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慶相見 心思各異
國慶節去紀遠家遊玩,是我和紀遠最後一個實現的約定,至於之後的約定,我一直在努力,可是終究以失敗結束。現在打擾的少了,只是偶爾寄些東西過去,他根本就懶得去拿快遞,或者說懶得理我,以及我身邊的一切東西。
我從長豐回來的時候,又和以前的老闆聯繫了,他態度很溫和,多少像一位年長的老父親,那時候我知道老闆多了個孩子,我希望還能回去上班,老闆倒是挺客氣,說隨時歡迎。這種態度讓我很驚訝,若是冷嘲熱諷也顯得我不夠成熟,可是老闆什麼也沒說,只一句來吧,我以前心高氣傲的性格完全沒了,只感覺自己不配在這種公司工作,最後亦是沒有在回去,不知道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他們。
無奈地我只得回家寫,偶爾在網上投一下簡歷,那個時候我對紀遠異常的思念,不過每天能夠發消息,倒也不覺得什麼,我的人生就好像被他掌控了一般,猶如一個寧願死也要為帝王效力的愚臣。
在家中閑散數天,每日在鍵盤上敲打着自己的心情,作為消遣。十月的天氣很好,所謂金九銀十,此言大概不虛。
工作很好找,可是我一點也不着急,國慶節不遠,見過紀遠再找也不遲,我想以這種態度工作,難免不會被別人辭職,十月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我有了工作,可是沒了紀遠,每天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公司總算看不下去了,以一個及其生硬的理由將我趕走,那個時候我倒是欽佩這樣的公司,我的存在本來就是多餘,試問公司如何會養一個懶散、面色無光、身體虛弱的人呢?
一號早晨,天氣晴朗,我心情更是猶如大海中的波浪,翻滾不停,早上七點就趕往火車站坐火車,一路上不停地勸紀遠等着我,很快就到。那一刻我多麼希望,瞬間到達我要去的地方,我只是坐在火車上,看着遠處的風景,平常若是荒野,我還能尋找其中的美,而那時候,我只想早點見到高樓大廈,早點拉進兩者的距離。
我背着書包,下了火車,紀遠又催我快點,我能看出他很着急,我在站內狂奔,不顧他人的目光,但是火車站很大,儘管如此,還是需要幾分鐘才出了站台,立即向著對面的客運總站趕去,合肥的火車站和客運總站斜對面,我都沒來得及買水,以及吃飯。不過紀遠已經吃過了,聽說這樣我也就安心了許多,有在意人的時候,誰會在意自己呢。
過了一個紅路燈,我左手扶着書包,向著客運站跑去,紀遠正在自動售票處站着,頭髮剪短了許多,有些凌亂,我差點沒認出來,說實在的,剪頭之後丑了許多,不過看得久了,也就沒什麼了。
他瞥了我一眼,臉上多是陰鬱,儘管陽光溫和,也趕不走他身上的不悅,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微笑,“來晚了,來晚了,我錯了。”
“先買票吧。”他說著走到自動售票處,他的這種表情我那是第一次見,根本沒法讓人靠近,國慶之後見到他的表面,全部都是如此,而我跟着他在操場的時候,更比此冰冷千百倍,那也是我最後一次去長豐。
國慶節人非常多,自動售票處沒有到蘇灣的車票,我們只得搭車前往明光路,那裏有直接通往蘇灣的客車,但是去了才知道,所有的人排成一列,我們就在盡頭,而且車子遲遲不來。我不想讓紀遠失望,照這樣等下去,今天根本走不了,最後和一位青年以及一位老者商議,我們四人坐出租車去了蘇灣。
雖然貴了點,總算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到了家,紀遠的心情一下子高漲起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跑到自家門前,甩下書包就去看家中的小狗。我能感覺到他對家的嚮往,是超過任何事情的,縱使好友見面,未必有這種瘋子般的狀態,我在後面有些無奈地笑笑,想來也是,紀遠似乎根本沒有出過遠門,尤其許久沒回家的感覺,每個人大致相同,只是外在表現不一樣吧。我上大學的時候,回到家第一件事總喜歡在陽台上站一會兒,可能因為父母不在家吧,我回到家之後,多少會有些無所適從。
紀遠家是在鎮上,要說最為引人注目的坐標,便是右邊不遠處就是蘇灣派出所,他們家總給人一種很窄的感覺,但南北方向很長,黃灰色的木門,進門靠右是一台縫紉機,是阿姨工作的地方,左邊是個鞋架,再往裏就是紀遠最喜歡騎得電車了,正對大門是一張木桌和長台祭桌。
後有一面白牆從中隔開,留下兩人并行的通道,過了白牆便是樓梯口,似乎並沒有怎麼裝修,在往裏就是阿姨的卧室了,裏面有一個陽台,說來也奇怪,從南邊進門的時候是一樓,走到北邊卧室的時候成了二樓。隔着陽台可以看到遠處的青山連綿,我亦是被此等風景折服。人生愜意的時候在這種地方看風景,何復所求?
從樓梯口下去,就是地下室了,樓梯就像一個分界線,將南北分開,北邊的房屋大點,南邊的房屋則是小點,北邊是雞舍,南邊是廚房,廚房裏面一張方桌,平時吃飯的地方。南邊牆上有一個小門,外面是個雞棚,和一窩剛剛滿月的小狗,還有兩隻大狗,一白一灰,聽紀遠講灰狗被車撞到了,所以嘴有點歪,一直流口水,多少有點可憐。在往南去,便是一小塊一小塊的田地了,種的都是平常所吃的蔬菜,若是被山圍着,絕對就是世外桃源的存在,雞犬相聞,我所嚮往的也不過如此。
三樓是紀遠住的地方,南邊是衛生間和他姐姐的房間,紀遠的房間很大,但是沒怎麼裝修,水泥地,進門靠左是一個書櫃,裏面亂糟糟的,並沒有怎麼打理,在房子的正中央擺着一張床,兩人睡在上面綽綽有餘,床右邊是一個破舊的桌子,像樣的不過是一個猶如上世紀的茶杯,還有幾個紙箱。
我用紙墊着,將書包放在水泥地上,送給紀遠的書本直接擺在了舊的桌子上,想來我就送給紀遠三本書,一本《白夜行》,還有兩本《曹操傳》,他是不怎麼喜歡看書的,不過當做擺設也不是不可以。
再上面的四樓什麼都沒有,都是空蕩蕩的,紀遠為人比較勤快,在廚房忙這忙那的,我根本幫不上手,只能在阿姨的卧室和他的表弟說話,我們去的時候,他表弟也在,似乎叫做王一川,我也記不清了,一川很活躍,雖然年紀不大,卻有少年的想法。
他和紀遠的關係很好,不過我的話也很多,兩三句還是能接上來的,若是現在去他們家,我恐怕只有沉默,便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最近愈發的消瘦,每每想到紀遠,還是止不住地流淚,不過很少在人前這樣了,大多數都是在晚上關燈之後。
晚飯準備的很豐盛,我和阿姨對坐,紀遠和一川坐在左邊,桌子上有幾樣小菜,以及炸的豬肉塊,阿姨知道我是北方來的,特地準備了幾個饅頭,讓我為之感動,兩隻田園犬來回的轉悠。紀遠時不時和阿姨說幾句話,我根本聽不懂,還要不失禮貌的笑笑,方言這種東西真的堪比外語,一點辦法也沒有,雖說已經普及普通話,但是自家人聊天,便是多此一舉了。
吃過飯收拾好碗筷,我和紀遠只得先送一川回家,需要繞街道的後面,那裏的桂花樹很多,縱使漆黑一片,依舊能聞到些許香味。
我走在後面,他們兩個很開心,這就是我所希望的,他的快樂就是這麼力所能及,我再怎麼說話,終究是個外人,一個流連於他人生的外人,那時我還能在他身後,看他說說笑笑,然後說上幾句話。
越是快樂的事情,越是只能記得大概,忘得太快了,那天晚上我洗洗就躺在了床上,最為可笑的是,那枕頭還是一對,因為我的腳碰到了枕頭,紀遠索性就把那個枕頭翻了過來,我只記得我的枕頭上印着“永遠、、、在一起吧。”中間的字有些忘卻了,都是好久的事情了。
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心情倒是很平靜,沉思了片刻之後,我才問道:“媳婦,以後怎麼辦?”
這是當面問的,紀遠還在玩手機,只是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那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想這些幹什麼?”他低聲地說道。
“是啊,我們至少也要有個約定吧。”我說。
“那你說多長時間?”紀遠問道。
他把問題丟給了我,我茫然了,這種常規的社會,是不能允許出現這種違背常規的事情,而且他的家庭很幸福。我的家庭也一樣,而且我是獨生子,這是所有社會所不能容忍的問題。
“等你畢業吧。”我想了想,這是孽緣,我喜歡紀遠很深,以至於分開很久之後,我每每想到往事,以及看到他和朋友以前高興的照片,都忍不住流淚,這些是屬於他的,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去看,看過便是默默流淚。誰能想到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在為這點別人不當回事的事情流淚,而且每次都是到深夜,擦乾眼淚還要對他發條消息,那是他看不到的消息,因為是我在自作多情。
“一年半嗎?”他沉吟道。
“對啊,那時候你也該畢業,我該結婚了。“我有些隨意地說道,那個時候全部都是借口,心中愛着一個不能愛的人,為了能夠延續更長的時間,只能拿結婚當做借口,而且不止一遍的掛在嘴上。
“好吧。”
我點了點頭,轉而又問道:“若是忘不掉呢?”
“到時候再說吧,我現在要問你一個問題。”紀遠突然看着我,讓我有些茫然。
“那你說。”
“你是不是要上我。”
“是,不是!”我當即改口道。
聽到我的回答,兩人都是哈哈大笑,我現在回想起來都有點無奈,我的想法無非是每天抱着他睡覺就夠了,這種事情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問出來的。
一陣大笑之後,我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覺,真的沒有其他想法。”然後說著就把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用手拿掉,我再次放上去,不知重複了多少次,他不拿了,我揉了揉他的肚子。很軟很舒服,這種變態的想法竟然產生在我的腦海之中,就像撫摸溫順的小狗一樣,我沉寂其中,他不說話了,我便把手放了下來,替他蓋了蓋被子,一夜恍然而過,在我心中只有那一年半,其他什麼都忘了。
早晨起來,就像什麼事情沒有發生一樣,去接一川,然後去爬山,蘇灣很小,在我眼裏不過就是一條街道兩旁蓋滿了房子,我們三人早晨似乎什麼都沒幹,一直在一川的姥姥家等着。
那老人家的房子蓋的地勢很高,往上走的同時還有一個v字形的斜坡,後面種滿了栗子樹,那是我第一次見這種樹,葉子很大,結的果子像個刺蝟一樣,裏面都是新鮮的栗子,在譙城這種東西都是炒着吃。哪知道一川直接掰開一個,白色的果肉微微發黃,他示意我吃一口。
我看了眼紀遠,“這可以生吃?”
“可以的,你試試。”
我隨即接過栗子,用牙咬了一口,有些生脆,味道和紅薯及其相似,只是不甜而已,我吃了幾個,覺得還可以吧,並不是很難吃。
紀遠又晃下了幾個,我全部塞在了口袋裏,溜達一會兒的時間竟然全部吃完了,那天把一川留在姥姥家之後,我和紀遠就回去了,我心中只覺得開心,便再無其他想法。
下午接過一川,由紀遠騎車帶着我們向龍尾山出發,似乎就是這個名字,將車停在養老院的門前,便從一側上山,那是一座小山丘,不是很大,我們三人從一間破房子前經過,那裏什麼也沒有,然後迷迷糊糊來到一個一米寬的的山間小道,上面落滿了枯葉,偶爾有石頭摻雜在泥土中,被磨得很亮。
再往裏走,便是一座很小的廟堂,僅供放下一尊神像,誰也沒有靠近,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神像,正對着的是一棵銀杏古樹,那棵樹很高,似乎要與山丘爭雄。中間似乎斷了一截,很茂盛,更顯滄桑。
“這棵樹有點年頭了吧。”我問道。
紀遠向上看了一眼,略作思量道:“這棵樹被雷劈過,沒有死,所以建了一個供奉之所,你看那邊還有焚香的痕迹。”
我側過頭,那小屋前面的確有很多灰燼,“你知道嗎?”
一川愣了一下,“我還小,什麼都不知道。”
“你走前面帶路吧。”我對着紀遠說道,他點了一下頭,走在了最前面,一川在中間,我在後面,外面陽光很強烈,可是在這座山上,一點也顯不出來,樹很高,野草也很多,把僅有的陽光佔為己有,留下陰森分給我們。
“二哥,咱們還往前去嗎?”一川在中間,最先開口道。
紀遠回頭看來我一眼,“別看我,你帶的路。”
“我記得是這條路。”紀遠有些無辜地說道。
“那就往前走吧,我們三個人呢。”我說。
紀遠點了點頭,往前走去,那山路越走越窄,不一會兒便來到一個山洞前,那洞不深,裏面很潮濕,像是一塊巨石從裏面掏出來,才留下這麼一個洞的,本來就陰森的小山,又多了幾分神秘。
“這是什麼山洞?”我問紀遠,他搖了搖頭,自從來到蘇灣,他就給我科普,倒是糾正了許多問題,他總是因為我們的意見不同而爭論不休,不過大部分都是我錯了。比如路邊的花草,樹上的小鳥,我只要說出一個名字,他都要拿出手機查一下,看我說的是對是錯,認真的樣子真的很幼稚,不過倒也有幾分可愛,我則是站在他身旁,等待正確答案的出現,我對了,就是一個自信的微笑,他對了,總會時不時拿出來說落我。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山洞,但都能感受到恐懼,只得沿着旁邊的水流向上走去,可是山路已經消失,而且更是陡峭不定,我抓着藤蔓勉強翻過巨石,一川也跟了上來,紀遠在後面用手托着,我拉了紀遠一把。我的鞋很滑,有幾次都是紀遠拉着我才過去,過了那個巨石,地勢稍微平坦,都是深綠色的藤蔓,剛好漫過鞋身,旁邊的小道很窄,但依稀可見。
“二哥,這裏有條路。”一川最先喊道。
我整理好衣衫,往前看去,雖然前面倒着橫七豎八的枯樹,但那的確是條路,我回頭看向紀遠。“是這條路嗎?”
“應該是吧。”他回答的有些懷疑。
既然有路,那就走過去吧,前面越走越窄,而且還被枯枝爛葉覆蓋,我拿着一個木棍走在最前面,臉還撞在了一個蜘蛛網上,惹得兩人呵呵直笑。
走到盡頭,紀遠才發現走錯路了,上面有幾棵灌木,然後多是毛草,我站在中間,能隱約看到山的下面,最近處是一汪綠湖,再往前便是錯落有致的村莊,山裏面的交通雖然不發達,但是景色甚是怡人,上面的風很暖,白雲從湖中心飄向遠處的村莊,又飄向我看不到的遠方。
在上面站了一會兒,便原路返回,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恰好有兩人正在爬山,紀遠這時才恍然大悟,指着剛才的乾涸的山澗,那裏有兩個交叉口,頗為自信地說道:“這條路才是上山的路,我們上去的時候走的是下山的路!”
“都走到這了,還是回去吧。”一川有些乏力道。
那沿着小山澗的確有條路,只是來的時候我們沒有看見,因為這兩個人陌生人走了過去,我們才發現,所以紀遠才突然反應過來。
一川和我想沿着那陌生人的腳步走下去,紀遠站在山路的交叉口,再次說道:“那是上山的路,這是下山的路。”
我被他搞得有些暈頭轉向,跟在一川的後面嚷道:“都一樣。”
“不一樣,那裏比較陡,很危險,”紀遠還在上面說道,但是最終拗不過我和一川,只得沿着上山的路下山,那條路確實很陡,不過走着走着又繞到了下山的路,這才算勉強安全。
我心中有些抱怨,便隨口說道:“媳婦,你這帶的什麼路啊!”
話已出口,我才意識到出現了問題,一川離我比較近,臉色很是詫異地看着我,“媳婦是什麼意思?”
我看了一眼紀遠,他慌忙解釋道:“沒事,外號。”
“外號?”一川疑惑之後,便不再詢問,也使得我長舒一口氣,那天很累,不過也算是安全下山。
站在山腳下,太陽依稀可見,去超市買了幾瓶水準備回家,然而紀遠家門口有人在打麻將,況且時間還早,我們只得騎着車去了紀遠的學校。與紀遠的家就隔了一條街道,斜對面的地方。
說來也有意思,蘇灣的中學竟然叫黃山中學,由於是國慶節,校門口也沒有保安,紀遠騎着車就溜了進去,學校內部還在施工,佈局很平常,教學樓和宿舍,僅此而已,另外便是操場。
我們進了操場,在裏面做了一會兒,甚是無聊,運動器械被我們玩過一遍,說來紀遠似乎很少出遠門,最遠的大概也就是去長豐那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吧,中學還能每天回家。這是我何等羨慕的事情,我自從上了初中,便一直寄宿在學校,和十幾個人住在一起,每天上課吃飯,重複了三年,至今我和初中同學沒有一個聯繫的,因為那是被迫的,被迫服從父母的意願,完成我人生必須經歷的學習階段。
從學校出來,阿姨還在和鄰居打麻將,我就說再玩會兒吧,紀遠點了點頭,騎着車就上路了,蘇灣的路很多,很繞,我坐在後面左顧右看,最終在一個瀝青路與山路交叉口停下,那裏正在修路,瀝青路旁邊挖了一條約莫二十公分的細坑,我下來用石頭墊了一下,車子勉強通過。
裏面的路不好走,我和一川只能徒步,紀遠也把車停在直走和右拐的岔口,我只知道直走,右拐,其餘也不清楚,甚至旁邊的田地我都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右拐不遠有一個兩平方的小清池,裏面除了指尖大小的淡水蝦,剩下的就是農藥瓶了。
我試着去抓小蝦,結果被紀遠嘲笑了一番,我無非是用兩隻手指去捏小蝦,紀遠在旁哈哈大笑,“你這樣一輩子也抓不到。”
“那你抓。”我把手縮回來,指着清池說道。
我不過是玩耍罷了,誰知道紀遠認真起來,兩隻手掌輕輕放入水中,靠近趴在石頭上的小蝦,慢慢捧起枯葉和石頭,倒也真抓到了幾隻小蝦。
“看到沒有,這樣才對。”紀遠說著讓我和一川看了一眼,我點了點頭,有些像哄小孩子一樣地說道:“知道了。”
紀遠自鳴得意地起身,繼續帶路,反正還是右拐,那裏有座房子,兩層高,門窗都已經壞掉,紀遠也不清楚是什麼房子,往前走看到一處青砂石場,才明白這房子應該是以前工人居住的地方,現如今砂石廠倒閉,也隨着人去樓空了。
這樣的場景確實有些慎人,世界不就是如此更替嗎?再好的朋友,再心愛的人,一段時間不聯繫,又會各自建立自己的朋友圈,然後慢慢淡了,縱使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也只能談談過去,便再無話可說,正如林徽因所言,“愛的,不愛的,一直在告別中。”
過了空房和砂石場地,便出現了許多灌木,大多都是棗樹,穿過棗樹,便是一處潭水,紀遠總是說裏面有魚,逗留了很久,什麼也沒見到。
我站在正中央,另外三面都是懸崖峭壁,左邊長了許多棗樹,右邊多是藤蔓,還有從石縫中流出來的鐵鏽,正對面的巨石猶如鏡子一般,上面種滿了松樹和冬青,下面的水淺青色,我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色。
“這裏面應該有龍王。”我略作沉思地說道。
“哈哈,有龍王也不會住在這裏,太偏僻了。”紀遠扔出手中的石子,大笑地說道。
我沒說話,從棗樹上摘下一個紅棗,又酸又澀,隨即讓一川嘗了一下,聽紀遠說,這棗子是用來釀酒的,根本不能食用。
“這裏以前是礦?”
“沒錯,銅鐵礦吧。”紀遠說道。
我點了點頭,畢竟峭壁上面還有鐵鏽,紀遠以為我不信,隨即低頭在地面上開始搜尋,還真找到一塊上面有銅的石頭,大概有火柴頭那麼大一點,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刺眼。
“這裏的銅被誰挖走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這裏有礦,然後變成了這樣。”紀遠拿着石頭在眼前晃了晃,隨即扔向了潭水中,激起一陣漣漪,慢慢消失。
之後又去了一個快要乾涸的水庫,實在乏了,而且一川要回家,下午的行程就此結束,很快,有打鬧,有說笑,很溫馨。也許紀遠早就忘了,我也怕忘了,所以不厭其煩,大寫特寫,許多細節都忽視了,因為我也快忘了,當我於心不忍的時候,方才寫下這段故事。
那是人生二十多年來,最為動情的快樂吧,晚上回去的時候,襪子上面都是泥土,隨手丟進了垃圾桶,那天雖然很累,但是阿姨的手藝很好,飯菜都很可口,飯罷洗漱完畢,心情極為舒暢地躺在了床上。
我看了會兒書,紀遠也是疲憊地躺在了床上。
“媳婦,你說一年半之後分不開怎麼辦?”我合上書問道。
“忘不掉也不行,必須得一刀兩斷,除非你能有讓周圍閉嘴的實力。”紀遠認真道。
“這有點難度。”
“是啊,你我都會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他的聲音多了幾分無奈。
“有其他的辦法嗎?”
“有啊,你開着法拉利接我,我就跟你上車。”他笑着說道,我知道那是打趣的話語,因為紀遠也不知道怎麼辦。這種事情哪會有什麼好結果。
接着我們各自玩手機,我說什麼話紀遠都不在吭聲,燈關了,我哭了,我活着了二十多歲,從來沒有為什麼事情發過愁,甚至流過太多的眼淚。那晚我哭得很傷心,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我喜歡着他,卻不能明目張胆的喜歡,只能埋在我內心深處,我害怕別人知道,我害怕紀遠難受。
我自己也知道,過好現在,何必思考未來,但是不得不思考,我恨我是獨生子,我恨我在父母的安排下活下去,我恨自己的喜歡不能說出來,我恨我知道結局是悲慘的,當所有的恨交織在一起,全部化為了委屈,我無能為力,只能在黑暗中盡情的哭出來。事到如此,想起過往,依舊淚流不止。
第二天,我醒來抱着紀遠一會兒,今天要去看巢湖,昨天晚上似乎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我所有的哭泣在見到紀遠的笑容時,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我出去遊玩向來不喜歡帶東西,紀遠不一樣,他都是背着一個書包,其實裏面什麼也沒有,若是有的話,也就是充電寶,坐車的時候喜歡一個人默默地玩手機,然後充電,我什麼都不帶,看着他玩就行了,大概如此吧,就像看着自家的孩子一樣。
他家對面就是公交站台,靠近黃山中學,只等了一會兒,便有公交車過來,乘車大概一小時,才到紫微洞,門票不貴,紀遠有學生證還能打折。進了裏面就是一個奇石館,我本想進去看看,但是聽紀遠說,裏面都是些石頭,我就此打消了年頭,而且裏面還要門票,我信紀遠的話,進去也是浪費錢。
我們沿着圖標,向著紫微洞走去,洞口處用鐵欄杆圍着,一名微胖的中年大叔緩緩檢票,略顯慵懶地揮揮手,示意我們進去。進入洞內,濕氣有些重,還有些冷,裏面的燈光五顏六色的,地面濕漉漉的,旁邊便是各種各樣的景觀,最為出名的還是鐘乳石,我和紀遠似乎還因為碳酸鈣的化學寫法討論了起來,不過紀遠出去的時候就忘了,我也沒告訴他,因為大多數時候基本我的看法都是錯的,所以也就沒說。
紫微洞中,幾乎三四步就有一個景點,很多,也沒有太引人注目的,有些石像卻也有幾分神似,倒是有一處猴子撈月,我記憶尤深。兩人說說笑笑便走到了盡頭,那裏是一處潭水,上面是山頂,準確來說應該是處暗泉。
想要從紫微洞出去的話,必須坐船才行,工作人員將船劃到停靠處,我和紀遠很小心地上了船,那船很小,就是用鐵皮做成的,反正左邊做一個人的話,右邊必須做一個,要不然平衡都很難保持。大家做好之後,工作人員猛地上來,使得小船左右亂晃,我雙手緊緊抱住紀遠的左臂,這是本能的反應,我生怕自己掉下去,也擔心紀遠掉下去,我高度緊張,以至於不相信工作人員的技術,現在想來多少有些可笑。
從船上小心翼翼地下來,上一段石頭階梯,便到了出口,在裏面也有些時間,出來的時候猛地豁然開朗。
“剛才有點嚇人,感覺動一下船就會翻。”我脫下外套說道。
“翻了也淹不死人。”紀遠白了一眼道。
沿着洞外的路線,先經過一個寺廟,裏面正在建設,我們上去看了一眼便出來了,只有一個僧人在門首處坐着,時不時在外面走動幾圈。誰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麼,整天在寺廟中也很無聊吧,如今看來,他們很無聊,但是更會遇到大悲大喜之事,平平常常就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事情,我大致就是如此吧。
出了廟門,按照指示牌來到一處謎窟,似乎叫王喬謎窟,時間過去很久了,我有些記不清了,只知道裏面的僧佛石像都沒有頭,所以才稱為謎窟吧。我轉悠了一圈,眾多的學者都研究不出所以然來,我自是不好評價,紀遠和我除了驚訝便再無其他想說的了,因為我們都不懂,更不敢妄自討論。
從謎窟處出來,紀遠有些乏了,就坐在公園小道上休息了一會兒,紀遠還是在不停地玩着手機,我想看,他自是不肯,畢竟每個人都有點自己的故事,我便在木椅上側身半坐着。一個小孩子在我眼前跑來跑去,想要捉住地面上飛不動的蝴蝶,已經是國慶了,蝴蝶哪還有力氣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眼看小孩就要抓到,卻被旁邊的家長扯住胳膊帶走。
“這是蛾子,抓他幹什麼!”被訓斥過後,孩子只得低着頭離開。
那蝴蝶則是落在黑色的石板上,我起身觀看,蝴蝶一動不動,十月的天氣溫差很大,早上穿着外套都冷,中午脫了外套還嫌熱。蝴蝶是真的累了,似乎想趁着中秋總結一下自己的生活,從中找出一些值得回憶的東西,帶着它陪伴短暫的生命,倏然消失,我起身看了看紀遠,蝴蝶飛走了,磕磕絆絆地落在了草坪中央,那裏應該沒人打擾他的生活吧,而且還可以看着自己喜歡的事物。
“走吧。”我說。
他點了點頭,我們徑直出了公園,在景區門口還看到兩個穿漢服的女生,頗為婀娜多姿。
“你看那有穿漢服的。”
“嗯,改時間送你一件。”我看着太陽說道,實在熱的刺眼!
往外走幾分鐘,漸漸有些樹蔭,紀遠突然愣在了原地,看了我一眼,略顯迷茫地說道:“剛才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我被他這一驚一乍的行動搞得有些皺眉,“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是不是在紫微洞裏面有什麼爭論?”
“好像有吧,意見不一致。”我說。
那時候我也沒有想到是因為碳酸鈣的事情,看着紀遠老教授一般的眼神,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倒像一個還未畢業的學生,在老師的審訊下,老老實實的去想,兩人走了一段路,就是沒想起來。
“走吧,別想了,對錯有什麼好糾結的。”我無奈地說道。
“有啊,我幫你改正你所謂的真理。”紀遠認真道。
“那要不咱們買票再進去?”我笑着說道。
“你付錢就進去。”
我沒在說話,走到前面摘了一片綠葉,在眼前擋着陽光說道:“算是我錯了。”
“以後你在發現我的錯誤,指正一個我給你一個十元的紅包。”
“我不要。”紀遠這會兒回答的直接。
“不要那就走吧,去巢湖看看。”我走在下坡路上,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瘋瘋癲癲地跑在前面,紀遠在後面慢悠悠地跟着。
出了紫微洞景點,我不知道路,可笑的是紀遠也不知道,我們只能沿着公交車站往裏面做,紀遠負責導航,我只管到點下車。
那時已經十一點半了,本來坐公交車前往龜山公園,好像就是巢湖的所在地吧,那公交車就像一個左右晃蕩的罐子,我坐在裏面,胃裏及其不舒服。紀遠看我難受,問我要不要下車,我只是搖了搖頭,又過了一站,我終於忍不住了,當即下車,在綠化帶旁邊吐了,站起身來,腦袋昏昏沉沉的。
向前走幾步,對面是一條小街道,裏面飯館很多,紀遠要吃飯,可是我胃裏面及其難受,“要不去過龜山公園那邊吃飯吧。”
“那邊沒有吃飯的地方。”紀遠說道。
“可我現在胃不舒服。”我有氣無力地說道。
紀遠不在說什麼,其實那天我一方面是不想吃飯,還有一方面是那地方太小了,沒有合適的餐館,我是想請紀遠吃點好的。不過最後有些事與願違,只在車站吃了兩碗面,便坐公交車回去了。
離開小街道,我叫了一輛出租車,便向著龜山公園趕去,司機是位中年大叔,臉色偏黑,身材有些發福,留着短髮,穿着很是樸素。
走了一段路程,大概是司機師傅也覺得無聊,便問道:“你們是學生嗎?要到龜山公園玩去吧?”
“是啊。”
“那邊風景不錯,還有雙人車,應該帶個女友玩,兩個男的有什麼好玩的。”司機笑呵呵地說道。
我無言以對,從後視鏡裏面看了看紀遠的臉色,有些難堪,我快速收回目光,“好朋友,一起來看看。”我當時真想告訴司機,後面的就是我媳婦,有什麼問題嗎?可是我沒勇氣,想到這裏,我心情也是有點壓抑,遇見這麼一個人,都沒有勇氣說出來,以後的事情恐怕更難走吧。
司機看我不在說話,意識到說錯了什麼,在他眼裏可能是因為觸及到我們沒有女朋友的底線,所以不再多嘴,可是平常人誰會在乎這個呢?
之後的路程,司機一直再誇他的兒子,成績多麼的優秀,在高中都是名列前茅,上了一個很厲害的大學,每天擔心自己的兒子在寢室和同學幹壞事,影響以後考研什麼的,我只是一一附和,然後看紀遠的臉色有些好轉,我也放心了許多。
離開那名司機,心情猛然舒暢,猶如乾涸地池塘,被遠處的溪流佔據,天氣很熱,縱使如此,我也不想多在車裏待上一秒。讓人很沉悶,明知道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還要假意附和,不去違背一個中年大叔對自己兒子的誇獎,以及同他一樣認為他的兒子真的優秀。
龜山公園很大,站在下車的地方,隱隱約約能看到山與水交接,偶爾還有船隻劃過,沿着岸邊走去,之後右拐,能看到一排排的大船,上面還有編號,就像地上行使的汽車一般,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船,而且是有序編號的船。
我和紀遠感嘆一番,繼續沿着湖岸行走,為的就是找到最佳的觀賞地點,我只是跟着紀遠,他最起碼來過一次,那裏真的很很美,因為有風,倒也不覺得悶熱。我們走到一處用石板鋪成的湖岸邊,還有一段道路似乎向湖中延伸了數米。
徑直向那延伸湖中的木板走去,我記不清是不是木板了,好像是吧,我自身認為那裏應該是一處觀景台,上面站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左右看一遍,然後離開觀景台,繼續沿着河岸行走。
我活了那麼大,並沒有見過海,無非爬過幾次黃山,站在高處看風景,和站在海邊看風景,心情大概不同吧,我畢竟喜歡一覽眾山的感覺,以及一望無際的景色。當初站在黃山蓮花峰的時候,身體縱使疲憊,但是看了一眼山與山之間的霧氣,恰如神仙飛升,不覺輕鬆了許多。山間祥雲繚繞,矮點的山上披滿了植被,這種鬱鬱蔥蔥要比草坪的那種鬱鬱蔥蔥不知高出幾萬倍,甚至心情不知好了幾萬倍,因為那個時候我沒有遇見紀遠,我喜歡孤獨,我喜歡陪伴朋友旅行,然後說些趣話,逗樂他們,跟着紀遠的時候也一樣。不過現在我卻不怎麼喜歡旅遊了,到喜歡獨自關在屋裏,寫一些我值得回憶的往事,我本來不抽煙的,可是當眼淚打轉的時候,總忍不住點上一顆,抽上幾口,然後掐滅,扔進垃圾桶。
巢湖很大,站在觀景台上,風很小,僅僅能吹動幾根長發而已,略帶一股腥味,說句實話,邊上的水質有些差,還有許多藍藻漂浮其中。我忽略掉眼前的,努力去看向遠方,那裏有船來回行使,還有人坐在遊艇上乘風破浪,感受自然,我來巢湖,所不遺憾的就是它能滿足你看海的願望,雖說是湖,但依舊看不到邊,所以說視野不遠,未必是件壞事。
湖水灰綠色,上面還有些霧氣,大概是遊艇行駛過後留下的現象,遠處有幾座山丘,就像從水中長出來的一樣,山的另一邊可能還是水吧,因為在山與山的夾縫間,水是看不到邊際的。
“要是有龍王,也該住在這裏面。”紀遠在旁突然說道。
我茫然了,不知道他腦袋裏在想什麼,隨口說了句,“這裏太喧嘩,倒不如你家附近那汪深潭,神仙能夠騰雲,住的地方和想去的地方遠些也沒有什麼。”
“走吧,其前面看看。”
紀遠似乎有些乏累了,他身材比我高,看上去略顯魁梧,不過大學生如果不鍛煉的話,或者以後工作的話,多少有些虛浮。
我們在觀景台右邊不遠處坐了下來,那裏有兩個青蛙石像,一大一小,本來灰白的石像,背上被人做的有些發亮發黑,我是普通人,坐在青蛙石像上一會兒,我覺得有些不妥,便站在一旁。而紀遠只顧着自己拍短視頻,發給那些同學和朋友,他或許去的地方太少了,那個時候我就有個想法,便是想着帶他去黃山或者海邊看看,可是呢,我想的計劃,總是在無情之中被打破,以至於荒廢度日,這種一眼萬年的喜歡,遲早隨着幾十年的生命融入地下,再也不敢提起。
圍着巢湖走的時間不長,我們便折路返回,雖然周圍有許多娛樂設施,以及休閑地帶,但是我所想看的不過是那近似海的湖,一眼就夠了,畢竟那裏都有同樣的設施,同樣的休閑地點,況且紀遠也累了,而且還沒有吃飯。
出了公園,沿着瀝青路走了很長時間,我們才找到公交站台,因為我第一次去那裏,而且方向感不是很好,紀遠也是用手機導航,才勉強出來。
“我們接下來去哪?回去嗎?”紀遠看着我說道。
“你不是說還有鬱金香高地嗎?”我想着說道。
“現在季節沒到,明年三月才有,現在好像只有牡丹花。”紀遠喝口水,有些疲憊地說道。
“好吧,那明年三月我們再來看。”他點了點頭,自從和紀遠分別,我心中便有兩個願望,第一個便是他的生日有我在,第二個便是來鬱金香高地看看,可惜,因為我的過錯,使得所有的願望與期待全部葬送,至今也無法挽回。
我看了一下地圖,上面有萬達廣場,我想着裏面的餐廳應該比較多,可是那時巢湖萬達還沒開業,我們只在車站倉促吃了一碗面,便坐公交車回蘇灣了。
公交車上我和紀遠並沒有坐在一起,他用手機給我發了一個同性戀結婚的新聞,我有些愣了,隨即附上一句話,“若是沒有讓全世界閉嘴的能力,這樣的喜歡只能就此止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路上我們說了很多,但是紀遠總是以“一年半以後,你開着法拉利來接我,我就和你走。”這種隨便的說法,我信了,我想着在一起一年半也挺好的。
回到家吃過飯,在床上躺着,我依舊是抱着紀遠睡覺的,只是一會兒而已,揉揉他的肚子,然後給他多蓋點被子,就像照顧自家的孩子一樣。
“媳婦,你說是不是拖得越長,越是對雙方都不好。”我試探性地問道。
“嗯,那時候更難分開,社會就是這樣,兩個男的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而且流言蜚語還特別多。”紀遠認真地說道。
他是個學生,我剛畢業,沒有經歷任何的事情,誰都怕周圍人的目光,這種比刀劍還要狠毒的目光,縱使和朋友不說話,也能感受到異樣的對待。大概就是如此吧,紀遠害怕,我也害怕,害怕這個世界不能容忍,即使如此,雙方父母何曾能容忍這件事情,都是爹生媽養的,若是不結婚生子,豈不是辜負了老人的一番厚愛。以前我曾經思考過我是不是同性戀的問題,但是現在回首來看,我似乎也崇拜過女明星,以及有喜歡的女生,可是我為什麼喜歡阿遠呢,大概我只喜歡阿遠吧,因為過去的二十年間,我見過許多人,沒有對任何人動過這種感情。
早晨起床,紀遠還在熟睡,我抱着他,明天他姐姐就該回來了,我曾問過紀遠,若是他姐姐知道這件事情會怎麼辦。
“刪除所有的聯繫方式,一輩子不來往。”他平靜地說道。
我怕了,我本來還要在他家多待上一兩天,在喜歡的人面前,我選擇了退縮,那天紀遠睡得很熟,我抱着他,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他用手推了兩下,又睡了起來,他曾問我是不是親過他,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早忘了結果。
中午我便坐車離開了蘇灣,紀遠同樣是挽留,我說以後還會有機會的,而且明天他的家人全部都要聚餐,我一個外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外人,縱使是發小,適當地迴避也是應該的,況乎我呢。
那天離開之後,確實見過面,就是上次我最後一次去長豐,到他學校找他的時候,現在分別是卿卿我我也不為過,長豐的分別則是滾!一直都是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