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 恬靜的姬
?驟雨初歇的夜裏，皎潔的月光透過高牆上的鐵窗濺射進來，映照在冰涼的青磚抹上幾許清暈。整個牢獄異常的靜謐，唯有幾余呼嚕聲在四壁迴旋開來，急促而不會擾人安睡。
秋天雖然過於陰冷，卻沒有囚徒抱怨，畢竟有獄中分發的薄被就該感到滿足了。況且最主要的還是這個季節的蚊蟲較少，不像夏日，整晚嗡嗡嗡的撲扇翅膀聲響。再加之不時隨處嗜咬，想安然入眠都是難的。
而此時的趙雲卻不像他們已經沉沉入睡，輾轉反側想着大概的事情。
像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預料不到的，如果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穩定心態，怕是勇猛無匹的他都會瞬間崩潰。
孤寂。
何謂孤寂？孤獨與寂寞。
別以為現在趙雲在獄中有人陪他閑聊，扯天扯地扯淡。給你時間跟那些從沒交流過的生物相處，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可能你就能理解他的憋悶心境，從而造成心理的扭曲。
雖然獄中有個老跛子對他頗為照顧，怕他因身子虛弱晚上會受不住，毅然決然的將壓在後首下方做枕頭的被單塞給他。但是卻沒有跟他打個眼色，哪怕是吱一聲。
可能是怕受到牽連的緣故吧？趙雲心下腹誹，仍沒忘記向這個邋遢的老人道謝。
常年在軍中的他也是經常見到那種回答別人只會用點頭搖頭來釋意。光看外表是木衲，愚頓，接觸久了便會發現是外來因素造就的。比如壓力、比如恐懼…他們一概不懂得怎樣去宣洩，只會封閉在自己的那片樂土當中。
趙雲雖不會如他們這般，但日夜的殺戮肯定得宣洩出來。唯一的，也是最有效果的當然就是男女間的深程度交溝。當然了，別妄想他們有什麼花俏，助於亢奮的動作，三國時期不興那個，特別是軍人。
所以，每次趙雲看到女子，不管是夫人還是在兵荒馬亂漸生情愫的嬌俏美人，躺在床上那死豬樣都提不起興緻。
……
卻說，魂魄附身於名為米諾的趙雲在這百無聊賴之際思索起他的過往來：生於神聖大陸的少年，卻對自己的父母沒有半點的印象。記憶中最清晰明了的便是在孤兒院內的日子，只是那些日子卻深埋在他的內心當中，不願去提起。
是同期孩童們的欺負，還是院內教士的頑固斥罵？這卻不得而知，像及了浮光掠影般，使人找不到可以梗概的言語。
對於外人來說，少年便是一個極少言語的木訥男孩。而對於魔法學院的學員來說，少年卻是一個怯懦、沒有任何見解，唯唯諾諾，魔法天賦相當低下的蠢貨。對於貧民窟內的壯漢來說，少年很純粹的就如同娘們一般，沒有半點男人有的狂放不羈，只會一味的去逃避困難。
似乎完全都是因為這幾個方面，才造成了米諾性格中有孤僻，還有幾余慢慢生成的戾氣。
趙雲大失所望，這與他理想中的少年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原先以為他敢無故去挑撥牢獄內的光頭佬是因為仍有幾分男兒的血性，沒想到只是因為被未知的人排擠到這邊而造成心中不舒服而已。揉了揉自己緊蹙的眉頭，趙雲翻了個身，嘆了口氣。
想錘鍊這具孱弱的身子怕是需要好長的一段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難道就在這邊過上一輩子？
趙雲暗自思忖，心裏涼颼颼的。
半眯着雙眸，腦中徘徊着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慢慢的沉睡過去。
****
翌日，聽到獄卒叫嚷着吃食的趙雲拍了拍疼痛，厚重的腦門踉蹌的站立起身子。
接過食物的老跛子將一塊拳頭大小，有略微霉斑的白麵包與稀粥遞到趙雲的手中。望着此時鮮有米粒的湯水，每頓早飯至少要五兩白米的趙雲不禁心涼大於感慨，渾然忘記了自己營內所捕獲的戰俘比他們更加的不堪，每日就只有兩頓。
他斜睨了一旁如餓死鬼投胎的饕餮囚徒，見他們沒有任何言語吃着東西，也就釋然。就在趙雲準備吃起東西的時候，獄長拿着鑰匙開起門，驚擾了大多數的人。興許是睡眠不夠的原因，有着一頭暗金色短髮的獄長臉部呈顯了青黃之色，厚實的黑眼圈塗抹在眼瞼下方，不時掩嘴打着哈欠。
“小傢伙，你過來，有人找你！”牢獄長瞥了一眼趙雲，漠然的說道。
“好。”
趙雲並不意外，他很清楚一定是少年唯一的親人來尋他了。隨意的吞咽起東西，邁着腳步向獄長行去，不由得撫摸自己腫脹，有些許傷痕的臉頰嘆息微蹙雙眉。
……
緊*窄房間內，唯一的光線只有牆上的火炬散耀出光芒，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息。石桌側，一個尚年幼的男孩凝視着趙雲滿臉的憂色。蓬亂的長發隨意的耷拉在雙鬢兩側，臉頰雖滿是污痕，但那白皙透出幾分酡紅的皮膚與之稍顯媚色的雙眸卻能看出男孩有幾分女相。破舊的衣衫打着甚多的補丁將他的嬌小身軀捂得緊緊的，唯有脖頸處難以遮掩，鎖骨與喉結處已經能揣測出他的性別，絕對是假小子一個。
微顰秀眉，伸出自己修長的手便要撫摸趙雲紅腫的臉頰，卻被門外的獄卒一瞪，悻悻的縮回自己的手。
“哥哥，你不是魔法師嗎？怎麼會變成這樣。”女孩臉上並沒有憂色，只是從口中傾吐出來的言語中卻帶着淡淡的關切。
趙雲曬然一笑，不禁撫上自己紅腫的眼角，拉低聲音解釋道：“我就一個只會水療術的見習魔法師，也許在這邊不大管用呢。”女孩雖稱呼少年為兄長，他們卻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
恰是兩人在幼年同一時間被送入孤兒院，因其女孩瘦弱老被同齡人欺侮，所以男孩便挺身而出去幫助她脫離困境。年幼時的少年米諾並沒有像現在這般怯懦、孤僻，反而臉上日日都掛着燦爛的笑容。興許是被米諾的陽光大男孩所的氣質所感染，又興許是因其沒有過多的話語而來幫助自己。
女孩兒在那日沒有哭泣，反而見米諾臉上儘是打架過後的殘渣，咯咯的笑出聲來。從而成了他的一個跟屁蟲，吊尾巴。然而卻又一日，米諾將院長的寶貝兒子揍趴下，怕其會報復自己，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這個事非之地。
就在他跑到高牆處想要攀爬出去，見女孩兒靈動的雙眸蒙上一縷薄霧凝望着自己，如夜風中的一株恬淡清純的蓮荷，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思量片刻，嘆了口氣詢問道：“姬，你想留在院裏還是跟我一起離開？”
女孩緊緊抿着發白的雙唇低咽道：“你去哪我去哪。”……
就這般，兩人相依為命。雖有些許童話的味道在裏面，但年幼的他們卻不清楚來自社會的壓力會比在孤兒院內大了許多。
……
姬聞言雙肩輕輕顫動，她何嘗不知道米諾的魔法天賦並不高，按了按有着血斑的右手指尖，垂下雙瞼沒有應話。
“你給了他們多少瑪修幣？才給你進來的？”趙雲微蹙劍眉詢問。
“五十…其實是一百銅幣。”姬似乎因怕其哥哥的責怪，雙眸閃躲，吱吱唔唔。似乎覺得自己言語有些不明了，女孩繼續道：“哥哥你別怪我好嗎？我去學院問了好久他們都不知道，我去問了拉克大叔他才告訴我你在這裏的…”
“可那是你辛辛苦苦賺來的，就為了見我一面值得嗎？”不消說，此刻的趙雲已經投入到了角色中去，完全沒有了前世統領萬人至十萬人的霸氣，有的只是對清貧家境的憂心忡忡。
“我真的是沒有辦法…”
見女孩緊緊攥着袖口，一幅我見猶憐的表情，趙雲臉色漸漸緩和了一些，輕聲安慰道：“沒事，花就花了吧。”
姬輕嗯了一聲，想起拉克所說自己哥哥是因為犯了事才被抓捕進來，有些不大相信。嚅囁嘴唇想開口詢問，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而在這個時候趙雲開口了。“姬，你去打聽事情的時候，有沒有人說過我是怎麼樣被送進牢獄的？”
“拉克大叔說你犯了事被抓進這的。”姬回道。
趙雲聞言腦中塞滿了疑惑，進牢獄前的那一段記憶的缺失造成了他沒辦法找到剖析點。
“哥哥，我去請求城主大人…”
“不！這不管你的事。”趙雲瞅了瞅門外的獄卒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寶貝，你別傻了，他一個城主會聽你這小姑娘的話嗎？”其實趙雲也是從道聽途說中清楚卡羅拉城的城主是一個有着戀*童癖，蹂躪女人的貴族變態，致使他不敢有半分的疏忽。
更何況他知道姬只要稍加打扮絕對是一個婀娜娉婷的露水美人兒，如果為之那便是真正的羊入虎口。
“我不想米諾哥哥在這受苦，所以這次不能聽你的。”姬幽幽的說完話便起身要離開這裏，卻被趙雲一把扯住手腕。
“聽哥哥的好嗎？別做傻事，會有辦法的。姬，你回來。姬…”
姬回眸，眼眶內已經蓄滿了淚水，卻是果斷的扒開他的手掌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個略顯孤寂的身影。
……
竊了別人的身體，還要令其唯一的親人飽受煎熬。
趙雲會甘心嗎？只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他已然不是統領一軍，握有生殺大權的將領了。
嘭！
趙雲因憤恨一拳砸向粗糙的牆體，拳骨與青石的疾速撞擊引發一陣急促的低悶響音，卻只有幾余細碎的石屑落下來，牆面依舊平整沒有半絲凹陷。頹喪的坐在木凳上，趙雲伸出手見手背儘是紅白之物，不免有些喪氣。
窩囊至及，可惜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而就在這時，獄長眯着雙眸，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向趙雲走來。
“我有辦法讓你出這牢獄。”
趙雲聞言斜瞟了他一眼，見其臉上帶着戲謔的笑意，以為在耍弄自己，便輕嗯一聲。垂首思量起事情，根本就不把這獄內最有權力的他放在眼內。獄長也不惱其無視，剛剛在外邊便已經聽到了倆人的對話，知曉少年此刻的情緒肯定很複雜。
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詢問道：“怎麼？還真不想出去，你家那妹妹等下可就…”就在他話還沒有說完的時間段中，趙雲撇過頭直勾勾的凝視他。雙眸中蘊量出與他這年齡不相符的狠戾，緊蹙雙眉，常居上位的威嚴四散開來，整個房間內氛圍異常的壓抑，令人喘不過氣來。
獄長見其少年特有的威懾力，不禁怔怔出神，暗自腹誹道：難道這少年貧民窟身份只是在掩人耳目？卻是滅亡的王室遺孤在等待時機？還是大家族的少爺出來涉世歷練？令人費解。
就在他思忖的時候，趙雲摸摸鼻翼開口道：“你有辦法嗎？需要我做什麽你直接說。”
獄長回過神來，見其犀利狠戾的氣息已渾然不在，卻不知道那辦法該不該說，開始左右為難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自己今天前怕狼后怕虎的狀態，獄長不禁訕笑出聲。心裏奇怪怎麼會對這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感到一系列的不安？搖了搖頭，撈過趙雲的頸部細聲的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