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感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臟處用力撞擊了一下,我胸口悶着一口氣,呼吸變得極為困難。腦袋左右掙扎,極力想逼迫自己醒來,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忽然耳畔傳來一陣笛聲,我呼吸竟隨着那陣笛聲漸漸平復了下去。夢中山花爛漫,溪水邊綠油油的青草,坐下后充滿了泥土的芬芳。
我咬了一口野果子,酸得皺眉,將果子扔進身後的草叢中,張口直喊:“太酸啦!”
旁邊的男人接過我手中的果子,他的笑容隱匿在在初生的朝陽下,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咬了一口果子,懵然道:“很甜啊。”
我轉身,忍不住嘴角上揚。
“笑晏!笑晏!”
似乎是有什麼人在叫我......再回身,那個坐在我身旁笑着的人已經起身,他走到低頭啃草的馬匹前,翻身上了馬。
“別走!”我伸手要拉住他,額頭處卻傳來一個清脆的響聲。睜開眼睛,看向四周,有些模糊。視線清晰之後,只見眼前兩張臉湊近直勾勾盯着我看,嚇得我往後閃了一下身子。
“你們幹什麼!”我瞪了阿花和玲兒一眼。
玲兒喜出望外道:“醒了醒了。”
阿花則是上下觀察了我一番,又抓住我的手腕細細看了一下,才鬆了口氣般。我抽回自己的手,從地上起來,揉了揉額頭。這睡覺也能摔落到地上我也是十分佩服自己。伸了個懶腰,二人面面相覷,我疑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找我有事?阿花,你的醫館今日不忙么,前幾日不是還說有個糟老頭子在你醫館門前鬧事。”
阿花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你,你認得我?”
我咽了一口口水,覺得嗓子有些干,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下幾口水之後,我看向阿花:“你莫不是被那些鬧事的給氣傻了吧?我早就說了,讓我去將那些人揍一頓得了。你偏偏還不肯。”我說著攬了一下袖子,“這房內好熱。”
看了一下地面,屋內一大盆炭火在燒着,怪不得我說怎麼這麼熱。打開門,外面起了大霧。玲兒湊到我跟前:“那我呢?你還識得我么?”
我嘟嘴道:“玲兒。”
玲兒滿意地點了點頭,和阿花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密謀着什麼一般。阿花拽住我道:“你還是先在屋內休息吧,病才剛好,這幾天陰雨連綿的,外面有些涼,出去小心受寒了。”
“知道啦。”我聽話地坐回了床上,玲兒將屋門關好。
次日。
阿花在我床榻前坐下,她摸了一下我的脈絡,嘴角露出笑意:“似乎是恢復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玲兒也露出會心笑容。我轉了轉脖子,開心地呼了一口氣,“那我可以不用卧在床榻上了吧?”阿花無奈地笑了笑:“最好還是多休息幾日。”
我乖乖地拉了拉被子,阿花又道:“玲兒你照顧一下她,我今日醫館有許多事要忙。”
玲兒道:“你放心吧,我會幫你照看好她的。”
阿花又叮囑了一番,這才離開。我探了探身子,見她走了之後,立刻掀開被子下了床。
到了窗前,支開窗子,桌上的一頁紙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什麼?”我將紙張拿到玲兒面前,“沈茗煊......”念出這三個字,腦海中忽然閃過夢中那個畫面。
玲兒搶過那張紙,思考片刻,拉住我的手道:“你記不記得自己是從楚越嫁過來的?”
我點點頭:“記得啊。楚煦將我遠嫁和親,是徐徐子將我從楚越接了回來。”
玲兒又問:“那你......還記不記得在楚越時發生的事情?”
“當然記得啊。”我不知所以然,但卻有些懷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玲兒將那頁紙拿到我手中,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道:“這是你種蠱之前,親自寫的。你看看可有記得的?”
我驚訝道:“種蠱?”
“是啊!”玲兒彎腰搬過一條凳子,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在思考怎麼與我說出這件事。她坐下正要開口,卻又先起身將門關了上,像極了偷偷摸摸要做匪事一般。
“笑晏。阿花說你中了一種毒,前幾日你毒發了,阿花便用此法來治療你。只是,此法會對你的記憶產生一定損害。故而你在接受種蠱之前,特意給自己寫了最重要的事情。還叮囑我們要讓你記起。”
看着玲兒一臉嚴肅的樣子,又拿起那頁紙細細查看。“破楚越......”我輕輕念道。我爹的卻是死於楚越奸臣之手,我也的確被楚煦作為和親工具遠嫁。幸而徐徐子救下我,派和親隊伍將我接到陳國。
我從衛國宮殿中逃出,在密道中踏過屍骨......
“沈茗煊是誰?”我問道。
“沈茗煊乃是楚越的大將軍,你刻意寫下他的名字,想必一定與他有深仇大恨!我聽笑塵說,你父親的死與沈茗煊一家脫不開關係。”玲兒答道。
“頭疼......”我用手錘了錘腦袋。笑塵......好熟悉的名字。我皺了皺眉,又問道:“濟城攻下了么?我毒發幾日了?”
玲兒愣了一下,她起身走了兩步,又湊到我跟前細細看我。我見她一副言欲又止的樣子,忍不住急道:“你倒是說話啊!”
她低頭嘀咕了一句:“難道是將這兩年的事情都忘記了......”我又推了一下她,這才回過神來:“啊,哦,是......是整個川郡都已經拿下了。現在各國都在出兵要攻打楚越,王上這幾日正要找你談這件事呢,沒想到你就毒發了。好在阿花將你救了。”
“這樣么......等等,王上?你說的是?”
玲兒有些不自然道:“就是徐公子啊,他現在已經是陳國的君主了,你不記得了么?”
記得倒是記得,只是,我怎麼記得陳國國主還在病危之中,這麼快徐徐子就登基了么。我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對,你說川郡拿下了,可我記得前幾日我還在濟城,我還記得我是從舊衛國宮殿的密道中逃出的。”
“那個......”玲兒吞吞吐吐道:“你......你說的這些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兩年前?!我瞪大了眼睛,一時無言。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年,可這些事情清晰得彷彿就是前幾日發生的一樣。
將那頁紙拍在桌面,我開了房門向院子中走去。玲兒在身後喊道:“你去哪兒?”
我回身答道:“去找阿花。你不用跟來。”
出了院子,一路到了阿花的醫館,阿花本在忙碌着,抬頭間見了我,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穿過人群到了我身邊:“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么?”
我神情懵懂:“阿花,玲兒說聯軍攻打濟城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還說我毒發。究竟那日我們從密道中逃出后發生了什麼?”
玲兒看着我沉默了半晌,拉過我的手:“我先帶你回去。”
拉着我回到院子中,玲兒正從房內出來,阿花上前語氣強硬:“你都告訴她什麼了?!”
玲兒支吾道:“我......”我花的目光掃到玲兒手中握着的一頁紙,她搶過那頁紙張,忽然提高了音量:“我讓你扔了,你給她看了......你想害死她么?!”
玲兒被說得惱火起來:“你管我做什麼!這是王上吩咐我做的,你一個大夫,只管救好你的病人便是。還有,我不喜歡你用那樣的語氣對我說話!”
阿花嗤笑一聲,將紙往地上扔去,眼中滿是憤恨:“她救過我的命。而且她是我救起來的人,我有資格過問她的事情。你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你搞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玲兒說著抬起手指着阿花道。我見狀急忙上前拉住玲兒,“你們這是幹什麼......阿花,你今天怎麼這麼凶。不就是關於我病情的事情么,犯不着兩個人這樣生氣吧。阿花,這個是我自己問玲兒的,你誤會了。”
阿花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掃過玲兒,將我推到一旁,她對着玲兒道:“那張紙是你偷偷藏起來的對吧?她會看到,必定也是你故意設計的。你還真是為了邀功居心叵測。我早就說過,她剛恢復身體,還需要靜心調養一段時間,你倒好,一見她醒過來就迫不及待要來做這些事情。”
玲兒毫不示弱:“種蠱之前,她是怎麼交待我們的?!她說她要記得她該記得的!國讎家恨,那是她必須要記得的東西!楚越滅宋國,又害死她爹林負,將她作為和親工具遠嫁陳國。這是她心中放不下的仇恨!現在王上願意給她這個向楚越復仇的機會,時機不待人,作為笑晏的朋友,我絕對不會瞞着她......”
“別說了。”我冷聲道。玲兒陡然間停了下來,兩人都看向我,我淡淡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玲兒你先回去吧,你說的我都記得,只是我還有些事要同阿花交待。”
玲兒上前一步道:“你同意帶兵攻打楚越?”
“嗯。”我應道。她這才露出一絲欣喜的神情,卻又掩蓋下去,滿眼笑意柔聲道:“那這幾日你就先好好休息,我現在回宮中去稟告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