銳利的眼睛掃視着四周,“咕——”黑衣人飛手一塊石子打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咕聲還未斷,就已然截止。風聲響起,黑衣人腳步走的更快,偶爾有黑影靠近,黑一人伸手抓住,卻見是一片落葉,又有幾道黑影,黑影人縱身躍起,出手速度更快,將黑影一一捏在手中,都是樹葉。
待黑衣人落下時,左弓右箭,雙臂雄鷹展翅般展開,最後一片樹葉緩緩落在右掌,黑衣人雙目轉向佛堂,佛堂中燈火通明,唯有一人佛前誦經。
黑衣人疾步走進,拊掌笑道,“佛前懺悔自己所作冤孽?”
持惑大師猛然睜眼,木魚聲戛然而止,右手椿木小槌懸在空中,隨即閉上眼,木槌仍舊恢復往前節奏,“已是命中注定,何須再造殺孽?”
“哈哈哈哈!”黑衣人仰頭大笑,雙目似劍般看向持惑大師,“老和尚,等青龍寺的莽和尚死到你們千佛寺,我看你是不是還能這般穩坐?”黑衣人間持惑大師並未言語,走到持惑大師面前,“至於秦霜,他徒弟死在這裏,我看你怎麼和秦霜討饒?”
持惑大師敲木魚的頻率加快,經文也念得越來越快,突然,右手上的木魚突然裂開一條裂痕,誦經聲也頓時停止,“阿彌陀佛!施主還請了幫手?”
黑衣人道,“百劍君子沈濤,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此人!就連當年的寶茗也沒能在他手裏討得便宜,更何況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持惑大師啊了一聲,面帶愧色,“吧”的一聲,手中的木魚竟然成了碎片,“閣下想說之事已經說完,可以離開了嗎?老僧要誦經了!”
黑衣人哼了一聲,轉身走出去。
“什麼意思?人到底在哪裏?”黎江手持紗燈。
寶生說的什麼佛理說的黎江頭都暈了,但寶生執意說兩者有關,他才忍着聽完。
寶生笑道,“冷就是冷,並不是別的東西,黎江少俠方才說的冷,是身體對於周圍的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叫做冷,但這種感覺卻不是冷,冷只是一個字,它不具有任何意思,相當於一個符號,但‘冷’這個字卻可以代表那種感覺!這種感覺因身體而產生,因內心而有感觸!”
“人在哪裏?”
寶生道,“冷由心生,冷因心起,少俠要找的人便是在心室!”
“心室?”黎江更是稀里糊塗,“心室在哪裏?”
寶生道,“人的心從外面是看不到,所以心室在千佛寺……”
“何處?”黎江見寶生說道千佛寺便不說話,心急如焚,可偏偏遇上個寶生和尚又是個慢性子,若不是考慮到寶生和尚已經知道,況且已經臨近子時,他早就把揪住寶生痛扁一頓。
“黎江少俠,這地方就在千佛寺四大金剛佛殿之下。只是此事和千佛寺有着莫大的關係,小僧還是同……”寶生和尚只覺眼前黑漆漆一片,哪裏有什麼人,“黎江少俠!黎江少俠!”
“砰”的一聲悶響,緊接着是“咚”的一聲。
一個女人說道,“這個和尚怎麼處理?”
黑衣人的聲音響起,“此人還有用,先等那邊完了事!”
“主人英明!”
黎江手持紗燈,走到四大金剛佛殿,眼見燈油燃盡,佛殿大門緊閉,四周也並無一處燈光,極目望去,又好似有千百個人影。這時,黎江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唿哨聲,黎江左手丟下劍鞘的同時,左手已將梅花劍拔出,說時遲那時快,黎江揮劍轉身,長劍向身後劃去,卻並不見人,只聽到風聲,掌中燈忽地被吹滅。
黎江正要入定,卻聽到一人走近的聲音,正待揮劍砍去,這時,從三五個方向同時發出呼嘯聲,聲音高時,似猿非猿,似熊非熊。
聲音低時,好像女子的抽泣,又好像有人在彈琴。
身後有人!
黎江揮劍正要刺去,卻發現那人已經走到正面,同時,手腕好像受到一股力,他越是想要反抗,手中劍俞是不聽使喚。
黎江突然鬆手,猛地發力,卻發現那人比自己的力氣還要大,用力的同時,不想手中竟然什麼都沒砍倒,好似什麼都沒有一般!
黎江閉上眼,感覺身邊的人愈來愈多,彷彿都是要來殺自己的一般。
黎江彷彿聽不到這些聲音一般,緩緩丟到早已熄滅的紗燈,但是卻聽不到聲音。
唯有蟲子的叫聲,遠遠傳來野獸的哀嚎。
黎江逐漸感到身子越來越冷,用另一隻手摩挲拿着劍的手臂,但這摩擦產生的熱量消失的非常快,甚至比以前更冷了,突然,一隻溫熱的手輕輕地抓住他,一個柔軟的軀體貼到他身上,嫵媚地說道,“黎江少俠!許久不見!”
是雪影?
不不不!
雪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黎江!你是來幹什麼的?”
黎江竭力讓自己忘掉這個聲音,可這個聲音彷彿有一種魔性,重複着一句話,“黎江!你是來幹什麼的?”初始很溫柔,逐漸變得嘈雜,整個身體,每一滴血液,每一寸骨頭,似乎都在重複着這句話。
“與你何干?”
“黎江哥哥,救我!黎江哥哥救我!”
東方君蘭?
怎麼回事?
“我是雪影,難道你不喜歡我嗎?為什麼你不來救我,為什麼在我走的時候,連一句挽留都沒有?”
“黎江哥哥,人家也會很乖的!黎江哥哥救命。”
“黎江!為什麼要來殺我?我與你無冤無仇!”
這時,傳來一個男子的慘叫聲,與此同時,黎江覺身邊的那種壓制他的力量消失,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黎江毫不猶豫地揮劍,嗤啦一聲。
卻聽那人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