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縣誌中的疑點

第十二章:縣誌中的疑點

六百萬年薪,配車配司機配保鏢。

不知為何,姬亦鳴突然想起幾天前歷史系辦公室門口,朱倩倩對自己說過的那段話。

“拋開師生關係不論,其實姜女神跟你階層差距挺大的。”

“這四年你都在領貧困助學金吧?咱們歷史系也不是畢了業能賺大錢的專業,你真覺得自己和姜老師這種等級的女神……有未來嗎?”

歷史系這種冷門學科的出路,要不留校當老師,要不就去考文史類的公務員。

哪怕對未來有着再大的憧憬,姬亦鳴也從未想過自己畢業后能找到以“年薪”計酬的工作——更不用說贏行天口中這薪酬待遇絕對算國內頂級的職位。

所有望過來的目光中。

贏行天眼眸深邃看不出任何波動,閆思光熱切期待只等他開口應下,周澤充滿了挑釁與憤怒還夾雜着濃濃的不屑。李琦、莫乍白和馬虎馬賁兄弟幾人就只純粹的好奇。

一聲“好”幾乎就在嘴邊,卻彷彿卡殼了般始終說不出來。

與姜芷幽交往過程中的點點滴滴、破解那幾道隱秘線索的過程,如同走馬燈般在姬亦鳴回憶中閃過。看似已經揭開了一切的帷幕,卻還是有幾個關鍵始終隱藏在迷霧中。

“幫你們在上林湖節點佈陣、感應主窯位置,就有機會找到姜芷幽下落嗎?”

他並未開口答應,只把目光轉向閆思光問道。

後者毫不猶豫:“她在佈陣過程中突然失蹤,我懷疑是因為節點與主窯之間陣法,

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重合……才令她可能直接被傳送進了附近的主窯之內。”

“不過你放心,這種失誤出過一次就不會再出第二次。”他扶了扶眼鏡,胖臉上的小綠豆眼內閃過智慧光芒:“這一次,要的就是節點陣法與主窯陣法重合。只要兩者間感應一出現,我就能在幾秒內算出後者位置。哪怕你像姜芷幽一樣被傳過去,我們也能迅速開展救援。”

姬亦鳴仍未回答贏行天邀約,而是問出了心中擔憂許久的第二個問題:“假設芷幽真如你所料般被傳送進了主窯區域,那這麼多天過去……她……”

除他之外所有人對視了眼,然後同時笑起來。

“有個概念一直忘了給你普及。”贏行天輕咳一聲,解釋道:“在修鍊者的世界裏,像你這樣剛剛破命關修鍊出內息,開始接近人體極限的,被稱為武者。像周澤他們這樣以陣法配合玉石瑪瑙,將內息修鍊到如汞水銅汁隨手揮擊都帶有千鈞之力,同時外功、打法也錘鍊到一定高度的,稱為武術家。”

被點到名的周澤輕哼一聲:“三年內,我必突破到宗師境界。”

贏行天習慣了這傢伙莽頭莽腦的性子未去理會他,只反手指了指自己:“而像我這樣內息凝成實質,再不拘泥於所謂的經脈、穴位之分的,是謂武道宗師。我們這樣的存在,已經徹底超越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

“沒有同級別的高手威脅,想讓我們死……很難。”

“姜芷幽,距離武道宗師只差一線。就算在遺迹內幾天不吃不喝,也不會有事。”

姬亦鳴稍稍放下心,長久以來的猜測也終於得到了解答。

原在自己面前看似柔弱簡單的姜芷幽,竟也是修行者中接近頂尖的那一群。

一連串問答結束,贏行天又回到了最初那個“提議”。

“所以遺迹探索部代理部長這個職位,你意向如何?”

姬亦鳴深吸口氣,把面前那枚充滿現代科技感的奧迪鑰匙推了回去:“感謝厚愛,

但是很抱歉,我覺得自己無法勝任這個職位。”

他話音落時,會場內氣氛幾乎凝固了幾秒鐘。

老者李琦挑了挑眉毛,與那莫乍白對視一眼神情頗為玩味。

看起來挺木訥的馬虎、馬賁兩兄弟瞪大眼睛滿臉的不能置信。

一聲冷哼已經到了唇邊的高壯青年周澤,更是倒抽口冷氣差點咳出聲來。

只有那潛龍淵科學家閆思光難掩滿臉失望之色,看看姬亦鳴又看看贏行天,似乎

想出言勸說,因為後者還未開口才生生忍住。

而就在贏行天想開口說話前,姬亦鳴又主動道:“尋找主窯之事沒有問題,畢竟我此行就是為了姜芷幽而來。至於是否加入貴組織,還是等見到她之後再考慮罷。”

閆思光臉色馬上舒展開來:“好!我立刻安排人準備,最遲今晚九點前就能將前期工作全部完成。這次有贏大人壓陣,更不用怕‘刑兵’和‘焉道’那群傢伙。”

贏行天深深地看了姬亦鳴一眼,起身離開會議室。

“調整好最佳狀態,今晚八點三十齣發。”

……

……

距離杭州灣大酒店不遠,就在慈溪市內步行不到一公裡外,有另一家五星級的白金漢爵酒店。

酒店十一層的豪華套間內,一個身穿浴袍的銀髮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前。手中燃着支高希霸俱樂部雪茄,另一隻手中拿着杯加了冰塊的蘇格蘭單麥威士忌。而他桌前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則放着段不很清楚的視頻。

視頻內容,赫然是發生在杭州灣大酒店商務會議室內的一切。

圖像有些模糊,聲音也偶有斷續。銀髮中年男子卻看得極為認真,還幾次倒回去用edius調整聲軌降噪,把每一段對話都轉化未文字記錄下來。

片刻后他咬着雪茄放下酒杯緩緩起身,站到窗口朝一公裡外的杭州灣大酒店望去,

眼內浮起陣掩飾不住的笑意。

一隻黑白相間的鵲鴝落在窗台上,朝銀髮男子“嘰嘰喳喳”叫了幾聲,然後從口裏吐出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蛾子,隨即振翅飛向天際。

黑色蛾子沒爬幾步,就被股無形力量攝起直接飛男子手中,然後被裝進一個精巧的玉制小瓶內:“贏行天……恐怕你做夢也沒想到,素來以擁抱科技出名的潛龍淵也有被竊聽偷拍的一天吧。”

“墨家機關術結合頂尖的微型無線攝錄機,再配合蟲豸道頂尖蠱術隱匿氣息。就算你武道宗師感應再怎麼敏銳,也沒可能發現這寶貝小東西。”

白金漢爵酒店套間房門打開,一個身形高大壯碩不輸給周澤的漢子走進來,低聲向銀髮中年男子彙報了幾句。

後者輕晃了晃酒杯,將琥珀色的三十年麥卡倫一口飲下,面上露出些微興奮之色。

“姜芷幽在那偽大一統陣法中失蹤,留下的後手居然是當代的姬家嫡傳……”

他掏出個造型古怪的定製手機,直接下了幾個指令:“當年炎黃兩帝斗的那麼激烈,想不到幾千年後他們的嫡系傳人居然能談出一段感情來。”

隨着銀髮男子指令發出,一大批隱藏在慈溪城內的修鍊者們,都開始行動起來。

“焉道的老傢伙們沒必要知道,但那群玩蠱的‘蟲豸道’,可並不像你們想像那樣已經早早退去……玩血脈,他們可是行家!”

——夏末近秋的江南小城,看似寧靜祥和氣氛之下,暗流涌動。

……

……

整整一下午,姬亦鳴都在研究《慈溪縣誌》。

他總覺得姜芷幽留給自己的漢八刀玉蟬,和這兩本通過杜威十進碼才能找到的書,

應該隱藏着更深的秘密。

——為什麼在偽大一統陣法內失蹤之前,她就提前佈置好了後手?

——上林湖這邊的項目負責人遇險,按閆思光所說自己是找到主窯、救出姜芷幽的最佳機會。那為什麼要過去四五天……而且還得在他破解如此隱晦的線索,親自來到上林湖之後,才提出邀約?

——僅僅是幫助他們感應陣法,就算有危險因為姜芷幽緣故自己也不可能拒絕,為什麼贏行天會給出如此優厚職位?

——這些人稱姜芷幽為“大小姐”,贏行天為“大人”。這兩位,究竟是何身份?

許多謎團壓在心中,令他對贏行天和整個“潛龍淵”組織都產生了絲戒備。

“無論如何,芷幽對我肯定不會有害人之心。”

所以……更多的秘密或許就藏在兩本書內,尤其是姜芷幽曾折過的《慈溪縣誌》。

一頁頁的翻看中,這江南小城的歷史如同畫卷般,展現在了姬亦鳴眼前。

“始皇二十六年,分制郡縣”

“建武初,廣植水稻、逐步開始養蠶、紡織、燒紙陶瓷器”

“三國,吳。赤烏年間,印度高僧那羅延在五磊山結廬精修,唐建靈山禪院”

“咸康元年至三年,大旱。斗米值五百,民有相鬻者。”

翻到這一條時,姬亦鳴手微微顫了下。

作為漢中大學的歷史系學生,他很清楚“相鬻”這個詞,意味着多少生離死別。

——天降大旱、民不聊生。顆粒無收的農民賣兒賣女,才能存活下去。

“鬻”同賣,但當大旱三年之久……很難讓人不想起另一個成語。

“易子而食”。

“鬻”這個字,最初的意思,是粥……

他不敢也不願再想像下去,正要翻過此頁時手指卻突然第二次停住。

大旱這兩字下面,有一道淺淺的划痕。

划痕極淺。淺到若非姬亦鳴已是第二次翻看此頁,認真到不願意錯過每一個字,才憑着敏銳眼神注意到了這點不同之處。

這是?

他湊進去仔細看了幾眼,又用指腹在其上輕輕滑過,終於確認這應該是用指甲刻出的划痕——一開始或許比較明顯,隨着時間推移才變成現在這般微不可察。

按照校圖書館電腦記錄,《越窯青瓷賞析》還曾被借閱過幾次,至於這本冷門到故紙堆里的《慈溪縣誌》,從建館到如今就只有過兩次被借閱的記錄。

一次是自己,一次自然是姜芷幽。

所以,這句話是又一個線索嗎?

姬亦鳴先未去猜測其中含義,而是把整本書快速又仔細翻閱了一遍,確定只有此處留下了划痕后,才翻回到這一頁微微皺起眉頭。

咸康元年至三年,大旱。

沒記錯的話,咸康是東晉皇帝晉成帝司馬衍第二個年號,共計八年。

司馬衍這個皇帝四歲即位,二十二歲讓位於弟弟琅琊王司馬岳之後同年即去世。

在位一十八年中,真正掌權的也就是號為“咸康”這幾年。

其一生政績乏善可陳,倒是在書法一道頗有建樹。據說“生知草意,穎悟通諳”,

作品“勁力外爽,古風內含”,可惜只見於記載並無作品傳世。

“咸康年號一開始,素有魚米之鄉稱呼的浙東居然大旱,而且一旱就是三年。這樣想來,倒的確有點蹊蹺之處。”

東晉不算是全國統一的朝代,整個統治區域基本集中在江南。若慈溪三年大旱,甚至到了“民有相鬻”之地步,那為何歷史上未有咸康年間東晉大旱的記載?

除非這場大旱……只發生在慈溪或者說上林湖越窯產區這一帶。

姬亦鳴想起那“科學家”閆思光的猜測:上林湖這邊一百二十多座越窯,每一座下面可能都配有一個幫助催發火勢的陣法。

藉助山形湖勢的大一統陣法,因地貌變化被毀去大部分導致陣法殘缺。

若這個變故發生在晉咸康元年的話……

是否會導致所有越窯陣法失控,從而引發三年連旱的天災?

慈溪縣誌扉頁上的青瓷盞托寶相花紋飾,出土年代正是東晉。其中殘缺部分,是否正對應着那段時間地貌變化引起的陣法失效?

想到這裏,他很快拿過手邊另一本書《越窯青瓷賞析》,重新仔細翻閱一遍。

“果然!”

東晉之前出產的青瓷和之後出產的相比,無論形制色澤還是其中所含韻味,都有着極為明顯的區別。

而若是未想到這一層,專業考古學家、歷史學家也只會把這當成時代美學變遷,不會特意在青瓷燒制發展過程中研究到這一點——更不會想到真正的原因,是陣法被破壞后重建、導致的窯燒效果不同。

所以姜芷幽,已經將研究深入到這裏了嗎?

姬亦鳴揉揉眉心吐出一口濁氣,雖然又發現了一條重要的新線索,但到了這裏也就徹底斷掉——知道藉助自然地貌的大一統陣法,毀於東晉咸康年間。這對閆思光來說或許是珍貴的研究資料,對自己眼下局面卻沒有任何幫助

整個下午姬亦鳴甚至沒有出門,連晚餐都是叫的客房服務。可惜再未從兩本書里再找到第二條有用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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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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