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不列顛首相就要敢於豬
“夜深煙火盡，霰雪白紛紛。”四處的騷亂逐漸停息，遠處的哭號吶喊重新為狂風所掩埋，正如紛紛大雪掩埋在廢墟上。看着動蕩后的情景，他嘆了口氣。
“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在前頭靠嗅覺追蹤的百花不用回頭也讀出了他的意思，快速接道。雖然看不到必定是木然的表情，但微微搖動的指尖表達出了她得意和求撫摸的意思。
貓很少說話，百花也是。所以她通用語還是授龍語都不太順暢——除了背誦古詩詞。
托馬斯輕撫着她麥穗色的金髮：“布林山德的損失情況相較於無冬城多年前的毀滅並不嚴重，畢竟普通人是無法與大自然的原初恐怖力量相比擬的。但無冬城的人們最終能團結一致，重新建設這顆北方明珠，不管是獸人、鼠人、魔鬼信徒、奈瑟陰魂、紅袍甚至奪心魔和底棲魔魚都不能控制它。相反，這些力量只會讓人們更加團結。”
“但是現在布林山德的情況就不同了，人們紅着眼睛互相廝殺……我在想這會不會激發十鎮、野蠻人以及南方人的矛盾，甚至變成常年的仇恨。”
“我愚蠢的遊俠啊，你難道忘記了你們高人的一個毛病：經常因為奇怪的不科學不理智的理由就激發愛或者恨這種極端的感情，然後又在很短的時間內忘記。唉，畢竟你們的壽命太短、智力又比較低下，我也不是無法理解！不過你不是吹噓過，人類最擅長傳承知識嗎……對，就是那個鄉村教師。實話說，同樣是使用聲音交流，你們和其他種族的語速實在太慢了，不利於積累和傳遞知識……所以你們還是使用文字會比較快……”
侏儒是一種很可怕的種族，他們可以做到談話的時候并行而不打擾思緒。傳說中丘吉爾也能做到與兩個人同時交談。
語言和文字，在地球就被認為可能是人類文化和社會形成和傳遞的原因。在托瑞爾可能就更重要了，甚至可用來解釋冰風谷和南方地區的差距。
因為北地巨人、矮人、人類認為符文Rune中蘊藏着力量，所以史書傳說往往不留文字。因此需要那些在南方被稱為勇氣學院的勇武詩人Skald，來負責保存那些古老英雄的記憶，從而激勵新時代的英雄。他們四處奔波見證體驗那些偉大故事，並且首先記錄和傳揚，以確保被世間銘記流傳。
北地詩人的說唱詩eddic本來是極有感染力的，激發勇氣的程度要勝過南方同行。但是尤厄爾不知道從哪弄來很多強大的魔法裝備，極大增強了他的吟唱效果。
——南方如深水城新奧拉姆學院或銀月城的新佛克路坎知識學院培養的就是這種傳統萬精油式的狡智詩人，他們推崇智慧計策和人格感染力，標榜自己追求美和真象，喜歡揭發腐敗、談論時政、以取笑妄自尊大的當權者為樂。
雖然托馬斯不相信尤厄爾煽動暴亂是有着為人民服務的心，反而更覺得這是一種詩人的鍵政本能，但他絕對相信這詩人使用各種魔法物品和捲軸的能力。
三英雄之頌、庫倫勇士傳說、泰摩拉旋律、西斯戰歌……南方種類繁多的曲調旋律，甚至可能還包括托馬斯從地球帶來的音樂，讓尤厄爾得以全副武裝。
追蹤和反追蹤在地球就已經是很複雜繁瑣的技術，在托瑞爾還需要加入魔法的攻防。
也許是因為沒預想到會有人直接了當地撕破臉，詩人並未提前做抹除氣味的準備。但是在與庫爾伽爾匯合后，三人的足跡和氣味反而消失了。
詩人的吟唱表演和話術雖然極其強大，讓尤厄爾成為影響布林山德乃至冰風谷平衡最重的一顆砝碼。但是不管吟唱還是交涉，其最強大也最脆弱的地方在於依託其他人才能顯示威力。
而法術就不同了，所以在托馬斯看來，庫爾伽爾遠比詩人棘手得多。
“找不到更多尤厄爾的信息，在遇到庫爾伽爾後，他們的足跡和氣味就一起消失了。”托馬斯皺眉道：“是消除了自己氣味加上飛行，亦或者是直接傳送？周圍幾百米次元門的籠罩範圍內找不到落腳點和氣味，難道庫爾伽爾真的為了保護他使用了高環傳送？我可不相信他是那麼厚道的人！”
魔法帶來太多可能和變化，由於不清楚詩人有什麼捲軸、法師掌握了什麼法術，就無法確定尤厄爾和庫爾伽爾是使用法術掩去氣味和蹤跡還是直接傳送離開或是其他方式。
步法追蹤不行就換百花追蹤氣味；氣味追蹤不行就讓侏儒施展法術強行定位；定位法術也被防護偵測的法術阻擋就只能一邊思索行動規律一邊四處撒網。
即便知道被矮人精製過的黑冰不會那麼快地腐蝕心智，有些煩躁的托馬斯依然謹慎地用隨手摺下的屋檐冰錐撥動着街上殘骸，避免和死者手中黑冰接觸。有些人死去了依然緊緊握着黑冰製成的匕首和短劍，有的手指被強行掰斷以奪去黑冰。
“這好像是用來烤魚的簽子？”遊俠看着死者喉嚨的半截木簽喃喃自語着，路上其他幾名屍首上也有木簽戳出的細小致命傷。這些應該是受到黑冰和詩人控制，發狂襲擊庫爾伽爾和沙爾克的人。從兩人腳印方向來看，他們是從這邊來的。
“是黑色長耳怪殺的這些人。”侏儒肯定地說，“但是不懂他為什麼要使用簽子……”
“因為他看了太多武俠小說，追求木劍和無劍境界，這也是我為什麼覺得他打不過百花的原因……當然，虐菜是肯定夠了。”
卓爾刺客精通殺人藝術，一根牙籤就能致人死地，而普通人根本摸不到他。質量的差距太大，導致數量並沒有什麼用。除非旁邊有詩人以吟唱表演協調，否則一般幾十個壯漢武裝起來也奈何不了沙爾克。
庫爾伽爾？
她根本懶得動手！
“雖然黑冰洗腦的能力可能比碎魔晶本體削弱了，但是布林山德的人類缺乏牧師，導致防護法術也不夠。”
人類平民也不可能有矮人那樣高的披甲率和強韌的體魄、以及法術與晶體的法術，這也導致黑冰武器就已經足夠致命——也是對普通人。
“既然掌握不了批判的武器，就只能用武器批判了。”托馬斯嘆息着，“畢竟他的說服和煽動能力太過可怕，即便是生拉硬扯也可達成指鹿為馬的效果。”
“指鹿為馬是……哦，授龍那個製造金屬巨像和龍牆的機關術士皇帝死後發生的事情。”侏儒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話中的典故：“只要一句話下去，人們就會相信你……正義三神的祭司和聖騎士是偽證犯、小偷、竊屍賊、酒瘋子、賄賂犯和訛詐犯。接下來還會有各種膚色的人類、地精、半身人、半獸人小孩跑上來抱着腿叫你爸爸……”
“我自己倒是不介意，但是很明顯他輿論要對付的不可能是我，蜜奈和鎮長那種姑娘家可不能名聲受損……最可能誣陷我純潔處侽名聲的不是侏儒嗎！”
對於享受離群索居的托馬斯來說，社會性死亡的威脅並不是太大，因為遊俠是人類這群居動物中的不合群者、孤獨者，需要同時具備桀驁不馴和充實自足。
托馬斯甚至相信自己若是面對殘暴的媒體，可以做到像英國首相一樣與豬……
“我懂的，你對於任何人抱着你腿喊爸爸再衝著漂亮姑娘喊媽媽的行為都不反對，還屢次沾沾自喜。”
一臉正氣的侏儒眯着眼，冷冷地說：“另外，我的好高人，你是不是對我們忠厚老實誠懇大方的族人有什麼偏見？”
“哪有哪有，我只是想起奈瑟人用武器和魔法四處誘騙蠻族為他們效力……就好像這些人拿到黑冰武器和聽了偶像幾句台詞就以為自己加入集體一樣。”
“不過，”人類遊俠補充說：“在某個世界的侏儒就極其陰險狡詐，使用話術和幻術掌控輿論玩弄陰謀，還建立錦衣衛……”
“震驚！”侏儒騙子一臉做作的鄙視厭惡和惋惜：“貢德在上，那是什麼世道啊，居然連侏儒都……不要告訴我那世界亡靈生物都助人為樂了。”
“其實不用那麼急着動手，宣揚出去對你的名聲很不利。”侏儒像是忽然想起，對遊俠說道：“即便他憑藉巧妙動聽的話語說服了提爾牧師甚至你家的聖騎士，我也可以靠法術強行控制回來嘛！只需要我小心一些，不被人看到就是了。”
“呵呵。”托馬斯冷笑了兩聲：“不是我看不起惑控和幻術，你真的認為那東西對聖騎管用？”
惑控系法術，號稱被防護系一環克制！
幻術系，號稱被預言系五六環滅全家！
雖然傳言可能誇張了些，不過這些笑話也確實證明了這兩個學派在大部分法師心目中的地位。
而侏儒騙子，擅長的就是幻術和惑控兩派撲街法術。若不是因為侏儒這種族幻術天賦實在太恐怖，足可化腐朽為神奇，巴納德也只能淪為鹹魚。
吟遊詩人的法術也往往面臨類似的尷尬，加上法術期限到就會東窗事發，尤厄爾明智地選擇用話術而不是法術來控制他人。
“哼，使用法術、心靈異能和表演、談話來操縱控制別人思維與心智，難道有什麼不同嗎？為何我們用法術就會被趕盡殺絕？這不公平！”侏儒憤憤不平地說：“我認為大家都應該習慣各種心智法術的使用，而不是稍微感覺到就暴跳如雷覺得被極大冒犯和侮辱……”
“據說那世界還有一種法術，魅惑別人後不會被發覺。”
“那世界一定有很多機械人。”侏儒稍加推斷，深沉地說。
“不過說回來，若是你遭到百花攻擊，就只能用影響心智的法術了吧？而我們都知道，法術和武術里對影響心智的法術都頗為提防，成功率必然極小。而尤厄爾，竟然是可以直接心靈交流，以語言打消百花殺意好幾秒！”侏儒沒有放棄，依然嘴硬地訴說著惑控法術的好處。
侏儒知道那是一隻超凶的大貓，除了托馬斯外誰都不搭理，動輒壓耳弓背炸毛哈氣。侏儒更是多次看到矮人們背對着她時，那隻貓就會目露凶光躍躍欲試，然後托馬斯頻頻注目方能壓制。
貓太過桀驁不馴、難以管束，所以侏儒十分佩服高人遊俠居然能用警貓代替警犬進行追蹤。
狗的大腦中有很大一部分用於和人類交流，而貓沒有。警犬的挑選也更注重狗的性格，通過訓練和與飼養員的溝通可以更方便地執行多種任務。
即使百花能聽懂漢語，托馬斯也能通過心靈感應與她高速交流，但指使她依然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其實托馬斯對於只有自己能走進百花內心、與她正常交流，一直都隱約地感到自傲。而尤厄爾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居然能短暫與百花交流，哪怕只動搖了她幾秒鐘，也讓托馬斯覺得自己頭上綠意盎然。
庫爾伽爾寫的書，主角的女人就喜歡穿各種暴露裝束給別人看；而托馬斯喜歡的姑娘若是對別人微笑一下，也會讓他咬牙切齒。
就算托馬斯知道尤厄爾肯定只想上庫爾伽爾，對百花沒興趣。但是，橘貓就算一根黃毛，在托馬斯的天平上也有兩百斤重！
實際上最令托馬斯憤慨的是，尤厄爾讓托馬斯想起那個已經沒有老大哥看着你的世界，人們被其他人在鏡頭和屏幕看着；想起每個人都可以被法術和靈能操縱思維，所謂個人意志只是虛妄的假象。
吟遊詩人實在太危險了，就好像電視和手機一樣。
——不管在地球、在貓城、在冰風谷，人類總是要受制於社會。
托馬斯不喜歡那樣被控制和操縱，也因此更加反感尤厄爾那樣操縱輿論、操縱別人。
他覺得每個人的意志都應該被尊重，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選擇(即使是假裝有)，而不是被帶有傾向的言語隨意摶捏。
沒有人可以盲從，把自己的理想和希望簡單地交付於打扮成絕對正確的偶像或觀點。人們必須自己認真堅苦地學習，才能用過往的知識武裝自己。
他覺得真理是不辯自明的，而詩人無情地戳破了這點，告訴他辭藻裝飾才是最重要的。
他相信自己無罪，但他也知道只要尤厄爾想就能隨時給自己或蜜奈扣上幾頂大帽子。
如果說尤厄爾真的是為了自己理想或者信念而使用其他人，那麼還可以理解(即使無法接受)。但是托馬斯並不認為這貨擁有任何可稱為理想或信念的東西，反而更像是傳說中碎魔晶的僕從，被黑冰控制的傀儡一般。
尤厄爾或者說大部分詩人的錯誤在於試圖借言語讓人對故事產生信仰，而不是將自己真實的發現展露給大家。
所以托馬斯尊敬執着於追尋世界真象的法師，但對詩人只是畏懼。
所以托馬斯決心用冰錐夯進他的後腦，結束這個叛徒罪惡的一生——一想到尤厄爾這種人居然可能是在自己還都沒去過的菈芮之城受訓，他就覺得受到了極大侮辱。
“連貓都能說動的話術，可以說是極為強大了！”侏儒喃喃地說：“法術和幻術，最終重要的還是人心。社會工程、社會工程。”
“是啊，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將自身的技能鍛煉到極致，就會產生比魔法更誇張的效果。脫逃可以穿過狹窄空間甚至力場，潛行和躲藏可以無視識破隱形和真實目光，交涉可以超過法術達成洗腦控制，甚至讓人把他當作神來崇拜！”
想起博德之門2遊戲的經歷，托馬斯補充道：“甚至還可以像姚恩那樣直接識破幻術。”
“姚恩……”侏儒似乎想起了什麼，陷入了回憶。
通常認為，技能在達到傳奇后才可能有近似和超越魔法的奇迹。但詩人是不同的，詩人的音樂魔法可以讓自己與宇宙萬物的旋律完美調和，除了逆天的表演、騙術和話術外，對其他技能也是可以輕鬆掌握乃至輕鬆達到凡人苦修多年的程度。
尤其是激活各種魔法物品的能力，詩人不費什麼力氣就能達到別人夢寐以求的傳說中的“萬能巧手”的地步，拔個石中劍什麼的。
啟動法師牧師各種增益法術，達到匹敵戰系的戰鬥力更是不在話下。
“值得慶幸的是，他雖然看起來很款，但還是一個正常的詩人。也就是，不會把錢浪費到奇怪的方面，而且關注於核心的表演和話術。”
據說有的詩人不僅操縱心智的惑控法術上更勝一籌，甚至可靠強大的法力強行解除普通法師的法術，甚至可以施展出比法師威力更甚的轟殺法術。
幸好尤厄爾也不是那種偏向施法者詩人。
雖然正常詩人的施法能力，按說也勝過普通騙子和普通遊俠，但侏儒和托馬斯都不普通。
“啊！我想起來了！”一旁喋喋不休的巴納德說：“我那次被陷害賣假生髮劑，就是因為一個綽號蕪菁公爵的老奸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倒賣軍火才入獄的？”
“槍械和火藥是我的至愛，你會把貓賣出去嗎？”
想起當年在博德之門第一次遇到巴納德時的情景，托馬斯不禁苦笑搖頭。按侏儒的說法：他一眼看出托馬斯前頭是大公爵引路，左邊貓人右邊天人，十足大佬風範。所以當時他果斷向托馬斯求救，結果還真因此得到了阿伯戴爾和科朗的聯名保釋。
“看當時扣押了那麼多河馬人傭兵和槍支彈藥，我還在想他們老大要有多魁梧彪悍才能壓住這些手下，沒想到居然是只侏儒……不過最令我疑惑的是，為何那些河馬人的配槍把把都好使，而你特製的卻一扣扳機就炸？”
侏儒不屑地冷笑了聲：“能用算什麼？可以促進科技發展嗎？只有爆炸瞬間燦爛的火花才能帶來更多進步！你難道不明白為何冰風谷的高人們鄙視使用弓箭的你嗎，因為遠程不刺激。近戰！危險！刺激！男人！而更多超限裝葯，可以完美地將這缺點變為優點。”
明白自己絕對說不過侏儒的托馬斯決定乖乖閉嘴，他的視線轉向遠方。雖然本身已經沒有法術了，但在天鵝姑娘贈送的魔杖加持下，他還是可以看穿風雪。
那是曾經在博德之門見過的殺戮製造器。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邪神幻靈？難道他們獲得了謀殺之神的幫助？不對，我記得邪神幻靈需要神性火花……”同樣用魔法加持過的侏儒也不由得低呼一聲。
黑冰、吟遊詩人和邪神幻靈，托馬斯像是明白了人們互相殘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