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相見不相識,咫尺也天涯(下)

四十一,相見不相識,咫尺也天涯(下)

燕宇一夜沒有睡好,爹娘對天兒的幼稚雖有些微詞,但看到他歡喜的份上,也欣然接受,家中是沒有問題了,爹娘甚至都開始商量婚事的細節了。可他心中仍是無法安寧,天兒的畫、劉公公的失驚,都擾亂着他的心。

天一亮,關照好娘親照顧好天兒,他就急急進宮了。也是許久沒有見到姐姐,想念得緊,也想探問些情況。

“宇弟!”燕妃開心地抱緊弟弟,“何時回來的?”

“昨日剛到京城,姐姐好嗎?”拉着燕妃一同坐下,看姐姐神色間極是平和,燕宇稍感寬慰。

“我當然好啦,現在可以常回家坐坐,這是最快樂之事了。”燕妃一邊讓宮女為燕宇備些吃的,一邊上上下下打量着燕宇,比兩年前又俊帥多了。”宇弟,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又見面了,原本以為要等個三年五年的,是皇上召你回京的嗎?”

燕宇溫和地一笑,“駐外大臣成婚時,不必請旨就可自行回京,為弟我這次是回來成親的。”

“宇弟要成親了。”燕妃驚喜地叫道,“哪家千金這么好福氣,我可沒聽爹娘提過。”

燕宇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沒説過,是個極好的姑娘,現居在府中。姐姐有時間,回府見!”

“嗯,那是一定的。”燕妃好奇地直點頭,“能讓我弟弟動心的姑娘,一定不凡。”

燕宇剛想答話,宮女端進一個大大的果盤,放在榻上,他微笑頷首,卻看到門外還有一位,是個衣着素凈的妃嬪。他不安地側過身,燕妃忙起身笑着相迎,“阿樂,進來呀!”

女子一口軟軟的南方話,“娘娘今日有客呀!”

“是娘家弟弟,不要緊的,進來吧!”

“不了,阿樂下次再來找娘娘聊天。”

燕妃也不堅持,笑着説:“好吧!”

女子道了個萬福,走了。

“是皇上新納的妃嬪,杭州才女。”燕妃坐回榻上,低聲説。

“皇上現今最寵的愛妃?”燕宇其實不是八卦之人,但劉公公昨日説得那麼詳細,他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燕妃淡淡一笑,“皇上哪裏寵過什麼人?”

“呃?姐姐,弟弟雖沒見過剛剛那位妃嬪,可卻莫名地有些眼熟。”燕宇問道。

燕妃看了他一眼,“你以前見過皇后嗎?”

燕宇笑了,“還是她幼時見過,包包頭,粉粉的樣子,怎麼了?”

燕妃嘆了口氣,“宮中一批新納的妃嬪,多多少少都有些與皇后相似。”

“為什麼呢?”

“自皇后被劫遇害后,皇上就象瘋了,四外搜尋與皇后相像之人,象收集畫似的。”

“皇后被害?”燕宇心中“咯登”一下,睜大雙眼問道。

燕妃點點頭,“就發生在你離京的那幾天,把整個京城都搜遍了,都沒找到蹤影,後來抓到逍遙王,才知遇害了,可憐連個屍骨都沒有。”

“皇上很珍愛皇后嗎?”燕宇驚惶地問。

“嗯,皇后入宮時年幼,皇上很呵護她。宮中有個傳聞,皇上親征涼州時,似乎皇后也隨行的,皇上捨不得與她分離,一心等她長大。不過,皇后很聰慧,看書過目不忘,博古通今,深得皇上讚賞。”

燕宇滾熱的心一下變得冰涼冰涼,過目不忘,皇后、梅大人、天兒,懂了,全懂了,為何梅大人與天兒的面容會相像,為何天兒會出現在那個山谷中,為何天兒看那個畫像會説痛,為何劉公公會失驚,都清楚了,天兒原來原來就是當朝皇后——梅清音。

他的臉蒼白如紙,手止不住輕顫,再也不覺着歡喜。劉公公一定回宮稟報了,皇上説不定已去了燕府。他的天兒???

他慌忙站起身,“姐姐,弟弟有些事急着要做,你日後回府我們再細談。”

燕妃有些留戀地點點頭,“好吧,你有事就去吧!”

燕宇恨不得一瞬就飛回府中,他怕再也見不到天兒,與他朝朝暮暮共處了二年的天兒啊,怎會捨得放手呢?不,那只是巧合,他的天兒明明是待字閨閣的女兒身,他的天兒身着的是平民衣服,不,不是真的。

他痛苦地閉上眼,驅馬緊趕。

一進府,穿過門廊,還沒到大院,就感覺到了不對的味道。

按説這個時候,府上應該忙忙碌碌的,可是院中卻沒有一個人影,整個宅子一片過分的安靜。

燕宇皺起眉,卻不停步地向大廳的方向走去。

大廳里也就是氣氛沉悶些,賓主也都各自坐下用着茶,只坐在堂上的那人是他此時最怕見到的人。

“燕大哥!”看到燕宇見門,早已經被那個“看着心痛”的人的目光盯得驚恐的天兒象見到救星,從長公主身後跑了過來,緊緊扯住燕宇的衣衫,倏地躲到他身後。

“天兒乖,不礙事的。”燕宇輕柔地安慰着,眼中不禁噙滿了淚。天兒還在,天兒還這般依賴他,但堂上那一身青白長衫的男子卻滿臉不悅,憤怒地看着他的手握着天兒的手。

“臣見過皇上。”燕宇彎身施禮。

“罷了!”蕭鈞冷漠地説着,看天兒,不,是音兒躲在他身後再也不肯露面,妒忌撕啦着他的心,厲聲問:“她到底怎麼了?”

他今日沒上早朝,急急地追來長公主府,嚇壞了長公主和燕國公,他提出想見下燕宇帶回的女子,可天兒出來一見到他,就一直在抖,伏在長公主懷中,不看他一眼,現在又躲在燕宇的身後,他無措的一點法子都沒有。

“天兒膽小,見了生人就這樣。”燕宇含笑説。

蕭鈞盡量微笑地走了過來,繞到燕宇身後,“天兒,你認識朕嗎?”

天兒抬頭看了他一眼,嘴巴一扁,淚落了下來,拚命搖頭。

蕭鈞顫聲問,“你真的不認識朕嗎?”

天兒不再回話,復又低下了頭,但看到淚珠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蕭鈞不舍地伸手過來相拭,天兒一讓,他落莫地苦笑,“你怎麼能不認識朕呢?”

燕宇悄悄轉過身,恭敬地説:“皇上,天兒她不記得任何人任何事,而且心智只如幼兒。”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呢?”蕭鈞眼中閃爍着淚光,輕吼道:“上天為什麼給了朕希望,又讓朕心碎呢?”

“天兒只是臣在郊外遇到的一平民女子,沒什麼機會見到皇上,皇上想必認錯人了。”燕宇婉轉地提醒着皇上,他的天兒,沒有任何人可以搶走的。

“哈哈,認錯人,燕將軍,你在教訓朕嗎?”蕭鈞臉色大變。

“臣不敢,臣只是在説事實。”

“燕將軍,你和天兒成親了嗎?”蕭鈞冷竣地問。

燕宇愣了一下,拱手説:“臣和天兒的婚禮過幾日就會舉行,但臣和天兒早有婚約了。”

“朕念在你為國兢兢業業、念你是個君子,不計較你的越上,那畢竟是特殊情形,婚禮一事,取消了吧!天兒,朕今日要帶回宮中。”蕭鈞含糊其辭的説。

長公主和燕國公一臉茫然地互相看看,不明白皇上這是為何?

燕宇臉色一綳,“皇上,既然臣為國兢兢業業,為何不讓臣享受家庭的快樂呢?娶妻生子是人之常理,臣為何不能呢?”

“你娶任何女子,朕都會祝福,唯獨天兒不可。”

“皇上,奪臣妻,是明君所為嗎?”燕宇抬起頭,用認真的目光迎視着皇上

“燕宇,你給朕閉嘴。”蕭鈞一掌拍翻了桌上的茶碗,閉緊雙眼,急促地喘息着,冷酷的聲音説得絕情,“你是不是在逼朕殺你。朕此刻,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讓你全家無一餘生,你想要這個結果嗎?”

屋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面面相覷。長公主更是當場不受控制的全身脫力,軟在椅中。這天兒到底是個什麼來歷,讓皇上如此殺氣騰騰。

“皇上,臣初見天兒時,她五臟俱烈,骨節折斷,而且面容毀傷,落在水中,只有一口氣息,臣用了一年半的時間才治好她。七百多個日子,臣與天兒朝夕相伴,臣早已無法與她分離。皇上,你可以收去臣的將軍符,切不可讓天兒離開臣呀!”燕宇屈膝就在門前向著皇帝的方向跪了下來,接着用兩隻膝頭跪着走到皇帝面前,彎腰平服下去。

“……”蕭鈞沒有答他一聲,只看着他身後抽泣着顫抖不已的天兒。

“求皇上讓天兒留下吧!”燕宇仍舊不抬頭,但是聲音卻清楚的傳了出來。

“好!好!好!”聽到燕宇再一次的反駁他的旨意,蕭鈞從牙縫裏一連擠出三個好字來。

“啪!”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皇帝的大發雷霆之後,益發顯得廳中的空曠寂靜。

燕宇不敢置信皇上竟然會出手打他,呆傻地看着皇上。

“你也知奪人妻,不是明君所為。你知天兒是誰嗎?朕一忍再忍,看在你救了天兒的份上,朕什麼都能咽下,朕都講過不計較了,可你為何還咄咄逼朕呢?”蕭鈞憤怒地指着燕宇,氣得臉都青了。

“可是皇上,現在的天兒不是從前的天兒,你強搶了她去,她只會恐懼,只會哭。皇上如是珍惜天兒的人,捨得讓她這樣嗎?”他在宮中左擁右抱,妃嬪如雲,把孩子似的天兒困在深宮,她會快樂嗎?

蕭鈞一怔,看着不知所措的天兒,她仍抓住燕宇的衣袖,頭都不敢抬。”好,那就讓天兒選擇吧?”蕭鈞的聲音平靜而淡然,就是太平靜了,所以和剛才那麼瘋狂的樣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屋子的人全驚異地看着他。

他從來都不舍音兒哭,音兒痛,如果音兒選擇了燕宇,那麼他就退開吧,只要音兒活着,音兒快快樂樂,他也能常看到音兒,就不強求了。

燕宇小心地拉過天兒,指着皇上,“天兒,你想和那位公子一起嗎?”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天兒看看蕭鈞,又看看燕宇,淚流得更凶了,“天兒想回家。”她哽咽地説。

蕭鈞一喜,欲上前拉她。燕宇躲開,“那天兒的家在哪裏呢?”

天兒搖頭,然後再不答話,只一個勁地哭。

蕭鈞慢慢地轉過身,在旁人都看不到的陰影里,雙眸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靜靜淌下剔透的淚水。

“好好照顧天兒!”

他一步一歇地朝門邊走去,但是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因為愛,只得放手,燕宇説得對,現在的天兒不再是從前的天兒了。他不敢回頭,怕出手搶走天兒,那樣一定會傷了天兒。

出門前,蕭鈞忍不住還是回過頭,那眼神凄楚無比,所有的人都擔憂地跟在他背後,沒有出聲。

蕭鈞哀絕的臉合著門外折射的陽光彩奪目起映入了燕宇眼裏。燕宇內心不禁深深震撼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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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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