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0章 像我這樣的人
?前世,初出茅廬時年少輕狂,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等着自己去改變。
那時候,風是涼的光是熱的。
而立之年時碰壁連連頭破血流,方知世界是誰都改變不了的,能變的只能是自己。
那時候,風是苦的光是辣的。
待至不惑,身上除了僅余的底線,已是稜角全無,恍覺這世界上最實用的智慧是隨波逐流。
那時候,風是清的光是透的。
今生,重返二十年華,有宿世積累的經驗,又有方剛熾烈的血氣,想的,卻還是改變世界,即便只有一絲,只有一毫。
讓我再試一次好嗎?
即便再失敗一次,我也不後悔!
於是,稜角再現。
只不過,這鋒芒在心中,不在身上。
如今初見成績,心中會很興奮,很期待。但偶爾也會迷茫,我到底是那個懂得放下,知道隨波逐流的方天鷲,還是這個前途無量,期望引領潮流的方天鷲?
種種思慮浮上心頭,化作了歌聲彈唱出來:
像我這樣迷茫的人,
像我這樣尋找的人,
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人,
你還見過多少人。
……
方天鷲並不知道,這裏除了他自己,門外還躲着一個人,看着他瑩瑩孑立的身影,聽着他寂寥悵然的歌聲,任由淚水留了滿面。
特別是歌聲中間那渺渺的口哨聲,不顯輕佻,不見活潑,只有讓人心顫的寂寞。
俞雲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方天鷲。
在她印象中,方天鷲從來就是個自信而又沉穩的人,遠比看上去的睿智,遠比看上去的老道。
其他處在這個年紀的人,都還沒想好自己的路該怎麼走,並且極其容易受周圍的人和環境影響。方天鷲則不然,他永遠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怎麼走,也既有主見,從來只有他影響身邊的人,沒有見過他被周圍的環境所動搖。
就算之前陷於形象崩塌的邊緣,他仍舊冷靜得出奇,讓整個天成文化的人都受到感染,不為外界的風浪所影響。
像吳青屏這種級別的大歌星,會簽約到天成文化這麼一家新公司,也都是因為他。
一個這樣的人,此時此刻,卻是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孤獨。
尤其在這歌聲下,俞雲舒感覺自己的心都在隨着歌聲而顫動。
她記得白天看過的譜子,這應該就是他那首名叫《像我這樣的人》的新歌。
看譜子的時候只能想到這歌曲的旋律,可是當她聽到方天鷲真的唱出來了,才驀然驚覺,這首旋律平緩無奇的歌,竟能讓人的心海翻起驚濤駭浪。
方天鷲的音質本來是高亮透徹的,可他此時卻用一種平淡如白開水的嗓音來唱這首歌。而偏偏就是這一杯白開水,讓俞雲舒喝得滿心苦澀。
像我這樣不甘平凡的人,
世界上有多少人,
像我這樣莫名其妙的人,
會不會有人心疼……
最後一句歌入耳,俞雲舒心底不由自主的道了一句:
有,有我心疼。
唱完這首歌,方天鷲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低着頭,右手掌心覆蓋在結他琴弦上,良久不動,良久無話。
靠在門邊的俞雲舒轉過身去,徹底隱了身形,不讓方天鷲看到。
因為她覺得,這個模樣的他,不希望讓別人看到。
那首歌,他也是唱給自己聽的,沒想過有其他人在場。
來時無聲無息,俞雲舒離開時也不知不覺,只在地板上留下幾滴沒有人會發現的淚漬。
吳青屏聯繫的製作人員很快就來到天成文化了,這些人天南地北哪裏都有,大部分都是自由身。在音樂圈子裏,他們早就聽說過天成文化的音樂製作部了。
雖然天成文化成立的時間不長,製作的唱片數量也不算多,但每一張都稱得上質量上乘。普通歌迷只會留意演唱的歌手,最多也就看看詞曲作者。
而像這些音樂製作人,就會關注唱片的音樂監製還有出品公司。所以冼光這個從星光音樂學院跳出來,半路出家的音樂監製,在國內的音樂圈裏名頭不小。
天成文化的製作部,也被業內很多人認為是國內水平頂尖的製作團隊之一,就算對上三大巨頭也不一定遜色多少。
再加上有吳青屏親自出面招徠,這些散落各地的音樂人自然趨之若鶩了。
吳青屏找人也是有選擇的,一些才華出眾但是離群索居的獨立音樂人他就沒去浪費功夫,因為這樣的人大多恃才傲物又自詡懷才不遇。他們或許有真材實料,可是天成文化需要的是願意服從工作安排的人。
再說了,在吳青屏看來,才華再高,也高不過方天鷲,能力再強,也強不過冼光這種工作狂人,反而會為了表現自我而不惜對抗公司的安排,這樣的人,天成文化不需要。
吳青屏物色的人選,是既有真材實料,又懂人情世故,只是缺乏發展機會的人才。
這些人才來到天成文化之後,方天鷲、方乙成以及吳青屏都親自接待,而冼光也臨時充當了面試官的角色。
總共來了二十多人,經過面試挑選之後,最終有十六人過了關,可以加入天成文化。
至於剩下的人,或者因為跟天成文化的理念不同,或者對天成文化的工作要求有不同意見,所以只能遺憾離開。這種種原因裏面,卻沒有一個是因為不滿天成文化給出的待遇。
因為天成文化給這些音樂製作人允諾的待遇比三大巨頭都還稍高一點,在行業中已經很好了。
而即便這部分的人無緣加盟,天成文化也承擔了他們來回的交通及食宿費,所以這裏面沒有一個人對天成文化心生反感。
還有那些確定進入天成文化的人,方乙成給了他們一天的時間調整,之後就要馬上進入工作了。他們裏面大部分都被安排到方天鷲那邊,幫助他製作《夜空中最亮的星》,剩下的則到冼光那邊參與《濤聲依舊》的製作。
經過幾天的調整跟磨合,這些新人已經跟得上天成文化製作部的工作強度了。被安排到方天鷲這一組的人還好些,去跟冼光那邊的幾個人就有點叫苦連天了,畢竟冼光那工作狂人的稱號不是白叫的。
這讓方天鷲手下的新人都驚懼不已,因為他們知道方天鷲只是臨時牽頭製作,等這張《夜空中最亮的星》完成了,他們就得歸入冼光管理。
製作部的老人則有些幸災樂禍了,就跟大二學生面對正處于軍訓中的大一新生那樣,用過來人的目光去看他們。
然後,方天鷲就正式開始錄製歌曲了。
由於情緒已經醞釀出來了,所以方天鷲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吳青屏的《濤聲依舊》製作其實已經進入尾聲了,所以他偶爾會跟冼光抽空過來這邊看方天鷲錄歌。
來了兩三次之後,吳青屏就已經覺得這張唱片能火了。
在錄音棚里,他凝視對面抱着結他自彈自唱的方天鷲,沖身邊的冼光感嘆:“原來沒聽真人唱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那些歌很好了,現在聽到天鷲唱出來,我就越發感到,這歌真他*媽好!”
“嗯。”冼光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正在做錄製工作的人也忍不住開口:“以前我在其他地方也聽過一些酒吧歌手唱自己寫的民謠,偶然會有那麼一兩首能入耳的。可是像方先生這麼能直入人心的歌,我是沒聽過。”
另一個人搖頭道:“別說你了,我直接就做過酒吧駐唱,自己也寫過不少歌。以前我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我的歌只是沒有被人發掘出來而已,一旦有唱片公司看上了就絕對能火。
現在聽了鷲哥這些,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寫的那些簡直就是狗屁!”
吳青屏聽了就好奇的問他們:“天鷲的這些新歌裏面,你們最喜歡哪一首?”
“《那些花兒》!我想起中學時喜歡過的那些女孩,還有一起打架的同學和罰我抄課本的班主任。”
“我更喜歡《斑馬斑馬》,讓我想到那個不屬於我的女孩兒。”
還有一個製作人員嘆了一聲:“雖然鷲哥還沒錄,但我最喜歡《像我這樣的人》,之前看了譜子之後,我就覺得這首歌最好,那歌詞,說穿多少人的心啊。”
冼光原本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對吳青屏道:“誰說民謠沒有人喜歡?天鷲說得對,只要歌好聽,根本用不着在意風格的問題。老實說,你的專輯裏,《濤聲依舊》跟《彎彎的月亮》嚴格來說也偏向於民謠啊,在風格上還更傳統一點呢。”
“是啊,所以我在想,我跟天鷲這兩張專輯推出之後,會不會讓民謠迎來一次進入主流市場的機會呢。”吳青屏笑道。
“如果只有你的話那還差一點,加上天鷲便不一樣了,機會大了很多。”冼光一本正經的道。
吳青屏哼了一聲不說話,卻也沒有表示反對。
這時候,方天鷲已經錄完一遍了,出來對他們幾人問道:“怎麼樣?還可以嗎?”
“何止是可以,簡直繞樑三日啊。”吳青屏笑道:“這幾首歌你完全沒用自己的招牌音色啊,調子偏中低了,沒想到效果也這麼好。”
方天鷲苦笑:“接下來那首《追夢赤子心》就不是這麼好弄了,單純的高音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