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智械至上（2）

?接下來，他們不斷地給我講鎮子的事，講了大概有幾個小時吧。而莫清言講的只是故事的開始：

五年前的那一場大戰後，懶惰幫助居民修復了鎮子，居民回到鎮子上的時候，好像那一場大戰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們雖然對勤奮的失蹤感到悲傷和惶恐，但是安穩下來的生活也讓他們逐漸淡忘了傷痛。而且，懶惰研發的新機械讓鎮上的大部分人對勤奮的離開逐漸釋然，畢竟之前勤奮研發出來的機械最多也只讓居民們減少些不必要的工作，而懶惰如今研發出來的機械則可以讓居民完全不工作，好比如果你每天都要工作換取相應的報酬維持生活，忽然有人跟你說，你從今以後都不用工作了，但是報酬依舊給你，難道你還會每天努力勤勉地工作嗎？

在那場大戰以前，鎮子上的居民上都有自己的工作，各個人恪盡職守，如此才能維持鎮子所有居民生活的運轉，而大戰以後，鎮子上的居民再也不用工作，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覺。雖說一開始有勤奮的支持者站出來反抗，但是這些人在第二天通通消失不見了，其餘的支持者看到這樣的下場，也不敢作為。漸漸地這個鎮子的居民變得無約束地越來越懶，變得越來越嫌麻煩，所以，這個鎮子有了“懶惰鎮”這個名字。

在大戰不久之後，“療生機”的出現讓已經很懶惰的鎮民，變得更加好逸惡勞，他們不用再擔心身體是否健康，不用再擔心青春的浪費，有了它人人都可以永葆青春。所以鎮民不僅不再工作，也不再珍惜歲月的流失。對一個人來說，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對眼前的事情不懂得珍惜，而鎮民已經完全忘記這一點了。

到了今天，整個鎮子就只剩下老許還有點工作要做，他負責鎮子物資的運送。雖然這裏機械十分的發達，基本上可以自給自足，但是和其他城鎮的交流和貿易，是不可避免的。一來他們可以將鎮子上獨有的商品賣給其他地方，二來也可以將其他的地方獨有的商品運送回來。

在莫清言給我講解懶惰鎮的歷史之時，老許給我提起了鎮子以外的事情——除了懶惰鎮以外，外面原來還有六大鎮，分別是：貪婪鎮、暴食鎮、慾望鎮、傲慢鎮、嫉妒鎮、暴怒鎮。七個大鎮從懶惰鎮開始成一直線往東分佈，老許雖然只給我提及它們的名字，但我已經能猜出它們鎮子鮮明的“個性”了。可是，除了貪婪鎮比較熟悉以外，其餘的鎮子他也不全知道，畢竟在外半個月的時長，他只能到貪婪鎮附近，只是有幾次和其他幾個大鎮運送物資的人碰過面而已。

老許這一趟回來，就在鎮子不遠處看到了我，順便把我撿回鎮上，可以說碰到他，我真的很幸運。而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那個聲音說要找的他又是誰？不過，現在回想，在老許家聽到的那句“喊出來”和我最初聽到的那句“黑暗的深淵是自己”的聲音倒有幾分相似。

我站在會議室外的過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四周空無一人，零星的燭火雖說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但兩頭無盡的黑暗讓迷茫的我不知該怎麼走。老許和莫清言對我說的話，一直在我的思緒里打着鼓，我本來是一個毫無相干的人，我到現在還相信我是一個毫無相干的人，忽然之間要摻和別人生死攸關的事情，我到底沒有那個能力，他們這又何苦了，要是失敗了，要付出的代價可不更加沉重？

正當我不斷自我懷疑的時候，莫清言出來了，他看起來很輕鬆樂觀。

“怎麼樣？小姑娘，想清楚了沒？”

“呵呵，我能想清楚什麼？”

“你出來了這麼久，還沒想清楚呀，需要我把剛才對你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他們對我說的話？是了，他們說的那些我成為“救星”託詞，他不提我大概也因為害怕所以選擇性忘了吧。

大概是三四年前，療生機的出現已經讓這個鎮子上的人，完完全全陷入了懶惰的陷阱里。他不但通過療生機控制鎮上居民的飲食起居，而且連他們的記憶也一併操縱了，三個月為一次周期，三個月一到，療生機就會讓居民的記憶刷新，就好像一個沒有辦法結束的遊戲一樣，因為你一直以為自己才剛剛開始。

但是也有一些意志力十分堅強的人，療生機沒有辦法重新編寫他們的記憶，所以懶惰會讓他們在療生機里沉睡的時間更加長，有的小則一兩年，有的則一直都沒有醒過。在這基地里的幾個人里，只有老許被改寫過記憶，一開始他和其他居民一樣，被改寫記憶后，忘記了五年前的勤奮和懶惰的那場激戰，忘記了那天的慘烈景象，他的生活就好像程序一樣，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直到莫清言在他的貨物記錄上做了手腳，他也漸漸嘗試用自己的暗語留下一點痕迹。等到記憶被刷新的時候，他發覺先前的記憶都忘光，可貨物記錄上的痕迹是無法置疑的，他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莫清言不只給老許的貨物記錄上做了手腳，有很多居民他也這樣做了，但唯獨老許清醒過來了。也許是他是鎮子上唯一有工作的，療生機對他的控制不至於那麼強烈。而且針對療生機對人體細胞的控制，莫清言也僅僅是找到了緩解的方法，事到如今他依舊沒有辦法讓居民完全擺脫對療生機的依賴。這也是為什麼老許清醒了，卻仍然要在鎮子上不能待在基地的原因。

一般來說，每一個居民在療生機上沉睡的時間是不一樣的，懶惰有一套算法，可以算出每個人今天會幹什麼，會不會做出壞事——這個壞事當然是對懶惰來說的，根據這套算法可以有效地降低他們做出壞事的概率，因為你在會做壞事的時候已經乖乖地躺在療生機上了。不得不說，懶惰的這個療生機十分的厲害。

對於老許來說，他出去一趟回來，起碼要在療生機上躺上一個星期，修復身體的這件事情，儘管機械再先進也需要時間，不可能立竿見影。但是這一次回來，老許已經拖延了三天，加上情緒太過波動，所以他才會抗不住，那麼痛苦地爬上療生機。但是到了那位自稱警察大叔——不過是懶惰的一名手下，他出現的時候，我無意中觸發了屋子裏的武器，把他給幹掉了。同時，老許的療生機中斷了運作，剛剛進入沉睡狀態的老許被喚醒了，然後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將昏迷的我帶到了基地里。這也是第一次，莫清言告訴我的，療生機中斷了運作，畢竟這可能是懶惰最頂尖的科技了。不管他用什麼方法，療生機一旦開始就只會在規定的時候停止，是不可能中斷的。況且屋子裏的武器，全都是懶惰安排的，而且防護系統十分霸道，旁人是不可能完全黑掉的，更不用說把自己人識別成為消滅對象。而我無意間做出來的事，他們都覺得太不可思議，所以他們就把“救星”這兩個字安在了我的頭上。

“小姑娘，我們可以幫你找到你說的那個他，老許告訴我了。只要你肯幫我們。”

我看向莫清言的眼睛，他的眼鏡上不時倒影着搖曳的燭火，好像這火也生長在他的眼裏一樣，那一瞬間讓我疑惑，這個為鎮子做了這麼多的男人，他圖的是什麼？他的心裏裝着的又是什麼呢？看着他眼上的“那團火”，我的內心也忽然間澎湃起來，他們救人，我找人，這點並不衝突，何況我要找的人如果是他們要救的人呢？正想跟莫清言說我的決定時，喉嚨突然間痒痒的，說出來的話就變了。

“你有煙嗎？”

“小姑娘家的！抽什麼煙！”

在那一瞬間，我想抽上一根煙，我不記得我會抽煙，但是我的身體、我的知覺好像在偷偷蘇醒，有時候你忘卻了一切，可是你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遵循某些習慣。也許吧，我是一個煙癮很重的人，誰知道呢。

可惜的是，這裏沒有煙，懶惰鎮上沒有種植煙草的機械。老許說了，以前煙草是一種很重要的貨物，煙草買賣是維繫各大城鎮交易的重要原因，五年前作為唯一生產煙草的東方城鎮一夜間封了城，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交流，隨即煙草在市場上就消失了。同樣是五年前，那一年懶惰鎮以外還發生了什麼事情，老許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我想問多一點，他也說不出來了。畢竟這五年裏老許的記憶被療生機篡改過許多次，而且相當霸道，城鎮以外的事情他只記得清楚五年以前的，最近發生的事情，他並不知道。他們也只從老許記錄的零星筆記中拼湊出來了一些事實，即使莫清言用了不少方法，也無法讓老許想起來更多。

我跟莫清言回到會議室時，芙渠和老許都驚詫地望着我，看來我出去的這段時間裏，他們談了不少事情。芙渠並不待見我，她仍然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她希望在我的對話上看出破綻，畢竟他們在這暗無天日的基地里苦心經營，肯定不願意被一個外來人搞砸了一切，但是現在除了相信我，她並沒有什麼辦法。

聽莫清言說，芙渠是一個極其聰明和意志力堅定的女人，在療生機第一次嘗試改寫她記憶的時候她已經發現了，甚至在意識里設立了防護牆，但是又留給療生機發揮的空間，這樣療生機反饋給懶惰的信息就會顯示修改成功，但實際上關鍵的記憶並沒有被修改。在之後，她找到了莫清言這樣記憶沒有被改寫的人，並教授他們如何設防護牆。他們一直都在暗中調查懶惰的陰謀，即使逃出了鎮外也沒有停止過。面對我的出現，還有我做到的事情，他們很好奇，所以他們給我指派了一個任務，一個很艱難的任務。我知道，這是他們在考驗我，檢查我有沒有幫助他們的資質。

芙渠和老許很快就緩過神來，莫清言很自豪地告訴他們我答應幫忙了，好像是他親口說服我一樣，我反駁他根本是我自己想通的。老許也很開心，唯獨芙渠仍舊鐵着臉。看場面有點尷尬我便開口問老許：

“老許，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中午。”老許對我點了點頭。

“這麼快？我們不需要再討論討論作戰方案嗎？”

“不用啦，你回去睡一覺就行，我們把整個方案輸入你的枕頭裏，你就可以在夢裏演練我們的計劃，明天起來你自然都了解清楚。”

“還能這樣？那我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

“哈哈，不會影響你的睡眠，這個計劃我們已經商議了很久，紙面上是絕對是安全的。不過嘛，也可能因為你的出現，懶惰會加大防禦力度，我們必須時刻警惕才行。”

“所以現在你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咯。”

“是啊，懶惰的機械深不可測，一不留神灰飛煙滅的就是我們！”

“那看起來我們一點勝算也沒有呀？我有點慌……”

“有的。別這麼慫嘛！小瓊！這一次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把一個人帶回來！”

“是誰？”

“一個機械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