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默 二
?沈默到了吧枱,端起那杯小紅沒喝完的酒灌了進去,專註而又多情的盯着小紅的背影看。
冷鋒知道沈默為什麼這樣看。無數個夜晚,沈默給他講過無數遍他的初戀故事。初中時持有好感的對象,高中時暗戀的對象,大學時初戀的對象。來十三郎酒吧上班,看到小紅的第一眼,沈默就愛上了小紅,愛得無可救藥,一個猛子扎進去,再也出不來。據他所說,小紅的身材很像初中時持有好感的對象,臉上眉角的黑痣又像大學時初戀的對象,至於穿衣打扮的風格,則像極了高中時暗戀的對像。如此集三人的優點於一身,沈默覺得小紅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對於小紅的不冷不熱,甚至反感,他則如此解釋:“她並不是討厭我這個人,而是討厭我無錢。終有一天,等我有了錢,她會愛上我的。”
冷鋒往空杯子裏續酒,沈默攔着不讓,聞了聞杯口的唇印,道:“好香。”
“你入魔了。”冷鋒奪過杯子續了酒,推到沈默面前,道:“剛去幹什麼了?五點上班,都快八點了不見你來。”
“沒去幹什麼,不過碰到一件樂事。”沈默把酒一飲而盡,道:“路上遇到一個和尚,閑聊了兩句,告別時那和尚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我心裏奇怪:“和尚還有名片?”接過來一看,上邊寫着:‘大林寺住持,如小來。’後邊還有一個括弧,你猜寫着什麼?”
“寫着什麼?”
“相當於正科級。”
“他想當官想傻了吧!”冷鋒大笑起來,沈默也跟着笑,突然壓低嗓子又道:“我都搞定了,明天咱們兩個去‘至尊閣’,那裏的工資是這裏的兩倍。”
冷鋒沒想到沈默這幾天神神秘秘的竟是搞這件事,猶豫了一下,道:“十三郎待你我不薄,這樣做……”
“人往高處走,水才往低處流呢,工資是這裏的兩倍,咱們憑什麼不去?你是不是怕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給咱結呢?不用怕,都跟那邊說好了,讓他補咱三個月工資。”
冷鋒見沈默已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便不再說下去,抬眼朝辦公室的地方看了一眼。十三郎剛巧從屋裏走出來,伸了個懶腰。有人喊道:“老闆,今天這音樂可不夠勁啊。”
沈默沖那人喊道:“夠勁的音樂馬上送到。”又悄悄對冷鋒道:“我先去工作,下班再談。”
震耳發潰的音樂聲響起,十三郎滿意的點了點頭,冷鋒暗想:“要是十三朗知道沈默明天就要不辭而別,不知頭點的還會不會這樣滿意。”
吧枱對面有人怯生生問:“您有沒有看到一輛車?”
“什麼車?”冷鋒回頭見是那個學生打扮的女孩,又笑道:“原來你在找車?”
“嗯!”那女孩點點頭,“那車模樣很怪,看起來像一隻趴在地上的蝙蝠。”
“是蘭博基尼吧。”
那女孩眼睛一亮,道:“你知道那車?”
“你找那車幹什麼?”
“我姐姐死了,兩個都死了!”那女孩哽咽起來,道,“是被那輛車撞死的。警察說因為找不到肇事車輛,所以不知道肇事者是誰。如果想讓兩個姐姐死得瞑目,就得找到肇事車輛,那樣他們才能抓到肇事者。”
蘭博基尼是世界上最牛皮哄哄的跑車,不是說有錢就能買到的,這個碩大的城市也不過僅有一輛,要找到車並非是件難事。警察卻說找不到,冷鋒馬上明白這裏邊的奧妙,也能理解先前那些中年男子為什麼搖頭說不知道。道理很簡單,只因開這車的不是別人,是張大少。
沒人知道張大少是誰家的公子,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張大少的背景很深。每次賽車,只要有張大少參加,組織者根本不需要再找人去盯警察的稍,反而是那些警察像狗一樣把守在路口,為他們清理出一條幹凈的賽道來。
那女孩見冷鋒半天不說話,道:“原來,你也不知道那車。”表情落寞,一臉的絕望。冷鋒心想:“這女的也不知找了多少天,若有人告訴她蘭博基尼在哪,無論消息是真是假,只怕讓她幹什麼都行。”
不遠處,幾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正對着這個女孩指指點點,一臉的壞笑,只等她離開吧枱,便要擁上來攀談。甚至有一個,給冷鋒做了個刀抹脖子的動作,威脅他趕快結束對話。
“我知道那車!”冷鋒給女孩倒了杯酒,“先喝杯酒,下了班我帶你去找。”
“真的?”那女孩見冷鋒點了點頭,懸在胸口的大石才算落下,淺淺嘬了一口酒,又道:“謝謝,你是個好人。我叫王潔,怎麼稱呼您?”
“我叫冷鋒!”
“等給兩個姐姐報了仇,我會報答你的。”
人群突然燥動起來,紛紛朝門口擁去,七嘴八舌打着招呼:“張大少,您來了!”
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從外邊走了進來,左依紅右抱綠衝著裏邊的人群喊道:“大家盡情的喝,今天的酒我請。”邁着外八字的步子,一步一步朝裏邊踱來
王潔看着那人,道:“這人長得……”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皺着眉瞑思苦想,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冷鋒笑道:“囂張跋扈,讓人看了想給他兩嘴巴。”
“對對,真讓人討厭!”王潔終於笑了出來,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張大少又沖人群喊道:“幾天沒來,大傢伙有沒有想我?”
“有!”不少的人附合。
“好!等夜裏賽車再拿第一,我請大家去‘至尊閣’好好的爽一爽。”
“謝謝張大少!”‘至尊閣’是本市檔次最高的娛樂場所,幾乎所有的人都喊道。有一個人等聲音稍稍靜了下,高聲問道:“張大少,幾天沒來,又去哪風流快活了吧。”
“我能去哪風流快活,十三郎酒吧就是我的風流快活之地。唉,說起來也真夠倒霉的,前兩天跟幾個朋友喝酒,回來的路上有三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突然衝到路中間,呯的一聲,安全氣囊都他媽撞出來了,光修車費花了小三十萬。”
那人道:“撞死三個沒長眼的狗東西沒什麼,把咱們的張公子撞傷了,那可是賽車界的一大損失。要知道,張公子可是一朵奇皅,已經蟬聯三十六屆冠軍了。”
有人插嘴道:“什麼三十六屆,三十七屆。”
又有人更正:“什麼三十七屆,帶上今晚的,已三十八屆了。”
張大少洋洋得意,笑道:“都別,說的我得冠軍好像探囊取物一般。自己哥們說說笑笑算了,讓外人聽到就成了笑話。”
眾人道:“咱們說的是事實,誰敢笑話?”
張大少耳聽恭維拍廬詞,心裏十分的受用,那頭仰的更高。有個清脆的聲音問:“張大少哪天喝醉了酒,在哪撞飛了三個人?”低頭去看,見是個學生打扮的小女孩,心裏奇怪今天酒吧里怎麼還有學生來。雖說那學生說話時黑着臉,眼裏滿是怒火,他也沒放在心上,道:“在青山道。”
“是不是大前天晚上九點左右?”
張大少笑呵呵的道:“咦,你也在現場,正好給我做個人證!這下大傢伙沒人懷疑我是在吹牛騙人……”話還沒說完,突然見那女的手中端的啤酒朝自己潑來,急忙歪頭去避,卻已遲了,一大杯啤酒淋得他滿頭滿臉都是,像個落湯雞一樣,在圍觀的人面前丟盡了丑。身旁兩個美女掩嘴吃吃笑個不停,有個道:“你是不是玩過人家沒給錢啊。”
張大少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得身旁美女坐到地上,罵道:“笑你媽笑。”回頭一腳踹在拿酒潑他的女的身上,罵道:“你媽DE,敢拿酒潑我,知道老子是誰嗎。”
王潔往後倒退兩步,撞在後邊人的身上才捂着肚子跪的地上,睜着眼道:“你撞死我兩個姐姐,我要殺了你給她們賠命。”
張大少皺皺眉,左右一看,問道:“哪裏來的瘋子?”王潔仍在罵,他喝道:“閉嘴!”話音未落,已拽着王潔的領口把她從地上拖起,掄圓了胳膊朝王潔臉上扇去,嘴上罵道:“讓你閉嘴,聽到沒有。”一巴掌扇的王潔嘴角掛血,見王潔仍用想殺人的目光怒視自己,反手又是一個耳光。
王潔癱坐在地上,接着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沒有人性的東西,生兒子沒PI眼,出門被車撞死的狗東西。”
張大少順手從桌子上拎起一個啤酒瓶子,朝王潔砸去。有人不忍,連忙拉往張大少的胳膊,張大少怒目一瞪:“放手!”那人嚇得連忙鬆開手。張大少舉起啤酒瓶又朝王潔腦袋上砸去,有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張大少抬眼去看,見是個調酒的,喝道:“鬆開你的狗爪!”
冷鋒道:“她只是一個小姑娘,你一個男人家又何必下這麼狠的手?”
“哪個褲褳沒拉上,把你露出來了?老子的事讓你管!”
張大少使勁去拽被握住的手,對方的手像鐵鑄一般,費足了勁也沒抽出一分來。他抬起一腳去踢對方的襠部,冷鋒把手往上一扳,酒瓶落在地上砸的粉碎,張大少只覺得手腕要從中斷開,額頭上冷汗直流,小腿打顫,膝蓋一軟,忍不住就要跪下來。嘴上卻硬道:“這是十三郎酒吧,是賽車手狂歡的地方,不是你出頭耍狠的地方,想管我的事,得憑真本事說話,不然就算我答應,其它的人也不會答應。”
“對,張大少說的沒錯,快放手,不然休怪我們以多欺少。”圍觀的人有很多捋捋袖子準備一擁而上,見冷鋒目露凶光,全都站在原地咋咋唬唬,並沒人真的敢上。冷鋒鬆了手,道:“憑什麼真本事。”
“在十三郎酒吧,當然憑賽車的本事。今天我們賽一場,我贏了,你向我磕頭認錯,再叫一百聲爺爺,從此往後滾的遠遠的,別讓我看到你。”
“要是我贏了呢?”
“給你一百萬,再磕頭認錯,叫一百聲爺爺,如何?”
“錢我不要,你得跟她去交警隊自首。”
張大少考慮都沒考慮一下,道:“就這樣辦!看到我的車尾燈就算你贏。”忽然聽到有人喊道:“我們不比!”回頭在人群里尋找,看到沈默從裏邊站出來,站在他與冷鋒之間,賠着笑臉,道:“他一個臭調酒的,怎能跟您比賽。他開玩笑呢,張大少千萬別生氣,給我個面子,這事就這麼算了。”
張大少懶得多看沈默一眼,斜着眼問冷鋒:“是開玩笑嗎?”
冷鋒黑着臉道:“我的樣子像開玩笑嗎?”
“好,有種!”張大少豎起一根大拇指,想起那隻曾讓自己差點跪下的右手,道,“不如玩的再大點,誰輸了切下自己的右手,這輩子別他媽開車了。”
“就這樣說定!”冷鋒被沈默推的向後連退,那話便說的磕磕吧吧。沈默賠着笑臉道:“我這朋友就這樣,說話不經過大腦,最愛胡說八道。張大少先玩會,我勸勸他!”不容冷鋒說話,拽着走進一個房間,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王潔,毫不猶豫的把對方關在外邊,回頭對冷鋒道:“為這麼一個女的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