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院牆之下的少年
孫景鴻回到家也沒有進屋，而是坐在自家的院子裏發獃。他回想起第一次見方青羽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才十歲，方青羽只有六歲。
那一天方易被抬着回來，他阿爹阿娘都在隔壁幫忙。他就被安排着在自己家裏好生待着。
出於好奇，他想知道隔壁方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十歲的孫景鴻還沒有兩家之間的院牆高，於是他搬了一個板凳墊上去，剛好露出半張臉。
只見方家院子裏人來人往，一個身穿華服的小女孩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她好奇地看着人們忙進忙出，一雙圓圓的眼睛因為院子裏點了許多火把而反射出亮亮的光芒。
孫景鴻從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一張臉，他不知不覺地便只盯着她一個人看。突然她似乎發現了孫景鴻看着她的目光，於是她下意識地沖他一笑，孫景鴻傻傻地回笑，不過他下半張臉掩在院牆下，小女孩看不到他的笑。意識到這個問題后，他把雙手放在雙眼旁邊，沖小女孩做了一個鬼臉。
小女孩其實從他彎彎的眼角上能夠感覺出來他的笑，見他又做了一個鬼臉，一開心笑得更加燦爛了。小孫景鴻定定的看着她，怎麼也移不開目光，那張燦爛的笑顏他至今仍沒有忘記。
後來他漸漸地不再需要墊板凳，就可以看到隔壁方家院子裏的那個小女孩了。他看着她跟她阿爹學武功，跟她阿娘學女紅。
現在他的肩膀都已經過了那個院牆了，那個小女孩醒了沒有呢？她吃過中飯了嗎？她的阿奶會不會再凶她呢？
孫景鴻胡思亂想着，突然他看到梁冬生走了，他走出院門想要去方家，卻還是有些猶豫着。
這時，楊陵滅過來了，他背上還背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景鴻哥哥！”老遠就聽到小女孩甜糯糯的聲音。
“漣澄妹妹！”孫景鴻回應道。
楊家兄弟眾多，卻只有一個女娃子，便是漣澄，她的八個哥哥堂哥都視她為掌上明珠。
漣澄從小無憂無慮，最喜歡的就是來找同為女娃子的方青羽玩。連他孫景鴻，因為住隔壁的緣故，也沾光能夠得她叫一聲景鴻哥哥。為此，她的哥哥們對他十分看不順眼，孫景鴻也只能無奈笑笑。
“青羽怎麼樣？”楊陵滅放下楊漣澄，就着急地問道。
“已經醒了，我正要去看她。”
“正好，漣澄一聽說青羽受傷了，鬧着要來。”
“大哥你們沒保護好青羽姐姐，要是我在的話，肯定不會讓青羽姐姐受傷的！”小漣澄都着小嘴的樣子很可愛，即使是這麼說也毫無氣勢。
楊陵滅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一臉寵溺。
青羽的房間內，二娃正陪着她說笑。
“阿姐，等你好了，你帶我去撩蝦好不好？”二娃一臉期許地說道。
“不行呢，阿娘不讓我再去了。”青羽想起上次跟着孫景鴻他們去河邊玩，男娃子們都下河捉魚去了。她就一個人在河邊撩蝦，但就算再小心，身上還是被弄了一身泥。阿娘說女娃子要有女娃子的樣子，人家大家閨秀都是在家裏繡花的，從不出去玩。
可是她不是大家閨秀啊，她就想做一個青羽村的小女娃子，順娘表姐小的時候也是帶着黎桑表哥到處去玩，田裏水裏哪沒去過？也就是最近開始慢慢要說親了，才被大姑拘在家裏，能偶爾來方家玩，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想到順娘表姐，方青羽想起她最近看楊陵滅不一樣的眼神，很像阿娘看阿爹的眼神呢！
小女孩突然醒悟過來，原來順娘表姐喜歡楊大哥呀。嗯，他們年齡都差不多大，貌似挺不錯的。
二娃想再請求，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方青羽一個眼神，二娃就噔噔噔地跑去開門。見來人是孫景鴻三人，特別還有楊漣澄這個比他大兩歲的小姐姐，頓時十分開心。
“漣澄姐姐！”小男娃甜甜地叫一聲。漣澄卻不理他，見門打開了，連忙閃過他，跑進去。
“青羽姐姐！”漣澄見青羽還躺在床上，一把撲過去，熟練地跪坐在床沿上，張開雙手就把方青羽給抱住了。
方青羽的身體還很虛弱，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個軟綿綿的小肉球撲進自己懷裏。一下子把她坐得端正的身子壓得往裏面倒去，她一時被壓的有些暈乎乎的。
楊陵滅見狀連忙去把小漣澄給抱了起來，方青羽身上的壓力驟減，終於舒了一口氣，但是她卻沒有力氣自己再坐起來。
楊陵滅見此想幫方青羽扶起來，奈何懷裏抱着一個還在撲騰的楊漣澄。
“大哥，快放開我！我要給青羽姐姐溫暖，你不是說她受了寒毒嘛！你們男娃子不方便，還是我來吧！”
孫景鴻嘴角直抽抽，他瞟了楊陵滅一眼，又看方青羽倒在床上彆扭的樣子，想到楊漣澄那句“你們男娃子不方便”，本來想動的身體不知道為何就僵住了。
方青羽也是嘴角直抽抽，她還沒有看清來的人是誰，就被一個肉球襲擊。她倒在床榻裏頭的看不到屋裏有誰，不知道該喊誰幫忙。
二娃從楊漣澄的壯舉中反應過來，發現自己的阿姐好像起不來的樣子，於是小男娃自告奮勇地跳上床榻，抓着方青羽的領口就拉。
可是小男娃的方式不太對，方青羽只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二娃雖然才五歲，但是他的力氣可不小，她被拉起一點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屋裏的人。
楊陵滅還在跟楊漣澄對抗，他不敢放自己的小妹子下地，萬一她又跑過去給溫暖怎麼辦？
孫景鴻正一臉着急地看着她，雙手欲抬又不敢抬。
方青羽看到這，着實氣惱。剛剛一路抱她回來的一定不是這個人！
幸好屋外面還有一個人，於是她大喊道：“表姐！快來幫我！”
順娘其實一直在屋外不敢進去，她見楊陵滅去而復返，很高興又能見到他，但是少女的矜持又令她不敢太過表露出來自己的歡喜，於是就在屋外遠遠的看着。
聽到方青羽的呼喊，順娘連忙沖了進去，看到二娃奮力地拉扯她。
“使不出力氣嗎？”順娘關切地問道，一邊又托着她的背，將方青羽扶正，然後掖了下被角。
方青羽無奈地點點頭。
楊陵滅見方青羽坐好了，也將楊漣澄放了下來，手卻壓着她的肩膀，不讓她亂跑。
“我就應該殺了她！”楊陵滅恨恨地道。她是指羅紅凌，之前在南衍峰山腳下，他差一點就殺了她，不過被梁冬生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