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智械至上（1）

“救星？”

“救星”這兩個字讓我整個人懵了，它就像是一葉孤帆在我的腦海里划向無際的遠方。我怎麼就成了“救星”呢？我甚至連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裏，那個女人說找的那個他是誰？一系列的問題我都沒有搞清楚，怎麼忽然間就成了“救星”呢？這真的太荒唐了，我心裏想。

可接下來，老許沒有給我提問的機會，直接把我拉走。我迷迷糊糊地被他帶到一堵很大的岩石牆前，老許將右手放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岩石塊開始從中間向兩邊緩慢打開，原來裏面是一個會議室。這個會議室外面看起來是岩石的構造，但是裏面四壁都是瓦青色的金屬牆壁，四面牆壁上都掛這兩個落地顯示屏。會議室中間放着一台雪白的會議桌，桌的另一頭坐着一個巧克力色短髮女人。她一見我們進來，禮貌地笑了一下站起身來，甚至彎了點腰。通過老許的介紹，她是這裏的頭兒，名字叫“芙蕖”，這裏的人都叫她“隊長”。在她旁邊，站着今天在食堂碰到的醫生，他叫“莫清言”，他也對我微笑一下點了點頭。

我一頭霧水地被請坐下來，一個機械人給我遞了一杯水。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裏，我在這個會議室里只做了一件事情——保持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聽完他們口述的一切事情，關於這個鎮子的過去以及這個鎮子遭受的災難，而他們在言語中好像認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鎮子的未來在我的手上。

他們給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懶惰鎮后，那位醫生莫清言開門見山地說道：

二十年以前，懶惰鎮因為位處沙漠之中，資源匱乏，人們生活一直很艱苦，但人們還是挺過去許多年。然而，隨着水源愈發稀少，生活一天不如一天，鎮子上的人們也感到越來越無望，很多人都選擇離開，只有少數人選擇留下，眼見鎮子就要沒了。

可就在二十年前的一天夜晚，鎮子上的一位婦人誕下了一對雙胞胎，這是我們鎮子上從未有的。但是，我也說到了，當時的資源已經十分匱乏，在連養一個孩子都很困難的情況下，又有什麼能力去養大兩個孩子呢？所以當時鎮子長老們經過很長時間的商討，作出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那就是放棄其中一個孩子。

所以，當時的人們都勸說那位婦人放棄其中一個，可那位婦人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她誓死也要維護自己孩子的安全。

但是，事態愈演愈烈，當時有一隊人硬闖婦人的家中，逼迫她放棄其中一個孩子。可就在這時，奇迹發生了，那兩個孩子用他們清澈的眼珠看着闖進來的人，然後兩個孩子互相看着對方，兩隻小手慢慢地緊緊地握住，他們彷彿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我們，不要放棄他們其中任何一個。

看到兩個小孩居然能這麼有感情，當大人的，反而是冷血的無情的。同時，鎮上的有位長老看出了這對雙胞胎的奇異之處——那哥哥的眼睛泛着白光，弟弟的眼睛卻黑得深邃。於是他便跟鎮民說，這對娃兒一個極陽，一個極陰，他們陰陽互補是神明派下來拯救我們鎮子的。果不其然，這兩個小娃兒第七天開始能說話，第十五天開始能直立行走。這時，人們已經發覺他們的奇異，也就相信了那位長老所言，大傢伙決定一起供養這對雙胞胎。可讓人更加驚訝地是，他們兩歲已經識字無數，三歲開始發明機械……因為他們兩個少年天才的降臨，我們的鎮子才在絕望的深淵中看到了希望。短短几年間，我們的鎮子已經恢復了生機，通過機械的幫助，我們發掘出新的水源，資源也漸漸富有起來，人們的生活終於算是走上了正軌。

“那很好啊！你們有這麼兩個…天才…為什麼說是災難呢？”我不解地問道。

“到目前為止，災難還沒有發生。”莫清言頓了一頓，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雖然說這兩娃兒是雙胞胎，但是他們的性格卻大相逕庭，他們甚至給自己還取了一個相反的名字，哥哥名叫勤奮，弟弟則名叫懶惰。哥哥勤奮為人穩重謙遜，做事勤奮努力，喜歡親力親為；弟弟驕橫慵懶，做事拖拖拉拉。即使他們兩個都熱愛發明機械，這使得我們的飲食起居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他們在對機械的理念上則大大相反——哥哥勤奮一直主張人類不可以過度依賴機械，他認為機械對於我們僅僅是一個工具，如果我們濫用機械，人類便會沒有辦法離開機械生存，在某種程度上，也就意味着人類被機械牢牢“控制”了。然而他的弟弟勤奮則不一樣，他認為完美的機械就是能完完全全替代人類幹活，既然人類能做的機械都能做，人類又何必再浪費精力呢，他認為一種完美的機械可以徹底地解放人的勞動，機械發展的終極就是讓人類自由，讓人類可以偷懶。關於人們是否過度依賴機械這一點，他們曾經爭吵過很多次，但由於兩人有種勢均力敵的能力，誰也沒有絕對的主張。就這樣，我們鎮上的居民與日益先進的機械和諧平穩地生活了十餘年。

然而，在五年前的一天下午，東邊飄過來一片巨大的紫雲，它遮天蔽日，天色驟然暗下。剎那間，雷雨交加，雷鳴聲響徹了大地，地上的沙粒變得黏糊無比。因為平日裏有機械調節我們的氣候，地處沙漠的我們已經時常享受雨水的滋潤，但那天下起的傾盆大雨卻完全沒辦法讓人欣喜起來，反而讓人感到一絲黑暗與恐懼。更令人可怕的是，勤奮和懶惰兩兄弟又再次爭吵起來，他們的爭吵聲傳遍了整個鎮子。鎮上的每一個人都開始擔心起鎮子的未來，並且紛紛祈禱着他們的爭吵能快快平息。然而，這一次的爭吵沒有像以往那樣平靜下來，反而是愈演愈烈，雙方甚至拿起自己暗中研發的機械對打起來。那一晚火光四起，灰濛的天被烈火照得透亮，我們眼睜睜地看着鎮子的房屋逐漸燒毀，心裏頭悲痛萬分。為了保命，我們逃出了鎮子，在逃命的途中，無意中發現了這裏。

說到這裏，芙蕖皺起了眉頭，老許難掩悲傷的情緒擦了擦眼睛，莫清言低下了頭，眼神也暗淡了下來，繼續說道：

我們要說的災難，就在從這時開始了。五年前，勤奮與懶惰之間的那場生死大戰，將我們原本安定的生活再次打亂了，更離奇的是，勤奮也從此沒有了蹤影，我們都懷疑是懶惰無情地把他給殺了。

沒有了勤奮的阻撓，留下來的懶惰也變得更加驕慢散懶，更是將他關於機械的理念發揮到極致。大戰結束后不久，懶惰便用他新研發的機械僅僅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把鎮子復原了。等我們確認事態平息，回到鎮子上時，我們發現生活與往常也沒有什麼大的改變，甚至懶惰帶來給我們使用的新機械讓我們生活更加輕鬆了。然而，可怕的事情終是發生了。懶惰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在鎮上四處抓捕鎮民，這些鎮民有的很快就送回來了，而其他則是永遠的消失不見了。後來我們才打聽到，原來他四處抓走鎮民，是在找勤奮的下落。在那場大戰之後，懶惰並沒有殺死勤奮，相反勤奮棄戰而逃，至今仍沒有下落。所以，他幾乎把懶惰鎮方圓百里的地方都掀開一遍了，可還是一無所獲，方才決定從我們普普通通的鎮民入手。看着三天兩頭親朋好友的消失，我們每個人整天都在提心弔膽中度過。而且我們也發現了自己的家變得與以往不同了，你之前在老許屋裏應該也看到了一部分吧。

“你是說在他房間裏變出來的槍？”

沒錯，那些槍是懶惰在復原鎮子的時候埋下的。要不是偶然發現，我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們一個朋友在半夜上廁所的時候，出了房門碰巧看到了自己屋子裏的武器在進行調試，他腳一踏出房門，百來把槍瞬間對準他，他那個嚇得，立刻尿都憋回去了，裝作沒看見地關上房門，繼續睡覺。據他所說，那一晚他整夜沒合眼，冷汗都浸濕整個床褥了，他就害怕自己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那些槍給掃死了。而懶惰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在一瞬間消滅我們。這個鎮子，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鎮子了，現在的鎮子步步埋藏着殺人的武器。

“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啊？你們好不容易才熬過這十幾年，難不成他與勤奮之間的矛盾也要牽連到你們嗎？”

此時，坐在一旁沒有說過什麼話的芙蕖，突然冷不丁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我看你也有幾分聰明，他既然這麼做了，為的是一件事情，你應該猜得到是什麼事情吧。”

“我……我想一想。”

從我進來之後，會議桌對面的芙渠一直沒有對我說過任何話，只是眉頭緊皺雙目有力地打量着我，好像是要從我身上看出一絲毛病。期間莫清言描述勤奮與懶惰那場激戰時也只是不甘地哼了一聲，好像她十分討厭勤奮與懶惰一樣。她忽然冷不丁地說了話，着實讓我愣了神，我沒想到她的聲音會是那麼溫柔卻又那麼有力。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從她的眼裏我看到了憤怒也看到了悲傷，我不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她那火熱的眼神使我明白，在這裏，她需要我，我也同樣需要她。

可她問的這個問題，懶惰是為了什麼呢？忽然，我想起來老許拼了命捂住我的嘴，接着又想掐死我的場景。那個“警察”既然是懶惰的手下，卻被懶惰設下的武器給消滅了。如此看來，那個暗格里的東西不是一般的重要。

“我猜，是為了老許打死也不讓我說出來的那件東西吧。”

芙渠凝視着我，眉頭漸漸鬆開，嘴角慢慢地一點一點地上揚，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她的眼神里不僅感到了一股冷冽的寒氣，還感到了難得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