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龍洞盟約（1）

五一這天放假一天，天空晴朗，這是藍一來馬岩一個月後第一次看到太陽，知道哪邊是東。房子的正前方，驕陽似火，天空高而藍，無一絲雲彩，藍得純粹藍得讓人心裏發慌，心如泡在開水裏的干菊花蓬得開放。藍一又感覺到了熱，進屋喝下了大杯涼的水。屋子外，工人們像大搬家似的，把屋子裏的東西全搬了出來，樹叉上、鐵絲上、院牆上、操場上到處是他們的被褥、衣物、鞋子……要是能扒屋頂，保不準，他們真掀了房頂讓地也晒晒太陽，屋子太潮了，水泥地面上水汪汪的，一踩一個濕腳印還吱吱地響，誰讓這是“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的忠州呢。

藍一頗佩服童董事長的能力，在景城的公司說上市就能上市，而且很快收購了周邊幾個小廠。不到一年將原公司面積擴展了一倍，又辟出生活區搞起房產開發，幾乎一夜之間，中同公司就成了景城市的明星企業。童董一不溜神就成了政協委員、市人大代表，據說有可能出席全國人大會議；童董身上明顯多了一層政治光環，也成了景城市引人矚目的角色，所以時不時要弄出些引領人目光的舉措來。值此西部開發，景城市政府堅決響應號召，中同公司首當其衝，童董事長身先示範決定到西南的忠州去辦廠。

其實說白了，辦的是有煙塵和廢氣的冶鍊廠，這種廠在內地發達地區已經禁止，但收益頗高。童董暗渡陳倉大膽“中污西移”，而且將不露痕迹的名利雙收，卻美名其曰“支持西部開發、搞活地方經濟”，這也是藍一佩服的地方。

忠州這地方也真窮，除了山還是山，好不容易來個辦廠的，顧不了其它，留住是硬道理。為此“忠州日報”頭版頭條寫着：“華中最大的化工企業投資800萬在離市區9公里的馬岩，原忠州監獄所屬化肥廠的舊址上改建成立‘中忠化工有限公司’。主要生產用以制鋼業的矽鐵產品，公司的建成將解決當地近百人的就業問題並帶動相關產業的發展，每年會給當地增加300萬的稅收”。旁邊配有童董和地區馬專員喜簽合同的大幅照片，童董彌勒佛似地笑着，戴着眼鏡的馬專員倒是一臉莊重。忠州市最大的優勢就是電價便宜，而且有豐富的木炭資源。童董絕對得高智商，瞄準了這一點。況且生產這種產品，工藝簡單，廢鐵皮、矽石、木炭、石油焦堆在爐堂里，插上直經約一米的電極送上電，三天後即可出產品。成本低廉，送出去即可賺錢，完全的短平快。機器設備源自舊廠拆卸的舊零碎東拼西湊組合而成，至於何來800萬隻有天知道了。

藍一自願來到這兒，其實早知道來的名單里有她。因為她還未婚，目前還不打算結婚，總不能讓拖家帶口地來吧！她也算有自知之明，大有她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氣概，至少上司們很滿意，也可作一次免費的漫長西部高原旅行。窮山惡水的地方絕對風景秀美，權當來此修心養性，遊山玩水罷了，況且工資是原工資的一倍，三個月內可休息十七天（含二天車程），這也是吸引藍一的地方。藍一和宋芙蓉屬僅有的兩名女性，藍一任中忠公司辦公室主任，宋芙蓉任質檢部主任。屋子裏早已不見宋芙蓉的蹤影，大約坐烏鐵局的車進城了。一大早，隔壁烏鐵局的王工就在窗外很大聲音地叫宋芙蓉。

這個院子裏住得很雜亂，和電影《七十二家房客》有一拚。有原監獄的退休幹警、新生犯人、監獄禁毒辦、原化肥廠的留守人員（年輕和身體健康的都南下打工了，其中的女孩子被稱之為“南下幹部”，這是中忠公司的人對南歸的女孩子的通稱，不知是誰先叫響的，沒有考證，留下的基本都是一些老弱病殘），修建湘黔鐵路的烏魯木齊鐵路局指揮部也設在這裏面。中忠公司的人是新臣民，也最受歡迎，他們的到來不僅解決了原化肥廠下崗人員和院子裏閑人的就業難題，還支付他們租金，而且給這灰磚灰瓦、雜草叢生的破敗院子帶來了無限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