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安能辨我是雌雄,狗熊 第一百一十九章:荒神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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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墜月升,夜幕遲至,某幢竹樓暗處,陡然傳來男女歡愉的喘息音。
待半響后,隨着一聲亢奮低吼,聲音方漸止停歇,歸於黃昏寂靜。
“怎麼樣?”斜撐胸膛,梅碩將胴/體囊括懷中,低笑把玩道。“比起那老東西來,我的可夠厲害吧!”
“他哪裏比得上你喲~,那老東西就會用手指來折磨人……”蠻女渾身酥軟,偏有春意蕩漾眉梢,作蚊蠅低吟。
要知巫覡地位雖尊,奈何飼妖養靈后,身血異與常人,再不堪行那男女之事,更無子嗣綿延。如巫道祖師巫咸,就曾與徒弟祠、社二人明言:“欲習我祝由術,則再難娶妻,無得生子,更缺傳宗接代之能,是矣爾等姓氏皆廢,惟喚巫名於後……”
所以,巫道雖較道門容易延壽,尋常巫覡飼妖靈越百二十歲者眾多,可在子嗣繁衍上反卻更為艱難,且毫無退路可走。
媚色誘人,梅碩忽覺小腹內又有熱流涌動,沖頂着腰胯葯杵,欲昂揚而動。只可惜,偏就在此時,城寨里響起木鼓咚咚的沉悶聲,立時震得他*全消。
原來,是梅山蠻族的豐收祭,它就快開始了。
遙想今晚的要務,男子低罵了幾句“小妖精”“狐媚子”,便拍摸着如玉蒲團,起身整理衣物。
在離開前,梅碩朝屋中嬌艷多補句道:“放心,要一切順利的話,明天這時候,你的主人便是我……”
門帘閉合,透出蠻女嗤嗤媚笑,騷/情入骨。
竹樓外邊,天色暗降,有皎潔月光便灑峰巒,倒影銀白。辛勞一天的梅山族人,此刻正紛紛換上新衣,洗乾淨顏面,朝城寨廣場處雲集。
“開始吧……”看人聚攏得差不多了,老巫祖便垂點須髯,執將火把拋入篝柴。
接着,有烈焰熊熊升騰,在廣場正中竄起丈許高焰光,照亮出背後蹲坐的圖騰石像。
石像高越兩丈,但細節部分卻不甚清晰,只可隱約確認為是表徵某種奇獸。
“那是什麼東西?”眺望火光,葉沐輕聲嘀咕。
“應該是是圖騰象徵……”身具荒脈緣故,秦夢琉對蠻荒峒族的習俗,自然要比隨行修士清楚不少,便主動作解道。“梅山蠻族萬餘年前系百越支脈,而百越則可上溯至九黎,而九黎者以……”
“九”者,數之極也。故常言“九黎之君蚩尤”,並非是說蚩尤統帥的部族叫九黎,而是以九來形容其下轄部族之多。這就譬如某經卷言稱涿鹿之戰時,蚩尤既有八十一個兄弟,其實意思暗喻的乃是說蚩尤統帥着九九八十一個部族,而這些部族交鋒時皆舉蚩尤族圖騰旗幟。
是矣,古籍中的九黎並非是特定部族,而是一個極其寬泛的部族群體概念,泛指大荒時期非歸於龍鳳旗幟下的部族。它同“九丘而居,是謂九首”的相柳部族不同,九黎並沒有源流圖騰,故下延出百越等諸多支脈。
“抱歉,諸位貴客,我剛才有事來晚了……”正說及梅山脈圖騰源流,某個熟悉身影恰插進話來。
“是嗎?”秦夢琉微皺瓊鼻,像是聞到某種不悅氣味,側退開數步。
沒等談話繼續,梅山一族的老巫祖,已然帶領數十有巫位的巫覡站出身來。這些人皆身着長袖彩服,手執狸貓擺尾,額插鳥羽冠頂,面上還佩戴有仿圖騰獸首的青銅具,進場后開始揚聲做吼。
木鼓聲聲,戛擊鳴球,鳥獸蹌蹌,鏗鏘動天。在此敲擊石磬,槌打木鼓的連響聲下,數十巫覡竟作獸態起舞,彷彿表演傳說中的五禽戲一般,或蹦跳,或撲騰,或滾翻身姿。
“這是舞雲……”音律聲極響,梅碩須大着嗓門才能讓周圍修士聽見。“是由族中巫祖領舞群巫,以求來年風調雨順,人畜皆旺……”
古言樂者聲揚動天,引百獸起舞。其實大多是以人扮獸,由表演者披鳥獸皮羽,刻意扮飾鳥獸而舞。
不過這種表演,在大荒時期亦可表項部族實力強大,譬如舜帝作《九韶》,其引舞的皆是四方皈依部族的荒脈嫡子,以顯示承認其統治權的部族之多和力量匯聚之強。
舞雲過後,則輪到“望祀”和“望衍”,意為遙祭四方,招延四境祖靈,以庇護族人平安。
恰這個時候,有數名巫子手執“木主”、“道布”和“蒩館”而入。所謂木主,即是用竹器盛放的木質圖騰獸,而道巾,則為祭祀先祖的上好白絹,至於最後的蒩館,則為盛放苴茅的竹筐。
苴茅者,乃是以白茅裹五色泥而為之。在太古紀的帝王時代,君主以此來象徵分封制禮,是故梅山蠻族通過供奉苴茅,來象徵這片土地是祖先歷代傳承而來,不容褻瀆。
祭物已上,下面自然要輪到老巫祖喚名。
但見這位蒼髯皓首的老者,掀起大袖飄飄,手執道布向四方作禮喊唱,分喏其名諱而用白茅招引之。
及至四方望祀完畢,老祖巫方將木主取出,並置於巨石像圖騰前,大呼道:“祭品何在?”
伴隨這一聲驚呼,沖霄樂律陡然停滯。
再下一刻,數十位起舞巫覡同時追喚——“祭品何在?”
秦夢琉一行人頓時有些啞然,可沒待他們明白這話是怎麼回事,身邊成百上千的梅山蠻民,竟然唱喊出連綿聲浪。
“祭品何在!?”
“祭品何在!?”
“祭品何在!?”
……
當然,這祭品不是天目宗修士,而是另有其人。
“來了……”梅碩笑着解釋說。“本來人牲祭祀只安排在春祭,但既然有貴客降臨我梅山族寨內,實不可草率行事,所以……”
剩下的事物無須解釋,因為分隔開的人潮已將真相緩緩放送。
火把映光,抬床抗肩,有數名且歌且舞的女巫從議事堂方向行來。她們身着異常明艷的服飾,大多身材窈窕,曲線畢露,於唱挽間流露出驚人媚態。
和男覡類似,女巫皆習“引靈之法”,借鬼靈媾和而得壽延。因青春常駐,而又無須顧慮娠孕產子之憂,是矣她們性格多放/盪,常引陽壯媾和而得歡愉。
只不過,那些有幸“春風一度”的壯漢,事後往往形銷骨立,活像是熬湯后的乾癟藥渣,每每得大病躺床上數月。久而久之,梅山蠻族內皆知做葯杵也不是件容易事,除卻不曉得厲害的無/毛少年外,青壯男子大都避着這些“人形榨汁姬”,免得領“過勞死”腰牌見祖宗。
撇過那些媚意橫生的骨肉皮相,秦夢琉轉將視野投向抬床上,那才是真正的祭祀人殉。
“這是祭品嗎?”葉沐睜大眼睛,難以置信道。
而她身邊的兩個男修,同樣也皺起眉頭,露出不甚愉快的樣子。
“為什麼是女孩?”秦夢琉擰緊手心,似有不快孕育。“你們真忍心嗎?就用這麼小的女孩作殉品……”
抬床上的小女孩,看去方十一二歲模樣,就連面頰都殘餘着可愛的嬰兒肥。看她笑嘻嘻模樣,像是渾不知曉自己將來的結局。
“她不是我們族人……”像是某種解釋,勉強從梅碩口中遞出。“她父母是隨齊家遷徙而來的,儘管並不姓齊,可曾服侍齊家多年,我們……”
四名修士沉默了,他們既不表示理解,亦不表示反對,呈現出某種默殺姿態。秦夢琉一行終究是客,俗話說“客隨主便”,他們沒有阻止對方行為的權力,而宗門也決不允許他們肆意妄為。
終於,抬床走進石像圖騰處,然後被小心輕緩地放下。祭祀人牲是聖潔的,在奉獻給圖騰獸前,她的足趾不應當觸及地面。
“請祭品!”
話音響起,梅山族族長梅豪遂踏步上前。他執起解手短刀,往右手食指中指處一抹,然後騰躍起兩丈高度,就如練得武當梯雲縱的蓋世大俠,將自身鮮血塗抹在石像圖騰的兩眼位置。
“下面是喚祖儀式……”梅碩悄悄插了句話,企圖緩和下緊張氣氛。
只可惜,他的努力毫無益處,四名修士依舊沉默遙望,唯神念穿插激蕩。
“呼喚我們的祖先!”老祖巫背過身來,舒張雙臂呼喊。
緊跟着,周圍近萬的梅山族裔也隨之揚聲,泛濫出連綿音潮。
“呼喚我們的祖先,呼喚我們的祖先,呼喚我們的祖先,……”
伴隨海嘯山呼,石像的線條陡然清晰起來,它像是從死物猛然變作生物,投影出半透明幻象。
這個幻象粗看像貓,細察又覺得像兔子。它血染的紅寶石眼瞳,艷麗中飽含深邃,像是經歷億萬次塗抹后的純粹,清冷若星光梳離。與尋常狸獸不同,幻象奇獸生有四個耳朵,短的那對豎頭頂,至於長的那對,則拖曳過肩,搖擺墜地。
呼吸聲沉沉,惟獨篝火炸裂的脆音,依舊作響風嵐。在場所有人均抬頭仰望,就彷彿視線被凝固一般,牢牢扎向荒古傳承的圖騰獸。
揮持道巾,老祖巫終於將祭祀氣氛引向高潮,揚聲呼吼道:“醒來吧,吾之荒祖——虛淵玄!”
長呼驚徹天壤,奇獸陡然由虛化實,傳響起尖聳刺音。
一股無形質的浩蕩威勢,伴隨荒獸鳴鏑,剎那遍及全場,將洪荒蒼莽的拙樸分享四野四方。
大地靜默,除巫覡、族長以及秦夢琉一行人外,所有梅山族人皆俯首跪地,向這喚作“虛淵玄”的荒脈圖騰獸祈求,祈求它賜予福祉,祈求梅山一脈綿延不息。
終於,奇獸像被潔白道巾吸引,它微側臉龐,將頭身漸漸探低。
轉把道巾披肩於女童身上,老祖巫面頰凸顯紅暈,朝荒獸化形抽搐大吼:“請接收我等獻祭,庇護我族綿延昌盛吧,荒祖虛淵玄!”
眼瞳倒影不斷及近的腥味,女童腿腳發軟,再也忍不住泣訴:“媽…媽媽,我…我要見媽媽……”
兔唇裂開,猶如野獸掠食前的嘲諷。從奇獸殷紅眼珠望去,似有一抹詭異光華滑過,淺唱着殘忍與猙獰。
半個呼吸后,喚作“虛淵玄”的圖騰荒獸,陡然探出道蛇狀黑影。就像是異形化的土蟲口器,旋將女童頭顱無隙包裹,接着咔嚓咬斷脖頸——醇香鮮血,噴涌而出,把道巾與木主雕像浸染艷麗……
興奮的浪潮,霎時推涌全場,化作一聲聲對荒祖“虛淵玄”的讚美,充斥秦夢琉耳廓。
“瘋了……”凝視圖騰,少女恨恨低述。“他們全都瘋了,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