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子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地道:「自然是要助的,她都提醒本宮權柄很大了,若是不用一番,豈不是浪費了?」
蘇婉儀得了小宮女回覆的消息,頓時放下心來,秦翩翩再受寵,手裏也沒有管理後宮的權力,自然是鬥不過貴妃的。
她一高興就又坐到了銅鏡前,開始梳妝打扮。
白皙細膩的脂粉抹上全臉,紅紅的胭脂擦了兩頰,又將朱唇點紅,銅鏡里的美人巧笑倩兮,怎麽看怎麽美。
她真是希望容顏永遠都停留在這一刻,永遠不老,哪怕要用以後都不得皇上的寵愛來換取,她也心甘情願。
她嘴裏哼着小曲兒,只是還沒有得意太久,忽然覺得嗓子發癢。
「咳咳——」她剛開始不以為意,輕咳了兩聲,還想着是自己太激動咳痰了。
但是她的嗓子越發的難受起來,咳嗽也一聲比一聲厲害,再到後來,不僅是嗓子有異樣,連一張臉都開始不舒服。
癢徹心扉的感覺襲來,她看向鏡子,一眼便看到自己滿臉通紅,甚至開始發腫,好像起了無數的疙瘩一樣。
「啊,我的臉怎麽回事兒?!」她尖叫道,但是聲音卻變得粗啞難聽。
「婉儀,您怎麽了?」一旁站着的宮女驚慌失措地走上前來,想要去碰碰她的臉,哪知道她的手還沒碰到,就被蘇婉儀一把揮開了。
「好癢。」她開始伸手抓自己的臉,並且十分用力。
長長的指甲直接將柔嫩的臉劃開了,幾道血痕開始往下流,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反而因為這樣抓過不再感到癢而發出舒坦的嘆息聲。
「主子,您別抓了。您這是怎麽了?來人啊,快請太醫!」宮女被她這個模樣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滿臉都是驚恐的表情。
她揚高了聲音尖叫道,伸手想要去拉開蘇婉儀抓臉的手,但是蘇婉儀卻像是瘋了一樣,嘴裏邊喊着癢邊用力抓撓。
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力氣都大得很,這小宮女根本拉不開她,眼睜睜地看着蘇婉儀的臉被抓得一片血肉模糊,直接毀容了。
忽然蘇婉儀又停手了,似乎不癢了,她立刻扯着嘴角開始笑。「真好,終於不癢了。」
不過她的話音剛落,臉上那種被抓破的疼痛感立刻侵襲而來,她又開始哭着。
「快叫太醫,我的臉好疼啊,太醫!是不是有人要害我?」蘇婉儀尖聲驚叫着。
她自己正處於疼痛中或許還沒發現,倒是一旁的小宮女聽得一清二楚,蘇婉儀的聲音越變越沙啞,已經從原來嬌嬌柔柔的小女人,變成了粗嗄無比的男人一般,甚至都快聽不清了。
「奴婢去叫太醫!」小宮女等了片刻,也不見周圍有人來,更沒有瞧見太醫的身影,偌大的殿內竟然只有她們主僕二人。
那些守着宮殿的宮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剛跑了沒兩步,還沒出殿門,就瞧見一個人穿着披風,戴着兜帽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低眉順眼的嬤嬤。
那人把兜帽放下來,露出一張極其嬌美的娃娃臉,看到小宮女衝過來,對着她盈盈一笑。
「準備去哪裏啊?」
小宮女一下子跪倒在地,像是看到了救星般,連忙道:「貴妃娘娘,您快救救我家主子吧,她忽然滿臉發癢,都已經抓出血來了,現在又開始喊疼起來。」
「好,本宮自然會救她,你先出去吧,本宮有幾句話跟她說。」女子點了點頭。
小宮女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女子周身充斥着貴氣,這話雖然說得客氣,但是態度卻是毋庸置疑的,最後她也只是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蘇婉儀都是替貴妃娘娘辦事的,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況且貴妃娘娘權柄這麽大,肯定能找來好的太醫替婉儀診治的。
「嫻姊姊,救我,我的臉好難受啊,我的嗓子也好疼啊,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蘇婉儀一抬頭就瞧見了她,立刻哭喊着懇求她,只不過這嗓音異常的難聽,像是半夜裏吹冷風,窗戶紙上被戳破了洞,一直有嗚嗚的風聲傳來似的。
嫻貴妃一身黑色的長披風,將她從頭到腳都裹住了。
她站在那裏,嫻雅大方,那張娃娃臉上一直帶着和善的笑容。「乖孩子,馬上就不痛了,再等等,本宮就去找太醫為你診治。」她輕聲地安撫着。
蘇婉儀哪裏還能等,她只覺得渾身都難受,打着顫地問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等到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為止啊。」嫻貴妃蹲下身來,從衣袖裏摸出一塊錦帕,輕輕地按在了蘇婉儀流血的臉頰上。
原本還渾渾噩噩的蘇婉儀聽到這句話之後,猛然一驚,整個人都像是從夢裏醒過來一樣。
「是你,你對我做了什麽?!我的臉,我的聲音——」她猛地抬起頭看向嫻貴妃,眼神里充滿了仇恨的神情,邊說邊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臉,劇烈的疼痛感再次襲來。
蘇婉儀怒視着眼前這張巧笑倩兮的臉,再一想自己如今肯定已經毀容了,頓時恨得咬牙切齒,伸手就想去用力撓她一把。
哪知道這手剛抬起,還沒碰到嫻貴妃,就已經被一把抓住了。
「這宮裏會做胭脂水粉的又不止你一個,秦翩翩如今活得好好的,太醫那邊也不過是她用的一個障眼法而已,顯然你這個不中用的失敗了。但是別人可比你能幹多了,你瞧瞧你如今的樣子,就證明她成功了,而且還很圓滿。」嫻貴妃站起身來,將手裏沾血的帕子直接丟在一邊,又從衣袖裏拽出來一條,細細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是餅貴人那個賤貨!」蘇婉儀一下子就想到了。
這後宮裏的妃嬪中,之前還真的只有她一人擅長調製胭脂水粉,但是餅貴人進宮之後,顯然就多了一人。
嫻貴妃勾了勾唇角,低聲道:「妹妹倒是聰明,一猜一個準。要不是你蠢得把明貴妃拖下水,這事兒也沒那麽容易就查到你的頭上來。可你偏偏自作主張,沒有問過我的意思就直接去找明貴妃了。她那個蠢貨完全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秦翩翩肯定從她的嘴裏問到了你的名字,你這麽膽小不中用,下一個就得輪到本宮被出賣了。」
她說起這些的時候,眸光裏帶着十足的陰寒,看向趴在地上的蘇婉儀,充滿了憤怒的神情。
她氣蘇婉儀壞了她所有的計畫,要知道後宮的爭鬥里,向來都是一步錯步步錯,緊接着滿盤皆輸。
「與其要你這麽一個不聽話的蠢貨,不如去找一個聽話的。更何況你仗着在後宮時日久,早已不聽本宮的話了,但是餅貴人可還算是初來乍到,她沒有底氣自然要找靠山,她可比你聽話多了,又比你能幹。瞧瞧你今兒抹的這胭脂水粉,可都是她親自為你調製的,效果真是好得很呢!」嫻貴妃輕聲笑開了,她手裏拿着錦帕捂住嘴,卻依然沒能抑制住那歡快的笑聲。
「你、你好狠的心啊,竟然在我用的脂粉里下毒,我替你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是現在你踢開不用了,就要趕盡殺絕,你不怕日後會遭報應嗎?!」蘇婉儀伸手指着她恨聲地道。
嫻貴妃沒有搭理她,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悠然地等着她毒發。
蘇婉儀趴在地上,感到什麽東西從身體裏流逝了,疼痛感快要把她逼瘋了,她呼哧地喘着粗氣。「求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要活着。貴妃娘娘,你不要搞錯了敵人,你應該去殺秦翩翩,去殺明貴妃啊。你現在殺了我,跟我之前考慮不周,拿明貴妃當擋箭牌有什麽區別?她也會知道在我之後,還有一個人……」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發聲已極其困難,甚至每說幾個字,都要停下來喘上幾口氣,似乎已然痛得不行了。
「我可不像你,她不會抓住我任何馬腳。你整個宮殿的人都被我支走了,方才最後離開的小宮女,估摸着已經先你一步去閻王殿報到了。至於你今日用的胭脂水粉,我自然都會妥善處理,秦翩翩知道你背後有一個人又怎樣,卻猜不到是誰啊,畢竟掌握後宮權柄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人,你說她會猜是我還是舒貴妃呢?」
嫻貴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是一口都沒喝,只是慢悠悠地放在手指間把玩着,似乎只為了看那茶葉在茶水裏浮浮沉沉一般。
蘇婉儀面色慘白,眼前這位嫻貴妃有一張娃娃臉,但是與她這副天真嬌俏的模樣完全不同的是她的心機與手段。
只要她不想露出馬腳來,那麽就有辦法隱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