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送魚草

?二月初春，草長鶯飛，天氣也漸漸回暖，微風吹過，依舊殘留着一絲涼意。

不知不覺，姜小念來這已經兩個多月了。

王家村傍着茫茫大山，村裏的人幾乎都姓王，故得此名。

此時，天邊已染上雲霞，村裡也已經可以看見裊裊炊煙，預示着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即將放下疲憊，享受這令人期待的晚餐。

姜小念將自己撿的枯樹枝整理好，旁邊還有一籮筐魚草，而她的背簍里，還有幾個鳥蛋。

枯樹枝拿回家當柴火，而那一籮筐魚草，是要送給村裡王漁戶家的。

王漁戶家有一張大池塘，裏面剛投進去魚苗，自五日前，姜小念就主動去找了王漁戶家的宋嬸子，說可以每日給他們家送魚草。

她並沒有要什麼報酬，割魚草也只是順便而已，費不了多少力，不過宋嬸子不好意思白拿她的，偶爾會給她一點小東西帶回去。

大前天給的是一小捆細麻線，昨天給的是兩個雞蛋，王漁戶家是村裏面相對比較富裕的人家，這些東西對於他們家來說並不算什麼。

宋嬸子也是看在姜小念十分懂事的份上，對她更加大方一點。

不過對於姜家來說，一針一線都要省儉着用，宋嬸子給的這些東西，能貼補不少。

特別是那兩個雞蛋，姜維看到之時，眼睛都直了，口水一口一口地吞着。

當天，周慧慧就把雞蛋給煮了，姜小念和姜維一人一個。

姜小念看着姜維狼吞虎咽的樣子，心中都是滿足，能為這個家帶來幸福感，是最幸福的。

此時，她正等着姜維下學，來幫她把枯樹枝帶回去，她才好騰出空來去王漁戶家送魚草。

而今天，她還有意外收穫，去林中撿枯樹枝時，無意中發現有一窩鳥蛋，她心中一喜，直接爬到樹上把鳥窩給掏了。

她想，姜維若是看見這些個鳥蛋，該會有多高興。

站在原地等了許久，才遠遠地看見姜維往山腳下走來。

“哥哥！我在這裏！”她朝他揮手喊道。

姜維的情緒有些低落，自顧自地走着，根本沒有聽到姜小念的叫喊。

直到走近了，他才猛然聽到她的聲音，連忙答應了一聲。

姜小念察覺出他的不對，邊把捆好的枯樹枝交到他的手上邊問道：“哥哥，你怎麼了？看上去不大開心。”

姜維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沒事。”

姜小念想着他興許是餓了，神秘兮兮地取下背上的背簍來，驀地送到他的面前，很是期待地問道：“哥哥，你看，我今天爬樹掏了個鳥窩，裏面有四個蛋！怎麼樣？饞不饞？”

姜維眼睛一亮，頓時把剛才的鬱悶拋之腦後，面帶驚喜地盯着背簍說道：“妹妹，你什麼時候學會爬樹了？我看這林中大多都是松樹，筆直一棵沒有什麼枝丫，你怎麼爬上去的？”

姜小念把背簍背在他的背上，道：“最近學的啊，其實爬樹很簡單的，你是讀書人，當然不會了。”

一聽到讀書人，姜維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他垂着頭拎着綁在枯樹枝上的草繩，往家中方向走去，道：“妹妹，我就先回去了，你送完魚草也快點回來。”

姜小念兩隻瘦小的胳膊拖着那一籮筐魚草往王漁戶家走去，草倒不重，只是她的身體太瘦弱了，長期地營養不良讓她看上去只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孩子。

王漁戶家離她家不遠，離這座山也不遠，坐落在兩者之間，所以她沒有先把魚草帶回家再送去。

五六分鐘后，她拖着籮筐到了王漁戶家，他家的生活條件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光從房子就能看出來，和姜小念家完全不一樣，房子幾乎都是木頭建的，而且頂上是青瓦，院牆都是石頭砌的，光院裏都隔了好幾間房，用作養豬和養雞，上次宋嬸子給的雞蛋就是他們家的雞下出來的。

而他們所擁有的魚塘，就在屋后，外面用籬笆圍着，籬笆內有個木樁，拴着一條狗，防止有些懷着不軌之心的人來做雞鳴狗盜之事。

他家之所以能夠這麼富裕，離不開王漁戶那靈活的腦子和勤快的手腳，當然，還有一個關鍵點，他家裏的人身體都倍兒棒，從不生大病。

一說到生病，不得不提及姜小念的哥哥姜維，聽說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掉，姜孟良變賣了家裏所有家產之後，依舊湊不夠醫藥費，後來到底是怎麼治好的，姜小念也不知道，只是那一年，她出生了。

姜孟良帶着全家從老家前來投奔他那在雙溪鎮裏當教書先生的爹，只是沒想到，老太爺卻將他拒之門外，連同他那哥哥，連面都沒見着。

老太爺是秀才出身，總共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女兒姜麗心已經嫁了出去，夫家還不錯，是鎮上一個飯館的老闆，小女兒姜麗人此時還待字閨中。

當時姜家供着姜孟良大哥姜孟成讀書，就沒有其他閑錢供姜孟良了，姜孟成也算爭氣，學問做得一直是私塾里數一數二的，後來又考上了秀才，老太爺就更加把他的所有精力和家中錢財都放在了培養姜孟成的身上，這樣一來，連同兩個老的帶着下面小的，都對姜孟良嗤之以鼻。

其實姜孟良也想讀書，可只能眼巴巴看着哥哥去學堂，而他則跟着村中的其他人做些雜活。

姜孟成考上秀才之後，娶的是鎮裏李家的女兒，自此之後，連同着老爺子老太太和姜麗人，都到鎮裏生活去了，也就在那時，和姜孟良分了家，留下一堆破銅爛鐵和幾間土坯房給他，算是分家的財產。

姜孟良投奔無果之後，只得拿剩下的最後一點銀錢在鎮裏附近的王家村買了塊地，這塊地後面還附帶着一小片竹林，他平常就靠編竹簍竹筐換點銀錢，和周慧慧兩人在這裏蓋了房子，扎了根。

直到三年前，姜家的老太太又找到了姜孟良，說他到底是他們的兒子，就算日子過得再苦，不能忘了孝敬父母，於是，老實的姜孟良又答應每年孝敬他們二兩銀子，如此一來，家中已經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幸好姜孟良和周慧慧都是勤快人，這才沒有生生餓死，只是苦了這兩個孩子，一個個面黃肌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