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緣起(二)
這“四海封絕陣”也不是沒有破綻,剛開始大陣每百年虛弱一次,每次大陣虛弱之時都是大陣要自行吸取四海的水行之力進行補充之時,這也是大陣的封絕之力最弱的時候,而每到這時他都會伺機破陣。但是同樣越來越虛弱的他,每次都以無功告終。
最近這兩百年,大陣卻是每十年便會出現一次虛弱。他知道這大陣必竟是無人操主,持續運轉幾百年,它會越來越弱,所需補充的時間相隔會越來越短,只要自己堅持住,最終會被自己找到機會破除。
只要能出得了此陣,他有很多種方法使自己恢復修為境界,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到那時。
而這一次看到希望的他還是低估了他口中的“九華小兒”。
就在他把“四海封絕陣”的陣眼“玄水靈珠”擊碎后,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脫離絕境的時候,沒想到這“九華小兒”竟然將其賴以成名本命法寶“九華玉塔”融進陣中,剛剛破除了玄水靈珠陣眼,卻又被這“九華玉塔”困住,而這陣中絕陣,卻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他更不知道,這四海封絕大陣每次吸取水行之力,都會在海中形成了一股旋渦。而恰恰載着嬰兒的神奇葉子被這股旋渦吸扯而下,使得葉子在陣外和這四海封絕陣相撞,從而牽動了大陣,而這片神奇樹葉的強大威能卻是連他,甚至他口中“九華小兒”都不可能估量到的,
葉子沖入大陣和玄水靈珠相撞的那一刻,緊緊的裹成一團,像一個蠶繭一樣把嬰兒包在了裏面,而它也釋放出它最後的強大威能,絲絲雷電纏着一團強大的木屬性綠光和一個同樣帶着強大的水行之力的玄水靈珠相撞在一起,這也是他在陣內感覺到大陣被激發出現不穩震動的原因。
且他能破了玄水靈珠的主要原因,正是因為葉子在外部的撞擊和他在內部的捨命一擊,才能破了這絕陣。
最終這片葉子為了保護它裏面的嬰兒,耗盡了所有力量,只能用本體包裹嬰兒順着殘破的陣口,隨着海水傾泄而下。
隨後陣眼被九華玉塔的土行之力加上殘存的水行之力補全替代。
嬰兒也就這樣巧合的進入了陣中。
“難道這嬰兒是在陣破那剎那進入的,可這麼小的嬰兒怎麼會安然無恙的落入這陣中呢?莫非……?”
想着,他把掉落在身旁的焦黑色木炭似的東西拾起一片拿在眼前,仔細的觀察一番,殘片上面有着明顯的和大陣對抗時殘留下的一絲水行和土行之力。
“咦……!?不對!還有木行之力,嗯……?雷電之力。”雖然這幾種五行之力已大陣的封絕下,消散的所剩無幾,可細細的感受,仍舊能感知察覺到,這讓他越發的感到驚奇。
“此物未毀之前定是異寶,只是現在徹底損壞的難以再辯認,看來這孩子來歷非凡啊!
只是再如何不凡,也終將和符某葬身這裏,唉!”
能修練到他這般境界,又豈是愚笨之人,稍稍推想了一下,頭腦中便大致明白了其中原委。
坐在地面上,枯瘦的手掌輕輕的安撫着膝上的小嬰兒,動作稍顯生澀卻是無比的輕柔,蒼老又有些醜陋的臉上竟露出慈愛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若是讓別人看到,怕只會用猙獰來形容。
嬰兒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安撫,漸漸止住了哭泣,扎着兩隻握拳的小手,輕輕的在老者眼前晃動着。
漆黑靈動的雙眼緊緊盯着老者,滿是好奇。
看着眼前可愛俊秀的小傢伙,老者在這一刻似是忘了身陷陣中,忘了近千年的囚困,忘了身上的傷痛,忘了那刻骨仇恨!
喘勻了一口氣息,定了定神,臉上帶着憐愛苦澀的神情,對着這個從天降的可愛嬰兒自言自語的說道:“咳咳……小家…伙!你從哪裏來,有什麼樣的身世,如何……落入這陣中……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才這麼點大,就要和我這個將死之人困死於此了,唉!你讓符某………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啊!唉……”
說著,他把嬰兒光光的粉嫩的小身體往自己的懷中攬了一攬,吃力的用他那乾瘦的手臂把嬰兒圈在懷中,讓嬰兒的小臉兒貼在自己的胸膛,許是這個動作讓嬰兒感覺到了一些安全,竟仰着小臉,眉眼一彎,衝著老者微微的一笑,嘴裏“咿咿…呀呀…”的,似是在應答。
這般神情更讓老者沉寂幾百年的心一疼,這個嬰兒如此靈慧聰穎,卻是落個這般命運!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這孩子的命運也將和自己一樣,但是讓這樣一個小生命陪着自己困死在這陣中,又於心何忍,天理又何在!
他看了看身前不遠的水池,黃藍相間的水龍流落不息的鑽入那個無底水池,封絕之力充斥着陣里的每一處空間。
抬頭看看上方的穹頂,重新凝聚運行的“四海封絕大陣”,在“九華玉塔”的主控下,又生生不息的運轉起來。
再低頭看看衝著自己微笑的的小娃娃,一生殺伐果斷,鐵血心冷的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似枯枝般的手掌小心翼翼的輕輕撫摸着嬰兒的吹彈可破的小臉,仰望穹頂,喟然長嘆:
“唉!九華小兒端得是心思縝密,詭計多端。
陣中陣,哈哈……咳…咳咳…,陣中陣啊……!真是下了血本,為了要符某的命,竟然連本命法寶都捨得出來。”
“咦?不對!不是九華玉塔的本體?”
嘴裏憤而不平的喃喃着,老者忽然發現,頭頂上方那個在穹頂中央主控大陣的黃藍小塔,竟然實而凝實,實而虛幻。
許是太過於激動,他挺了挺腰背,像是這樣能離上方近一些,能看得更仔細些。
“是器魂,是器魂!哈哈哈……!一縷九華玉塔分出的器魂,九華小兒,你太大意了,哈哈哈……咳……咳咳……也太小氣了!”
抹了抹嘴角咳出的血跡,小心的把懷中的望着他滿是好奇,又似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小嬰兒往胸口攬了攬。
繼續自語道:
“唉!若是這小娃娃能提前百年,不!提前幾十年闖入這陣中,你這“四海封絕陣”早被破除,就算是有九華玉塔也沒有用,就更別說這區區一縷器魂控陣。
也許你不會想到本君會撐到今天,也許你更想不到還有今天這樣的變故!
既然沒有生望,那早死晚死都是個死,本君一生,快意恩仇,逍遙自在,雖殺孽深重,但殺的都是可殺之人,捫心自問,卻從未做過傷天害理,有違良心之事。
今日這娃娃與我相遇於此,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一切順其自然吧!”
老者嘴裏自說自語着,雙臂環着小嬰兒,輕輕的晃動着乾瘦虛弱的身體。
沒過多久,在老者的輕聲自語和微微搖晃中,懷中的嬰兒竟安然的睡著了,長長睫毛偶而會抖動一下,嘴角也會時而會微微上揚,似在微笑,時而慢慢的嚅動着,好像在吃奶一般。
老者傷勢太重,身體和精氣神已近枯竭,之所以還能坐在這裏,全憑着股懷中的驚喜所支撐着。
他低垂着佈滿傷痕的光頭,眯着雙眼,靜靜看着懷裏這個陣外來客,看着這個突如其來的生命,眼前一片恍惚。
多少年都不曾念起的的回憶,此刻卻一段一段的閃現在眼前。
從未謀面就已失去的雙親,在眼前模糊離去。
一直嚴厲卻又慈愛的授業恩師,苦笑着喝訴着自己,。
曾生死與共的兄弟朋友們,大笑着投身於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曾秀美溫婉卻又豪氣不讓鬚眉的紅顏知已,流着清淚在哭喊着自己的名子。
還有仇人那狂妄帶着嘲諷的笑聲。
自修道以來的點點滴滴,一路走過的風風雨雨,生死危機,恩怨情仇,都在眼前閃過。
恍惚間,千年往事於眼前輪迴放大又散去,從未有過的困意卷上眼帘。
不知過了多久,一點清涼在他心口處鑽入體內,並且如花般一點點綻開,漸漸地,清涼之感愈發的明顯,枯涸的身體如同久旱的土地,在這一縷清涼下,生長出了久違的生機。
清涼絲絲不斷的從心口處傳入身體,像一股涓涓細流,流過乾涸的河床,細細綿綿,生生不息。
在這縷生機下,沉積千年的舊傷似都有些好轉,身體機能不由自主的,開始瘋狂的吸收着這縷久違的生機。
“嗯……?
不對!”
他猛然間從這舒暢中回過神。
睜開眯縫的雙眼,低頭看向自己的心口處,一隻胖胖的白嫩小手正抵在那裏。
嬰兒還在熟睡,並且自己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小臉貼着老者的肋腹,側躺着身子,右手握着小拳頭頂着自己的下頜脖頸處,左腿抬起蹬在老者的右臂窩處,而左手虛張着正按在老者那乾癟的心口處。
粉嫩的帶着肉窩的小手背稍稍鼓起,小巧可愛的五指微微叉開抓着,絲絲綠色光芒在短短小巧的指丫中間透出。
那源源不斷地清涼生機正是從這胖胖的小手掌中傳出。
驚奇!詫異!喜悅!
都難以表述他此刻的心理。
他不敢動,怕一動就斷了這千載難逢的生機,可又不能不動,嬰兒的神秘他已料知一二,他怕自己這一點貪婪害了這鮮活的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