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想不到的遊戲
“董事長，內測開幕式的電視直播開始了。”一個身着職業襯衫的女士敲了敲軒轅空的辦公室大門說道。
“哦，謝謝你的提醒。幫我倒一杯咖啡好嗎？然後麻煩將直播頻道調出來。”軒轅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辦公椅上直起身子。
“好的，董事長。需要早餐嗎？”身着職業襯衫的女士很明顯看出軒轅空熬夜后的疲態，知道他肯定沒有用餐。
“也來一份吧，謝謝你。露西。”軒轅空感激道。
露西笑着稱不用謝，軒轅空看着她的背影，禁不住感嘆，科學的可怕，如果不是他事先知曉，任誰猜得到面前這位舉止優雅得體的女性是一位類人智慧仿生機械人。
電視屏幕里，一個外景女記者拿着話筒：“各位觀眾朋友們，我現在是在閃龍大廈一號會展廳。在這裏我們即將為您現場直播異次元online內測開幕式的盛況。大家可以看到，在我的左手邊，陳列着一個個類似高檔電影院裏的卡座。待會兒，來自全球各國的500位遊戲高手將會坐在這裏戴上座位上放置的這個模樣很像摩托車頭盔的遊戲終端設備。估計現在很多關注異次元的朋友應該都知道，這款終端設備名叫freehead。Freehead是閃龍集團專門為異次元這款新型網絡遊戲量身打造的高端產品。也是目前世界上第一款藉助我們後腦勺的人體生物芯直接作用於我們意識之中的網游設備。它的誕生具有跨時代的意義。500位遊戲高手將通過freehead進入到異次元的神秘虛擬世界中。”
畫面一轉，只見一群人魚貫進入會場。“各位觀眾朋友們，現在我們可以看到500位遊戲高手正向我們走來。他們每個人正按照自己手中的內測名牌對號入座。”
鏡頭正好對準了向阿源揮舞拳頭的安東尼。女記者打趣道：“看來選手之間競技的慾望很濃。大家已經躍躍欲試了。哦，難以置信，在這500名遊戲高手中。我們竟然看到了一個比showgirl還要美艷動人的金髮女生。嗨，你好，美女，你也是來參加內測的遊戲高手嗎？”
美女看到鏡頭已經對準自己，不由地擺了一個更嫵媚的姿勢：“是的。我叫薇妮，來自米立堅。我愛華夏。非常感謝華夏的閃龍公司願意給我們提供參與異次元遊戲內測的機會。對於這款跨時代的網游，全世界都充滿期待。”
“謝謝。謝謝薇妮小姐接受我們的採訪。觀眾朋友們，你們是不是也期待着這款神秘的網游呢？那就請鎖定我們的頻道，靜候我們的後續報道吧。”女記者朝攝影師比劃了一個動作，攝影師收起了攝像機。
軒轅空正出神地盯着電視屏幕，手中的對講機滴滴響了兩聲：“頭，你也在看報道吧。真沒想到這個薇妮居然還上了電視。”是小馬的聲音。
“這個對講機是用來傳遞情報的。你拿它來聊天？”軒轅空沒好氣的說道，腦中浮現出安東尼那個碩大的身影，暗笑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要這個薇妮易容時非要把自己打扮成人堆里驚鴻一瞥的人物。尤其還是在一堆其貌不揚的宅男之中，更加鶴立雞群了。”
小馬有點不好意思：“頭，其實我是想跟您彙報一下軍方那邊的500台freehead的情況。那邊已經提前開始了。”
“嗯，這是既定的計劃，有什麼好彙報的。”
“是有一些意料之外的變化。本來當初我們宣傳的內部測評是會在遊戲正式上線后刪檔的。但是軍方那邊傳來的消息，貌似以我們地球的技術根本無法找到這款遊戲的伺服器地址，更加不能對這款遊戲的數據進行刪改。”小馬忐忑地說道。
“哼，誰要陳衷毅當時把話說得那麼滿。外星人的遊戲，誰能拿得准。現在還要我們給他擦屁股。幸好公開的只有500個內測名額。今天的內測活動進行完之後。我們給這500個遊戲精英開封口會吧。”軒轅空搖搖頭道。
另一邊，阿源已經隨着擴音設備里的指令將freehead戴在了頭上。
“各位閉上眼睛，準備進入遊戲。倒計時。三，二，一……”
阿源感覺後腦勺的人體生物芯輕微地刺痛了一下，接着整個人鬆弛了下來。覺得昏昏欲睡。
驀然間，阿源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眼前的黑暗轉成了朦朦朧朧的暗紅色。耳膜里反覆回蕩着“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他感覺自己好像漂浮在水面上，渾身不着片縷，有這種感覺是因為除了咚咚聲還有咕嘰咕嘰的水聲。他開始掙扎，開始手舞足蹈，但是有一種莫名的束縛使他無論如何也掙脫不掉這個環境，這個空間。
就在他覺得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發現頭頂處有光照射下來。
“那裏就是出口吧？”阿源一邊欣喜地想着，一邊努力向那個出口游去。
懷着這個念頭，阿源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出口緩緩游着。身體每前移一點點都是那麼的艱難。但是他能夠感覺得到自己是在向著那個方向靠近。
“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他聽到出口處傳來隆隆的轟鳴。當他終於把腦袋伸出去的一刻，雖然雙眼依舊緊閉着，可他仍然能感覺到一股強光照射過來。他覺得眼前火辣辣的，耳畔也是嗡嗡的響聲。然後，他便試着去呼吸。隨着鼻翼的扇動，一陣腥香的空氣充盈到他的胸腔處。
“啊！”當他感到整個身體獲得自由解放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第一聲呼喊。隨着這聲呼喊，他打開了自己的雙眼。
阿源俯視自己的身體，手和腳都顯得幼小和稚嫩，上面還殘留着暗紅色的不明液體。腳下踩不到讓人覺得踏實的土地，整個人似乎懸浮在半空中，黑壓壓的雲層好像觸手可及。眺望遠處，山巒逶迤，江河磅礴，風景如畫。茂林修竹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動物穿梭其間，傳出嗷嗷啾啾的鳥鳴獸語。
“真的好美！”阿源由衷地感嘆道。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頭上黑壓壓的雲層彷彿越來越逼近他懸浮的小小身體。阿源感到無盡的壓抑和恐懼。雲層中漸漸地浮現出一條條赤紅的溝壑。阿源細細一看，好像火山噴發時流出的岩漿。可不光是岩漿，當他舉目四望時才發現，整個天幕突然變成乾涸龜裂的土地，裂縫處就是那種赤紅色如岩漿一樣的東西。然後，就在這塊倒掛於天的恐怖土地上無端地冒出野獸般的嘶吼，兵器交接時的鏘鏘脆響。
無論是誰都會很好奇是誰會在這麼恐怖的倒掛土地之上戰鬥，阿源也不例外。但是他剛剛仰起腦袋，就看見一道流星般的光束從天而降，重重地撞擊在一座巍峨的高山山腰處。接着，山崩塌了，滾滾氣浪扶搖而出，勢如破竹地席捲了整個山河。蔥鬱的樹林，可愛的動物，一切的一切吹枯拉朽一般化為烏有，剛才如畫的美景一瞬間幻滅了。
氣浪湧向阿源的時候，阿源也感覺到其中可怕的氣息。但是這股毀天滅地的氣浪似乎忽略了他的存在，從他身旁擦肩而過。阿源看着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直撓腦袋：“這一幕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好像是兩個天神打架然後撞山來着。是誰和誰啊？怎麼想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氣浪帶動的餘震引發了天上的倒掛之地的變動，一塊一塊龜裂的土地之間那本就鬆動的溝壑慢慢變大，最後直接失去了聯繫，開始一塊一塊拖着長長的焰尾往地表墜落。赤紅色如岩漿一樣的液體也伴隨着淅瀝瀝地滴向地面。
“天空裂開了。”阿源喃喃地說道。
本來已經滿目瘡痍的地球表面，在一塊又一塊天外隕石的衝擊下，直接變為了人間煉獄。每一塊隕石彷彿敲擊在阿源的心臟之上，靈魂之中，讓他震撼到無以復加。眼前生靈塗炭、千瘡百孔的地表，讓他的心情無比的沉重，精神無比的崩潰。
但是一個天籟般的歌聲彷彿從他靈魂深處蘇醒過來。這一次他省悟過來：“補天。莫非接下來的是女蝸補天？”
似乎是為了應驗他的猜測，伴隨着此曲只應天上有的歌聲，那一塊又一塊的天外隕石被不知從何處飄蕩而來的藍色或白色的光點集聚托起，緩緩上升，好像在這一刻，地心引力對它們失去了控制。每一塊隕石，雖然談不上完全嚴絲合縫地還原成原來的倒掛之地，卻也碼放地錯落有致。歌聲還在繼續，一些原本屬於地表的石塊也紛紛加入進來，直到整片倒掛之地看上去沒有了太大的瑕疵，歌聲終於停止了。
破敗的地表廢墟上開始瀰漫燃燒后未燼的煙灰迷霧，模糊了阿源的視野。他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身姿裊娜的女子在用泥土捏塑着一個一個的小人，每捏好一個泥人，她就會用手指輕輕在其額頭一抹，泥人立刻就活蹦亂跳起來，圍着那個女子咿咿呀呀地說著聽不懂的話，玩耍着、嬉戲着。女子不知疲倦地工作，身邊的泥人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大地恢復了生機，她停下來擦了擦汗水，欣慰地抬頭看了看天。
這個時候，天空突然一聲吱呀巨響，那聲音，就好像是有人不期然間掀動了一座塵封已久的巨型青銅鼎。本來一直被倒掛於天的奇怪土地壓抑着的這片昏暗的空間，好像被掀翻出一道縫隙。這道縫隙從遙遠的天邊逐漸亮過來，伴隨着這種亮光，風雲開始變得詭譎，變幻。風越刮越大，雲越積越厚。當一滴雨水啪地一聲落到阿源胳膊上的時候，阿源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已經長到了二十來歲的樣子。
雨越下越大，到最後已經不能用雨這個字來形容這恐怖的氣象了，完全就是憤怒的天公在拿着高壓水槍對着地面掃射。阿源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淋得睜不開眼睛了。他發現懸挂於天上的奇怪土地在迅速地抬升，在迅速地遠離。它的速度越快，雨就下得越大，雨下到最後居然演變成了颱風和海嘯。排山倒海的海浪好像是在地平線上堆砌出一道長城，洶湧地撲面而來。生命，植被，山川，所有的一切在這場史無前例的海嘯下是那麼的蒼白無力。在無邊無際的巨浪沖刷下，阿源感覺自己好像是暴虐的海水中一彎無依無靠的小舟，或許最終的宿命就只剩下淹沒沉淪。
然而這感覺來去如風，身側湍急流動的海水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這個漩渦的終點竟匯聚於阿源胸前的米粒般的一點。阿源撲通一聲坐到了一個石地上。剛剛在自己面前眼花繚亂地呈現出的一切莫名地戛然而止，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阿源喘着粗氣，癱坐在地上，半天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現在處於一個石洞內。四周顯得陰冷幽暗，模糊中，他看得到石壁上用粗獷的線條，赤紅的塗料勾勒着一幅幅壁畫。那些壁畫和剛剛自己眼前的一幕幕場景非常的神似。
一個蒼老的聲音回蕩在空空的石洞之中：“孩子，你是神靈眷顧的子民。神靈剛剛向你展現出世界的本源。這些關於本源的記憶其實一直深埋在你的靈魂之中。它將指引給你前行的方向，它將向你揭示生命的真諦。在你的面前有一個石台，石台之中，乃是坤之靈泉積出的一汪活水。將你的手指咬破，讓你的鮮血流進這汪活水。日後，它會帶你找到血脈和靈魂的秘密。做完這一切以後，請你沿着石洞的甬道走出來吧！石洞之外，由我來接引你們這些被神靈眷顧的子民回歸神的懷抱之中。”
阿源依着老者所言，悉數照辦。在石洞口，他看到了老者的尊容。他打量着面前這位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的老者，老者笑了笑，伸手輕撫他的額頭道：“從你的神態中，我能感覺到你還沒有從剛剛的神諭之中恢復過來。我勸你最好下線平靜一會兒。待會兒再來。我會在這裏一直等着你的。”
“下線？對不起。你是遊戲裏的NPC嗎？遊戲設定中，你可以說下線這個詞語嗎？”阿源快被老者的驚人之語搞糊塗了。
“哈哈，請不要拿你以前玩過的那些電腦遊戲來衡量異次元。在這裏沒有NPC。沒有任何計算機預設好的遊戲模式。好了，聽從我的忠告，下線休息一會兒吧孩子。我叫玄塵子。”老者戲謔着說道。
阿源渾渾噩噩地給大腦做出下線的指示，眼前一暗后，又渾渾噩噩地摘下freehead。他發現自己捂出了一頭的冷汗。
“這個異次元遊戲，到底是什麼遊戲。太不可思議了！”阿源回頭一看，是一個戴着金邊眼睛的瘦高個替他說出了他的心聲。
阿源鄰座一個褐色頭髮鷹鉤鼻的外國青年也摘掉freehead，甩動着頭髮，隨即附和道：“哦，我完全贊同你的觀點。真不知道閃龍集團是請的哪個團隊製作的遊戲特效。實在是太酷炫了。我從小到大也沒有享受過如此驚心動魄的視聽盛宴！你知道嗎？剛剛我看到了聖經之中上帝七天創世紀的場景，還有諾亞方舟！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哦，天啦！我真的不知道多久我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
“等等，你是說你剛剛在遊戲中看到的是聖經之中的場景？”阿源驚愕地說道。
“對啊，我們全家都是虔誠的基督教徒。你不知道我剛剛看到那些的時候，心裏面有多激動！我叫邁克。聽你的中文這麼流利，你應該是華夏人吧。”邁克向阿源伸手。
阿源反身和他握了下手：“哦對，我叫阿源。可是邁克。我剛剛看到的畫面是天神打架還有女蝸補天造人。”
“你說的是中國古代神話版的創世紀吧。不，等等，你是說我們進入同一款遊戲。遊戲居然根據每個人不同的國別和宗教信仰自主選擇不同的開場畫面！關鍵我填寫的內測申請表裏並沒有註明我是基督教徒這件事啊！”邁克也反應了過來，然後也和阿源一起瞪圓眼睛張大了嘴。
“這個遊戲太神奇了！”瘦高個兒總結道。
500個遊戲精英陸陸續續地摘掉freehead開始交流議論，從他們每個人興奮的表情中阿源可以看出來他們估計都被這款意想不到的遊戲給震撼到了。
在這個所有人嘰嘰喳喳熱鬧不已的會場之中，誰也沒有關注到，473號卡座上那個叫薇妮的米國女生，過了很久也沒有將freehead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