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一擊必中
郁清清以前從未打過獵,外加她九歲的身體瘦小柔弱,一陣風就能吹跑,身上挎的弓幾乎比她的塊頭都大,不過她整個人卻異常興奮,躍躍欲試。
附近的山裏她小時候經常去,可以說閉着眼都迷不了路,她一邊揮動弓箭驅散面前半人多高的草叢,一邊擦了擦額頭的汗。
郁清清沒有打獵的經驗,但架不住她血管里流着獵人的血,大概天生就是打獵的好手,沒走多遠就碰上一隻肥嘟嘟的兔子,郁清清停下腳步,藏身一棵樹后,抽出一根早用樹枝削好的箭頭,彎弓搭箭,瞄準正在吃草的野兔。
野兔很警覺,一邊吃草一邊不時觀察四周。
郁清清挑了挑眉,屏息凝氣,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箭頭上。
天光微亮,除了微風拂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之外,四周安靜的幾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額頭上漸漸沁出細密的冷汗,郁清清握着弓箭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抿了抿乾澀的唇。
她在等一個機會。
一擊必中。
就是這個時候。
郁清清眯了眯眼,弓箭“咻咻”飛了出去。
就在這時,東南方忽然飛出來一支箭,兩人幾乎同時射出,野兔警惕的豎起全身的毛,想要逃跑,然而死神的陰影已經籠罩了它。
一支羽箭貫穿野兔脖頸,野兔蹬了蹬腿,死了。
郁清清的箭只輕飄飄的擦過野兔的後退,不輕不重的射在了一株碗口粗的喬樹樁上,箭頭扎的不深,搖搖晃晃的。
“操。”郁清清爆了句粗口,二話不說就衝過去撿那隻死兔子,有一隻大手卻先她一步將兔子提了起來。
郁清清抬手去搶,對方後退一步,逗她似的提着兔耳朵在她面前晃。
調笑道:“小朋友,亂搶別人東西可不好哦。”
“這是我先看中的,給我。”
小姑娘面黃肌瘦,一看就營養不良的樣子,一雙眼睛卻清亮的出奇,格外鮮活明亮,尤其此刻瞪着大眼睛,裏面寫滿了不屈倔強,明明不講理,卻格外可愛。
許暘想到自家的小侄女,有心逗弄兩句,隨手拔下兔子脖子上的箭,在郁清清眼前晃了晃:“看到沒,這是我的箭。”
指了指射到樹樁上的簡易箭:“你的箭在那兒呢。”
郁清清心中清楚是自己技不如人,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狠狠瞪了這人幾眼。
眼前的男人頂多三十齣頭,相貌周正,身材高大,身上有一股凜然的煞氣,一看就不好惹,而且還眼生的很,郁清清確定從沒見過他。
形勢比人強,惹不起躲不起嗎?
“好女不跟男斗,這隻兔子讓給你了。”話落轉身就走。
許暘哭笑不得,這麼小一孩子,說話還挺有骨氣的,他還得感謝她的寬宏大量不成?
“小姑娘,你家裏人呢?怎麼放心你一個人上山?”許暘很少見到外人,冷不丁在山裏遇見個有趣的小姑娘,有心多聊兩句。
郁清清走得很快,但哪兒抵得上對方的大長腿,三兩步就被追上了。
郁清清煩躁的斜了他一眼:“你煩不煩?兔子都讓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郁清清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但一想到手的兔子被人給截胡了,姥兒吃不到肉了……就控制不住這暴脾氣。
許暘摸了摸鼻子,想想跟一個孩子置氣實在有失風度,咳嗽了一聲說道:“這樣吧,你要能射中那棵樹,這隻兔子我就讓給你。”
說著抬手指了指不遠處一棵歪脖子樹。
郁清清挑了挑眉,“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郁清清從他背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借箭一用。”
彎弓搭箭,動作利落,眼神鋒利。
“咻”箭矢飛離弓弦而去。
羽箭威力可比樹枝削的箭頭強多了,深入樹樁寸許,箭尾在空氣中搖擺,彷彿在向人炫耀。
郁清清收弓,揚眉,眉目在初升的朝陽中恣意張揚。
許暘愣神間,手裏的兔子就被對方搶走了,耳邊響起小女孩清脆的嗓音:“願賭服輸,東西歸我了。”
話落擺擺手,一溜煙消失在山林間。
許暘無奈的笑笑,走過去拔出箭羽,箭頭整根沒入,這力道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看來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啊。
就是握箭的手法生了些,一看就是生手,不過能有這樣的效果,天賦不錯。
是個好苗子。
——
太白山腳下有一片僻靜的山谷,谷中生長着大片大片的竹林,清風徐來,竹林如海浪般漾起層層波紋,層林盡染,綠陰如蓋。
那青綠、翠綠彷彿自然天成一般,妙不可言,美不勝收。
踏進這一方天地,紅塵遠去,疲勞盡褪,心中一片安詳寧靜。
一條鵝卵石小逕自竹林深處延展而去,小徑盡頭,靜靜坐落着一間竹舍,遠離人世紛擾,如世外桃源般清靜無塵。
一道匆匆走近的身影打破了這副如詩如畫般靜謐的畫面。
許暘站在木窗前輕聲詢問:“公子、起了嗎?”
很難想像,看起來粗獷高大的男人還有這般恭敬和小心翼翼的一面。
“嗯。”
平平淡淡的一個字,幾分慵懶的漫不經心,卻盛滿了醉人的溫柔。
“公子歇着,我這就做飯去。”
像往常無數個早晨一樣,許暘轉身就往竹舍后的廚房走去,就在這時,房內破天荒響起一道溫潤輕柔的嗓音,。
“許哥有什麼開心事嗎?”
如春日柔軟的風,如秋夜清寒的月,帶着某種奇妙的蠱惑,令人無比享受的同時又感到幾分受寵若驚般的惶恐。
許暘腳步一頓,下意識愣了愣。
他跟着公子在這深山老林里避居了好幾年,公子什麼性子他不說十分了解,但也摸了個七七八八,公子平素話很少,別人一天說的話估計是公子一年的話量,平素只是安靜的看書寫字,生活上嚴格按照佛家的習慣來執行,比如不食葷腥、過午不食……
明明還是個少年,卻彷彿看透塵世的老者。
公子平常可從不會多問。
許暘很快回過神來,恭敬的說道:“公子看出來了?”
少年輕柔的嗓音如羽毛劃過心尖,撓的人心裏痒痒的。
“許哥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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妗子,北方農村方言中對舅媽的一種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