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開課

第八章 公開課

校園就是一處朝氣蓬勃的地方,尤其是當清晨的縷縷陽光和煦而溫暖地拂過綠茵茵的足球場,灑在莊嚴肅穆的教學樓上時。這種活潑且沉穩的氣質會由內而外散發出來。

京華大學是華夏出類拔萃的著名學府,許多享譽國內外的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很多都曾是這裏的莘莘學子。當然,既然是盛名之下的學術聖地,有勤懇努力的,來自窮苦百姓之中的寒門子弟;也肯定少不了沽名釣譽,自覺出身名貴的紈絝二代們。現在集聚在逸夫多媒體教學樓前排隊等候的年輕人中,嵐靈和顧萬鑫就是這兩類很難產生交集的群體之中的典型代表。

嵐靈站在樓前大門處是為了等人,她跟軒轅空約好了今天一起聽歷史學教授黎昌華的公開課。因為軒轅空才幫孤兒院募集到二十萬元人民幣的善款,嵐靈無以為謝,兩人電話聊天時提到了黎昌華教授,嵐靈是黎昌華教授的助手,可以免費拿到幾張公開課的門票。軒轅空說黎教授正好也是他曾經的博士生導師,多年沒有抽時間拜會了,正好借這個機會拜訪下。實際上,黎昌華作為學貫中西的大學者,有關於異次元遊戲的一些歷史和宗教的問題,軒轅空也想從黎昌華那裏獲得一些幫助。

而顧萬鑫來到這裏的原因自然不是為了聽課或者見見故人,紈絝的生活目標,除了錢,多半就是為了女人。而且像顧萬鑫這種喜歡附庸風雅的紈絝,他自以為能配得上他的身份的女人,自然不是庸脂俗粉,必須是那種清雅中帶着書卷氣息的大家閨秀。在他看來,嵐靈就是這樣一朵不沾纖塵的水中蓮,顧萬鑫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財富別人不感興趣。可越是因為這個,他反而越稀罕這朵水中蓮,越想一親芳澤。為此他願意在這個對他態度清冷的女子身上多花費時間和心思。

“滴滴”轎車鳴笛的聲音,嵐靈條件反射地看過去,一掃到顧萬鑫那張自我感覺良好的臉,她的目光隨之冷淡了下來。

“嵐靈小姐,真的好巧,來聽一節公開課也能遇到你。”顧萬鑫顯得越挫越勇,從打開車門到走到嵐靈身邊的每一個舉動,他都務求風度翩翩,顯示出自己有修養和儀態:“正好請你鑒賞一下我新買的汽車,這是50年前出產的最後一輛頂級跑車,奔馳幻豹x909。能源法令頒佈以後,全球只能生產日能車了。所以我買的這輛極具收藏價值。不但如此,它的性能也是首屈一指的,時速可以達到1000千米每小時以上。不知道嵐靈小姐課後是否有興趣和我一起兜兜風,感受一下風馳電掣的滋味。”

“顧先生,恐怕讓你失望了,我現在是在等朋友呢。上完課,我們還有事情要做的。”嵐靈禮貌地回絕。

“哦,嵐靈小姐的朋友,估計也是個大美女咯。你們下課要去哪裏?不介意的話,我完全可以給你們做司機的。”顧萬鑫已經開始咬牙根了。

“顧少爺,恐怕又讓你失望了。我在等的朋友,性別男,年齡二十五歲,而且他也有車。”嵐靈一字一頓,深怕顧萬鑫沒聽清楚。

“小娘皮,找託詞也不用找個這麼爛的吧。少爺我就跟你扛上了。”顧萬鑫心裏窩火地想着。一邊道:“嵐靈小姐,既然對方只是你的男性朋友,還不是男朋友。你就先別忙着把別的追求者拒之門外吧。更何況,就算是男朋友,只要你還沒結婚,我都不會放棄的。”

顧萬鑫這話已經說得很露骨了,而且死纏爛打的意味很濃。嵐靈聽得頭疼欲裂,幾近昏闕。可是礙於對方的身份,她又不好把事做絕,畢竟大家都是同學,抬頭不見低頭見。更關鍵的是,她隱約聽說過顧萬鑫的家裏很有環境,真把他得罪了。自己一個平頭百姓哪裏會落個好?

正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可以救她命的聲音:“嵐靈,真不好意思,讓你在門口久等了。”

長吁了一口氣,嵐靈對軒轅空嗔道:“怎麼這麼久。咦,你沒開車來?”

軒轅空感到莫名其妙:“呃,我從空間瞬移站過來的啊。多方便啊,幹嘛要開車?這兩天你也知道,公司的事情非常忙,所以,我只好趕時間了。”

站在一旁的顧萬鑫眼睛望向軒轅空上下一翻打量,只見軒轅空一身簡單的休閑裝,腹誹道:“哪裏蹦出來的窮小子。全身上下的衣服還抵不上本少爺一雙鞋。也敢跟本少爺搶女人!估計也就是哪個小公司的小白領,真是不自量力。”

雖然心裏這麼想着,嘴上他卻說:“沒開車好啊。等會兒一起坐我的車吧。我這可不是慢悠悠的日能車。我這可是復古款燒汽油的頂級跑車,保證是又快又舒適。坐空間瞬移器快是快,可是哪能欣賞沿途的秀麗風景呢?”

“這位是?”軒轅空疑惑地看了看顧萬鑫對嵐靈道。

嵐靈心裏哀怨着,只好給這兩個人作介紹:“這位是顧萬鑫,顧少爺。這是我男朋友,軒轅空。不好意思,顧少爺,剛才我不跟你說實話是不想節外生枝。”嵐靈說著說著,手很自然地挽上了軒轅空的臂彎。暗地裏,嵐靈揪了揪軒轅空的腰間軟肉,示意要他幫忙演演戲。

軒轅空很無奈撞見這麼無聊的鬧劇,但他也只能很無奈地演下去:“你好,顧少爺。我是嵐靈的,呃,男朋友。車的事就不麻煩你了,我馬上叫家裏的傭人開過來,你放心,也是燒汽油的。”

顧萬鑫心裏好笑:“臭小子,你就裝逼吧。等會兒我看你怎麼下台!”嘴上他卻說:“呦,看不出來。軒轅兄弟也是深藏不露的人啊。現在這汽油可是有市無價的奢侈品。兄弟你也能用得起。看來家境也很殷實啊。那我就不打擾了,日後再聚。”說著說著,他就抬腿向多媒體報告廳走去。

待他走遠,軒轅空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嵐靈沒好氣地說道:“有什麼好笑的!”

“我看也不至於吧,這個顧少爺,也就是喜歡炫富,裝紳士。你幹嘛不能給別人一點機會。”

“你是知道我的超能力的。這個顧萬鑫骨子裏是個什麼人。我可比你清楚。再說,這個顧少爺和你軒轅少爺比起來,誰更配得上少爺的稱呼呢。”嵐靈和軒轅空一邊調侃着,一邊也向報告廳走着。軒轅空腦袋一嗡:嵐靈這話什麼意思?誰更配得上少爺的稱呼,她就給誰機會么?這事可就不能往下細想了,畢竟白棠語屍骨未寒,他可不能動別的念頭,又或許嵐靈只是一時語誤罷了。他搖搖頭,似乎想把這些思緒清理出腦袋。

“今天的事謝謝你。另外還有個事情我要對你說聲對不起。”兩個人剛在座位上坐定,嵐靈的一句話把他拉回現實。

“對不起,這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軒轅空納悶道。

“我雖然不知道異次元這款遊戲具體有什麼隱情。不過,我可以隱隱約約感覺到,你們是在下一盤大棋。可是由於我的私心,我好像給你們添麻煩了。”嵐靈欲言又止。

“什麼麻煩?什麼私心?”軒轅空腦子裏閃現過一張金髮碧眼的笑臉,他試探嵐靈道。

“我想你應該有所察覺吧。那個薇妮,當我和她握手時,摸到她手心裏的汗,我的超能力就告訴我,這個女人很危險。”

軒轅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小馬和他使用最高端的搜索設備鼓搗幾分鐘才得出的結論,嵐靈居然用摸手心的功夫就得到了,他堅定了一個想法,這個女孩的超能力非常適合加入神龍小組這個組織。

“你怎麼不說話,你們該不會還沒有察覺到這個危險吧?那你們可要警惕了。如果有必要,你們可以直接取消她的內測資格,不用在乎我。嘿,軒轅少爺,你在發獃?聽見我的話了嗎?”

軒轅空感覺眼前有隻白嫩的手在晃動,回頭深深地看了嵐靈一眼:“哦,你說的我們早就清楚了。謝謝你。嵐靈,聽完課,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啊。”嵐靈語調輕鬆。

“你不想問問,我要帶你去哪裏嗎?”

“問那麼多幹嘛?反正你又不會把我綁架到荒郊野嶺。留點懸念,不是更有意思么。”嵐靈嘟着嘴道。軒轅空這下也沒有話說了。

“黎教授來了。”有人這麼說了一句,會場頓時由聒噪變為安靜。

講台上出現一個山羊鬍子的精瘦老者,老者穿着藏青色的布褂,藍黑色的布鞋,一頭花白的長發紮成一個不羈的馬尾狀,邁腿時衣袂獵獵生風,虎步龍行。這樣的精氣神,一點也不像是個八十多歲的學術界鴻儒。有好事者這樣評價京華大學的黎教授:兩百年前有個辜長辮,兩百年後來個黎昌華。把他跟京華大學歷史上極有名旺的大學者比擬,足見黎昌華的特點。因為他跟辜長辮一樣,同樣是學貫中西、通曉古今、世界聞名,也同樣是怪癖古板、因循守舊,令人哭笑不得。

這一點從他的衣着打扮上可見一端,二十一世紀中葉,德宜志科學家研究出高分子記憶因子纖維材料后,人們都已經習慣穿那些質地柔軟絲薄透氣,還可以防水防寒,不會褶皺變形掉色的衣服。而這位黎教授寧願請人種棉花織棉布,請人給他單獨做棉布衣裳,也不願意穿那些高科技產品。他上課時的規矩,要求沒有任何干擾,哪怕你的手機響了一下,別以為他無法從幾百上千號人里發現你,他不僅用粉筆準確找到標記你,而且你這張臉也被他的課判了“死刑”。別以為下次開課可以躲在人堆里他找不到。只要他站上講台往下一掃視,甄別能力比電腦雷達都要高,直接把你請出會場。所以但凡上他的課的人都知道他的習慣,誰也不敢逾越,比小學生還規矩。

他怪癖的地方是,上課從來不做講案,主題擬訂就信馬由韁,海闊天空地跟你談天說地。奈何他博聞強記,而且畫的一手好畫,興緻來了就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上一副準確的古代地圖或者精美的文物圖案又或者是哪裏的風土人情,不一而足。因而他也是唯一一個上課從來不用影音資料,不用類似ppt課件的牛人。因為那些東西都裝在他的腦子裏,隨時可以取用。

軒轅空腦子裏還在回顧這些軼事時突然感到寒意逼人。他本能地一側頭,只聽耳邊呼地一道風響,然後身後傳來嗷地一聲慘叫。回頭一看,一根粉筆已經砸紅了顧萬鑫的鼻頭。

“坐第三排中間的那個同學。對,說的就是你,你是叫顧萬鑫吧?去年夏天你聽我的課中途就睡著了,一直睡到課畢。我可不想再做你的催眠師。請你出去吧!”黎昌華的聲音適時響起。顧萬鑫尷尬又錯愕地指了指自己的小丑鼻,繼而羞憤地道:“黎教授,您別忘了我爸是誰?您最好……”

黎昌華抬頭看了下門口,喊了聲保安,然後低頭翻看着他手裏的資料。全程理都沒理這個顧家大少爺。

這位顧家大少就像一隻被耍的猴,最後被幾個保安架出了大廳。大部分人並不驚訝,因為每次黎教授上課前,總有幾個不識趣的人會被清理出去。可也有部分認識顧萬鑫的人在竊竊私語。畢竟豪門大少被清理還是很有看點的。

“言歸正傳,我們現在開始講課。”黎教授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們需要探討的話題是‘對古代神話故事的新思考’,為什麼我今天要講這個話題呢?我想首先跟大家說一個關於神靈的真實故事。”

“二戰時期,米國海軍為了太平洋戰場的利益,佔領了南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這個島上有一些土著的原始部落,在米國海軍陸戰隊上島之前,他們沒有機會接觸外來的文明,只困守一島,每天伴隨着藍天、海鷗和無盡的波濤。島上的居民一直生活得比較艱苦。米國海軍陸戰隊上島以後,一下子帶來了發達的科學技術,土著看見:轟轟飛行的飛機降落在新修的簡易機場上,運來了大量的物資。尤使土著感興趣的是,飛機運來了各種食物,使那些穿着稀奇古怪服裝的人,每天幾乎不用勞動就能吃上好的食品。他們覺得,所有的奧妙都來自那些飛機,飛機可以自動生產出各種食物,就像神話中的聚寶盆,好東西一個勁地往外搬,就是搬不完。但是沒過多久,由於戰略上的原因,米軍放棄了這個小島。土著懷着複雜的心情看着那些神人坐着飛機,消失在茫茫的藍天碧海之間。這個小島很快就被現代文明遺忘了,再沒有人去注意它的存在。然而,這個小島及島上的原始土著居民卻永遠也忘不了現代文明給他們帶來的深刻印象。過了幾十年,當一支考察隊登上這個小島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情景使他們大為驚訝:這些島上的居民竟然憑着記憶力,用草木紮成了一個飛機模型,並在這個飛機模型前修了一條像飛機跑道樣的道路。不僅如此,這些居民每年還在飛機模型旁舉行隆重的宗教祭祀活動,眼巴巴盼着那些駕着飛機的神人能再一次光臨小島。無疑,米國海軍陸戰隊員及飛機都成了小島居民心目中的‘神’。那些年老的人,每當祭祀時,就會向年輕的一輩講述這樣一個‘神話’:某年有一些神人,騎着飛龍,來到了這個島上……從這個真實的造神過程中,我們該怎樣去認識古老的神話和古老的神呢?本質上說,原始的神話故事就是古人在口述歷史。只不過這些歷史中有許多古人無法理解的內容,他們只好用一些代表神秘和力量的事物來進行替代性描述。比如飛龍,比如聚寶盆等等。”

“你們有沒有玩過隔板猜物的遊戲。一排人站着,每兩個人中間隔着面板,互相之間既看不到對方也不能說話。只有第一個人知道那個要猜的事物是什麼,他只能跟第二個人用肢體語言進行表達,第二個人看完后,也只能用肢體語言向第三個人來描述,如此類推。一直到最後一個人看完倒數第二個人默劇般的表演后,便需要猜出那個事物是什麼。而如今呈現在我們面前的神話故事就是一個隔板猜物版的故事。我們就是那個被愚弄的最後的倒霉蛋!”黎昌華一邊說著一邊撇撇嘴。

全場學子們配合著笑起來,黎昌華壓了壓手,搖頭道:“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各位,這並不好笑。神話作為口述歷史,在剛開始是神聖不容褻瀆的。它們通常只被少數人,比如部落祭司所掌握。然而幾千年的時光,部落變成了城邦,城邦又成了國家,掌權的人也換了無數個,神話由單純的口述歷史變成了被人隨意改編杜撰到現在只能哄哄小孩的奇幻故事。我們很難從那些字裏行間尋找到最初的真實。俗話說夏蟲不可語冰,而我們現代人同夏蟲又有什麼區別呢?”

“今天我想做的事情,就是想做一隻‘能隔板猜冰的夏蟲’!我想採用科學的方法,儘可能嚴密的推導來還原一下事情本來的面目!我知道這可能是徒勞無功,也許很難找到能夠佐證我理論的依據。不過,人都說我是黎瘋子,有生之年我想為了我七八歲時仰望星空的幻想再瘋狂一把,致敬我的童年。今天的演講就當是一場簡短的黎氏幻想初期成果發佈會吧……”

黎昌華的演講抑揚頓挫,充滿感情,同時又旁徵博引許多新鮮的故事,會場裏的氛圍一直顯得活躍且熱烈。但軒轅空的思緒卻已經飄到了場外,倒不是說他不專心聽講,恰恰是因為他由着黎昌華今天這場別開生面的演講聯想到了異次元遊戲那許多個版本的創世神話劇情。那些神話通過黎昌華這個說法一推敲,何嘗不可以理解為許多個版本的隔板猜物,那些外星人究竟想通過這個遊戲告訴地球人什麼呢?他心中已定,下課後他和嵐靈應該單獨向黎昌華請教請教,或許三個人思維的火花一碰撞,可以啟發自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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