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時令！”齊振雲咬着牙，瞪着前面有些有些瘦弱的少年，面孔通紅，咬牙切齒，“你TMD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不是說過你只要盯着前面的八號就行了嗎？盯着，盯、着！你小學沒畢業，聽不懂嗎？不知道什麼是盯着嗎！”
時令垂着頭，沒有說話。
“三班的八號是最弱的，是頭豬也能盯着了。”說話的是另外一個皮膚偏黑的少年，他同樣的面目猙獰。
“你就算是盯不住，跟着跑都不會嗎？”又一個人開口。
“就算是不會跑了，誰讓你踢球了？”
“還他媽的正好踢進球門！”
最後一句話，令氣氛一滯，然後，就像暫時平靜而又爆發的火山似的，眾人的憤怒和痛恨都被點燃了，而除了他們，連早先只是圍觀的女生們也加入了進來：“真是的，明明就沒碰過球的人，逞什麼英雄嘛！”
“三班本來是咱們最好的機會，這下好了，咱們要和五班死磕了。”
“五班，很強大嗎？”一個明顯有些不在狀態的女聲開口，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議論，“五班有三個校隊的啊！”
“校隊的？”
“李致遠就在三班啊！你不知道他防守多厲害嗎？”
“可咱們還有班長，班長不也是校隊的嗎？不、不還是主力嗎？”女生的聲音大了一些，顯然對自家班長很有信心。
“李致遠也是主力好不好，何況他們班還有曹墨然啊！”
“曹墨然？”
“曹墨然的進攻非常牛逼，你到底是不是鐵中的啊，怎麼對這個都不知道呀。”
“那我也不相信他們能比過班長！”這一位顯然有些腦殘粉的跡象了，雖然這麼回答也有些搖搖欲墜，不夠還是聲音洪亮。
“他們班還有董金澤呢！”
“董金澤也是五班的？”早先的女生這一次瞪大了眼，“就是那個雖然語文一塌糊塗，可代數相當棒的戴着眼鏡人卻非常帥的董金澤嗎？”
“……”剛才回答她的人有些無語，不過還是道，“不然呢？而且他們班男生還多，板凳深度厚着呢。”
如果前面那些話只是得分的勾拳的話，這一句簡直就是致命一擊，哪怕是對自家班長非常有信心的女生也沉默了下來。
現在男女平等，真要計較起來，女生在無論是學習還是罵架的戰鬥力上可能都還要更強上一分，但是輪到足球比賽上，男生多的班級的優勢簡直就是一目了然。
在商城，他們所在的鐵路附屬中學不算是最頂尖的，但絕對是比較有名氣的那一波的。在家長眼裏，這個學校的升學率還可以，但最關鍵的是從這個學校里考鐵路學校容易一些。而從鐵路學校畢業呢，雖然不一定就能分配到地鐵、鐵路上，概率總是要大一些的，現在這樣的就業形勢，這樣的優勢已經足夠讓很多家長心動了。
當然，從學歷上來說，職業高中比不上大學，但反正只是上初中，鐵路附中的成績也還可以，何不就讓孩子在這裏試試？總是多個選擇！
而對於學生們，特別是男生們來說，這裏更令他們熟悉的還是足球。
雖然現在的鐵中沒有過去那麼顯赫的江湖地位了，但他每年都會舉行的校內比賽，這可是一場令大學生都會心動的比賽。
因為這是一場初一初二所有班級都會參加的比賽！
一場在年級里也會有競爭的比賽！
一場歷時兩個月，在十月到十一月之間，每個星期都會舉辦的比賽！
這簡直，就是他們自己的一個校內足球杯！
對任何一個喜歡足球的男生來說，這都是一件非常有吸引力的事情，在鐵中的歷史上，不知發生過多少件，為了參加這個比賽而跑來這裏上學的事情。
不過那句話是怎麼說的，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雖然鐵中在足球這件事上非常重視，事實上因為有商城隊的關係，整個城市對足球都是比較重視的，可對於學校來說，這還只是一件副業。因為是學校的光榮傳統，堅持下來也無所謂，可要為此犧牲什麼……這個，就很難說了。在學生們這裏就是，他們興沖沖的跑過來，然後就會悲催的發現，班裏能踢球的人，不見得夠數……足球，是要有十一個人的。
十一個，男人。
說起來一個班級六十多個人，十一個男人應該很容易湊的。
但學校分班的時候可不是按男女比例，雖然現在不讓弄什麼快慢尖子班了，但大家都在換湯不換藥的搞着。所以這就往往造成了一些班級那女比例嚴重失調，有的班是男生多，有的班則就是女生多了，齊振雲他們所在的一班就是不幸的後者。
全班六十五個人，只有二十三個男生。
二十三個，嚴格的說也能踢球了，但，雖然有不少人喜歡足球，可也有不少人壓根就不感興趣，別說去踢了，平時連看都不看，還有一些人呢，乾脆就身體不適。
最後一個班裏挑挑揀揀，十一個人是湊齊了，板凳深度卻不夠，十八個人的大名單是不說了，連三個上場替補都勉強。
當然，到底有二十多個人，所以名單還是報上去了，而替補卻很令人頭疼，最後，就把時令給抓了上來。
一開始大家還真不願意選時令，倒不是因為他的體型不行——整個一班的球隊，體型可以的真沒幾個，主要是他的性格，開學一個多月了，再加上早先的軍訓，大家在一起差不多都有兩個月了，這傢伙愣是沒同人說過幾句話，這內向也就罷了，還容易臉紅！
一個男人，臉紅！
“咱們班的有些男生，還不如咱們班的女生像爺們呢！”這是足球隊的人在一起訓練時的議論，倒不完全就是說時令，不過他絕對算是代表人物了。
但一班實在是找不到人了，看來看去，也就是他在大家踢球的時候還會蹲在旁邊看，也就是他，在球跑過去的時候，還樂意去幫他們撿回來。
“咱們是必須要有三個人的，不過大家辛苦一下，盡量不要用到他！最後，還是隊長齊振雲把這事定了下來，大家想着只是讓他湊個人數，也就無所謂了，但事情就這麼巧，他們的第二替補在要上場的時候崴了腳，而他要替補的那個呢，又被人踢傷了，雖然不嚴重，可原本那人就在咬牙堅持，這再加上受傷，趴到那裏幾乎就起不來。
實在沒人可用了，再不想，也只有用時令了。
啟動時令的時候，齊振雲真是提心弔膽的。不過想着比賽就剩十分鐘了，不求有功，無過總可以吧——他們有一個球在手，嚴防死守，總能防過去吧？
時令不會踢不會配合，跑動總會吧？
三班最弱的派給他，總不會出任何問題吧？哪怕他防不住呢，那個八號也鬧不出什麼！
是的，八號也的確沒鬧出什麼，可時令鬧出來了！
就在比賽還剩下三分鐘，他們已經勝利在即的時候，球不知怎麼到了八號那裏，那個八號不愧是三班最弱的，愣是沒什麼反應，時令一下腳，球就過去了。這個時候，時令最佳措施是傳給離他不遠的齊振雲——事實上齊振雲已經在向他要球了；次等選擇是自己帶球往旁邊跑，再不濟的大腳踢出去也沒關係——哪怕真判個角球呢，大家一拖拉，時間就過去了，三班絕對沒有什麼充足的時間！
可是他竟然踢了！
而且他還踢進了！
球進了是好事，雖然他們已經有了一個領先球了，雖然他們已經要贏了，可誰也不嫌多贏一個。
但，時令踢的是自己的球門！
這TMD是個烏龍球！
在比賽的最後時刻，在大局已定的時候，就因為時令，他們失去了一切！
——因為凈勝球的緣故，他們想要出線就要和五班死磕！
而五班，幾乎是他們一年級最強大的班了！
想到這裏，齊振雲簡直就要瘋了，他一拳打在時令旁邊的牆壁上：“你TMD是三班派來的吧！”
一直沉默的時令終於抬起了頭，有些迷茫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用力的搖了搖頭。
“那你這TMD是搞什麼！搞、什、么！”
“是啊，你到底是搞什麼啊！”
“搞什麼呀！”
“搞什麼啊！”
……
一個人兩個人，男聲女聲，帶着指責、憤怒都沖了過來，時令抿着嘴，渾身哆嗦着，在過去，他每每遇到困難，就會垂着頭，以沉默拖延過去，而這一次，當所有人都圍上來的時候，他有一種拖延不過去的感覺。他失措的向旁邊看去，但四周都是憤怒、指責，他的目光甚至連安放的地方都沒有。
“我……”
他試圖張嘴，可很快又被周圍的人給淹沒。
“你為什麼這麼笨？”
“這麼傻？”
“為什麼要擅作主張？”
“你這是對班級的背叛！”
“是不是三班有你的熟人？”
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
一個又一個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然後，突然冒出了一個最大的——“我只是想幫忙！”
突然的，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時令有些迷茫的轉動了一下脖子，然後對面的齊振雲驀地一笑：“你想幫忙？”
時令這才意識到剛才那話，竟然是他自己說的！
他竟然說出了自己當時的想法！
在這麼多人面前，他竟然開口了！
“你幫什麼忙？”在他還震驚在這個事情里的時候，齊振雲又道，“你能幫什麼忙？”
“是啊，你能幫什麼啊！”其他人跟了上來。
“笑死了，竟然說幫忙！”
“是幫了，幫了三班的嘛！”
“三班要怎麼感謝你啊！”
“那必須請你大吃一頓啊！”
“他們這次和咱們踢平了，班費一定很充足，可要請你好好吃一頓！”
……
議論聲再次響了起來，和早先不同，這次更多的是調侃，時令的臉漲的更紅了，他咬了下牙：“不、不是的，我、我是真的想幫忙，真的、真的……我、我看錯了，我以為那是咱們要踢的門，我、我不是故意的……”
說到這裏，他也充滿了懊惱和悔恨，但憤怒的少年們卻不罷休：“拉倒吧，說的就像是你想射就能射進去似的！”
“你以為你是誰啊，葉小天嗎？”
“不不不，他以為自己是老馬呢！”
有人舉了個商城隊最熱門的前鋒，立刻被人以更加嘲弄的語氣接了下來，不過也有女生對這些不太了解，小聲道：“葉小天我知道，不過老馬是誰啊！”
“馬勒當拿啊！葉小天雖然踢的好，可也不敢說百分百進，能這麼有把握的，也就老馬和貝利了，時令這是告訴我們他和這兩位差不多呢。”
這話一出，周圍人都笑了起來，時令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是真的覺得自己能進！我、我有把握！”
周圍人笑的更厲害了。
“我真的有把握！”
有人不僅大笑，連冷笑都有了。
“我、我真的有……我真不是、不是故意搗亂的……我可以踢給你們看！”
在他說前面話的時候，眾人都是嘲弄不屑，但當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有了短時間的沉默，最後是齊振雲開口：“你踢給我們看？”
時令的手微微顫抖着，嘴唇也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他下意識的更緊的把身體往牆面裏面貼，這並不是他所熟悉的環境，事實上他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他會這麼說話，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發飄，腳已經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舌頭更是僵硬的，他很想低着頭把眼前的事給拖過去，可現在的場景又讓他有一種自己必須說的感覺。
“我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呢？”他想着，為什麼呢？
如果不答應去當替補就好了；
如果不答應上場就好了；
如果不是那麼緊的跟着對方的八號就好了；
如果……
“你，”齊振雲貼近他，鼻息噴到他的臉上，黝黑的眸子帶着憤怒，“怎麼踢給我們看！”
“……你防守，我來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