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我的阿冷呢?!
佛祖渡人千千萬萬,渡得過的,是放下,渡不過,便是因果,心有執念的人,心魔難解,佛怎渡?
莫說渡了執冥,佛冷便是連自己,也渡不過。
若他無了這麼多年對雲歌辭的執念,百年青燈,佛陀前碾轉殘生,也無來由違背了道義,辜負了執冥。
不問起因,只問結果,無論執冥做了什麼,他該還給她的,始終要還。
“你故意激我的?”涼風凄凄里,執冥終於顫抖着發出聲音,也終是看清了佛冷的心。
眼淚滾滾,滂沱如雨落下,痛到極致的心,只剩下了支離破碎的殘骸,瘋狂地撕扯着喉嚨,沙啞的聲音滿是絕望:“你把自己的心給了她,把命還給我。”
佛冷給不了她人和心,便還了她一條命,他到底是做不到枉顧道義,抿去良知慈悲。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執冥緊緊地咬着唇,人顫抖着,怎麼也沒辦法克制,唇上一片血色:“誰讓你用你的命還給我的?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們之間一筆勾銷嗎?”
手中魂刃凌冽掠起,威凜逼人,空氣里寒風呼嘯,明明八月的天,卻像是忽然之間,進入了凜冬。
霜降寒來,魂刃直入了執冥的心頭,凄厲的嘶聲回蕩,執冥身子微弓,唇角鮮血濺濺。
她卻不覺得疼,慢慢直起身來,指尖輕拭過唇角,笑容如花綻放,瘋狂嗜血的陰狠:“我刺你一劍,還你一劍,阿冷,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兩清。”
“哈哈哈。”女子仰頭狂笑,染着血色的唇妖艷魅惑,悲慟聲聲難掩,被寒風吹散,只剩下滿臉眼淚。
鳳冠金珠狂亂搖晃,打落廊下,滴滴答答聲此起彼伏,白夢驚顫地伸手去扶她,卻被她狠狠甩開。
胸口刺穿的劇痛,是她在窮域之巔這麼多年,未曾有過的傷痛,原來這世間,會這麼痛。
“阿冷。”她拖着沉重破碎的身體,一步一步地朝着佛冷走出,那筆直站於風口處的男人,最終轟然倒下。
只留給她一絲極淺極淡的笑,凄涼悲苦數不清,扎在她的心頭上,在此後多年,成了不可湮滅的噩夢。
她顫顫巍巍地伸手要去抱他,“阿冷,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麼辦?”
若是世上沒有了佛冷,她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沒了他,一切都沒了。
有人在哭,風聲里低低迂迴着細長纏綿的哭聲,執冥分不清到底是她在哭,還是白夢在哭。
麻木煩躁地低喝:“不許哭,阿冷絕對不會死的。”
她手腳無措地抱着他,觸摸到了的,卻是男人冰冷的軀體,她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脈搏,竟無了半點溫熱氣息。
“不,不會的。”她終於慌了,扶着他瘋狂地用內力去試探他身體裏的生命氣息,探尋到的,是深不可測的黑暗空洞。
似乎他的靈魂,也已經離開了身體,飄去了她不知道的地方,觸摸不到,抓不住。
她從不知道什麼叫死亡,習慣了閑觀人世間的生死,總以為人死不過是一瞬,掀不起半點波瀾。
如此這般,她才沒有學會過半點的憐憫慈悲,俗世里的人,不過是螻蟻,死了便是死了,哪裏還需要傷心?
如今算來,真真可笑,原來還有這麼一天,面對死亡時,她如此倉皇無力,悲痛難忍。
“啊……”抱着懷中冰涼的人,她凄厲地仰頭哭出聲,壓在心口上的諸多情緒,如同被人生生給掏空,一顆心,也空了。
哭到最後,眼淚忽然乾澀,再也掉不下眼淚,怔怔地抱着他坐在地上,說不清愛恨,笑着喃喃罵:“阿冷,你所有的狠心,獨獨給了我。”
他捨不得讓雲歌辭苦,半點都捨不得,可他卻用最殘酷的辦法,讓她這後半生,都活在煉獄之中。
只要想起來,她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男人,這一輩子,該怎麼走?走向哪裏,都是黑暗,徒勞無用。
風聲低低繞着他們迴旋,凄涼撕聲,執冥呆了好久,忽地陰邪發出笑聲:“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沒辦法了嗎?”
她垂下頭看着懷中睡得深沉的男人,指尖仔仔細細地滑過他俊雅的面容,這張臉,無數次她夢中,魂牽夢縈。
已是深入骨血的人,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佛祖欲渡她,簡直可笑!
“我既能讓雲歌辭死而復生,又怎麼會讓你就這樣死了?”她帶笑的眼底一點點地燃燒起了希望的火光,激動得唇畔顫抖:“阿冷,走,我帶你回窮域之巔去,只要你在那裏,身體就能完好地保存着,你等着我,不出十年,我一定可以讓你重新活過。”
只要回了窮域之巔,她就可以安心修鍊,把以前走過的路重新再走一遍,把損耗掉的功力一點點修鍊回來。
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救佛冷了。
“主人,不可啊。”白夢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跪在地上哀求:“你已經逆天而行耗盡心力,若再來一次,你會死的。”
窮域之巔的執冥者,也是血肉之軀,不過是比尋常人壽命長了許多罷了,終究有故去那一日。
先前執冥為了雲歌辭,耗盡了畢生修為,心脈受損,如今再為了佛冷逆天改命,豈不是拿自己的命來相抵的?
白夢不禁悲從心生,本應是高在雲端如神祗的執冥殿,為何還是逃不過這情之一字,墮落紅塵,毀了自己。
她想不通,情這東西,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能讓執冥走到這一地步?
跟在執冥身邊這麼多年,總以為這女子早已經洞悉了世間萬物,心寂寂歸入神境,只待着修成正道,圓滿歸去明台。
豈料,她比俗世中人,更執念於這一情,一旦碰了,便如同染了毒,鑽入骨髓之中,拔除不得。
她的瘋狂,怕是這世間,少之又少的。
“死又如何?”執冥痴痴地笑着,輕輕順了順佛冷的僧袍,凝着他低低呢喃:“他死了,生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