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剛剛得意忘形，差點忘記狗皇帝的童年缺憾，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個靠譜的娘。

蕭堯明顯很不信任地盯着她瞧，秦翩翩無論怎麽看都不像個靠譜的母親。

「你要時時刻刻都陪着他，不能因為朕不高興了去哄朕而忽略了他，也不要在晚上給他講鬼怪故事，他翻牆頭把褲子摔破了，你要抱抱他，不能嘲笑他；更不能陪着他玩遊戲的時候，他玩得比你好，你就氣呼呼地來給朕告狀！朕要是知道了，只會嘲笑你，絕不會和你統一戰線去欺負他的……」

秦翩翩萬萬沒想到，她隨口一句話，竟然引來了皇上無數句的控訴，而且情緒越來越激動，眼睛越睜越大，眼看都要無法自控了。

看着蕭堯不再冷臉，表情一會兒無奈一會兒又憋屈的來迴轉換，秦翩翩覺得把那句話里的「他」，換成蕭要要更好。

原來蕭要要的童年是這麽過來的，難怪心理扭曲，對自己未來孩子的娘要求成那樣，看誰都不滿意。

他哪是找女人啊，分明是找娘呢。

不過像秦翩翩這種剛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只有嬌俏可人，哪怕再成熟穩重的小姑娘，沒生過孩子，身上也不會散發母性光芒啊，所以他才覺得全後宮的女人都不合格。

估計當初對高素雪說那番話，也只是因為大傻妞看起來要聽話一點，好騙一點。

「咳咳——」

就在皇上情緒最激動的時候，張大總管輕咳了一聲。

他很了解皇上的，如果自己這會兒不提醒，讓皇上繼續丟人下去，那麽待會兒出了賞桃閣，就有他受的了。

果然聽到這聲咳嗽，蕭堯的控訴一下子停了，他輕輕地眯起眼睛，做了最後總結。

「總之，孩子第一，朕第二，你第三。」他斬釘截鐵道。

「當然，嬪妾會如您所願的。」秦翩翩點頭如搗蒜。

好說好說，這話到時候誰先扛不住誰是狗！

蕭堯看她認錯態度良好，又可憐巴巴地站了那麽久，想起孕婦頭三個月極其重要，立刻向她招招手。「累了沒？坐過來。」

秦翩翩慢慢地走過去，坐下來的時候就露出腰有鋼板硬的狀態，彎腰的時候更是皺緊了眉頭，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

蕭堯又自動地伸手覆上了她的腰肢，男人掌心上炙熱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過來，讓秦翩翩心底一軟。

二狗子還是有好男人的潛質的，至少這一刻他是。

「待會兒在賞桃閣辟一個小廚房，不要總跑御膳房，你這個笨蛋昭告天下了，那盯着你的人肯定不少，御膳房人多口雜，你自己宮裏有小廚房要方便安全得多。外加太醫要每隔三日給你診脈，找信得過的，你若是不喜歡薛院判就換，可惜郝太醫還鄉了。你若是早些懷上，朕還能留一留他，誰都沒想到這孩子這時候來……」

蕭堯一手替她擋着椅背，另一隻手就無意識地把玩着她的手指，指尖勾纏，帶着無限的情意與熱度。

伴隨着他低沉而細緻的叮囑聲，秦翩翩忽然覺得身上好暖，比午後在殿外曬的太陽還要暖心窩。

「你傻笑什麽？」蕭堯一抬頭就見她衝著自己笑，還笑得那麽好看，有些扎眼，頓時語氣又凶起來了。

他是不是對她太好了，這女人屬於不疼都要興風作浪一下的性子，若是他態度這麽好，估計折騰得更厲害。

「皇上對嬪妾這麽好，嬪妾自然開心，不過嬪妾有一事不明，還請皇上為我解惑。」她歪着頭說。

「說。」

秦翩翩有些猶豫，人是容易感動的動物，就算她自以為冷心冷肺，在皇上對她如此好的時候，仍然忍不住受到諸多的觸動。

「有什麽話你就說，朕不生氣。」蕭堯見她神色間的遲疑，不由得又軟了聲音。

他發現自己對秦翩翩的包容度越來越高了，而且他很享受這樣的縱容。

「您之前不願意讓其他人懷龍種，是希望未來小皇子的母親能相夫教子，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吧？為什麽嬪妾能有這個殊榮？」

既然蕭堯都給了她這個特權，那麽她不用白不用。

蕭堯臉上的表情一滯，瞬息萬變，最後才皺着眉頭，有些懷疑地看着她，「果然還是高素雪對你說了什麽吧？朕想起來了，難怪之前有幾個晚上，你要朕給你背書呢，還督促朕勤勉。愛嬪，你有見過在床上侍寢的時候勤勉的嗎？」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秦翩翩的不對勁之處，一副看着智障的表情。

秦翩翩輕咳了一聲，覺得自己如今不承認也沒用。

「唔，朕覺得做你的孩子，一定會很快樂，永遠都有看不完的大戲。」蕭堯還的確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秦翩翩一怔，轉而心底湧起了幾分愧疚感。

如果說她將計就計，繼續偽裝假懷孕，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皇上了吧。

因為他打破了自己之前的規定，並且對她百般照顧，叮囑她要好好照顧這個莫須有的孩子。

整個後宮裏，除了高太后外，只有他一個人是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其他妃嬪都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吧。

「皇上，嬪妾——」她握住了他的手，心頭湧起一股衝動，話幾乎要說出口。

她想再讓他請個靠譜的太醫來診脈，或者她自己吞服之前郝姑娘開給她的葯，讓她正常來月事，那麽這個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蕭堯看着她那雙霧蒙蒙的眼睛，似乎感動得要哭出來一般，立刻抬手止住了她要說的話，有些冷硬地道：「別感動，朕的話還沒說完。朕以後可以再找一個賢良淑德的女人，替朕生一個，你若是當不好母親，那就讓她一起帶兩個孩子。朕思前想後，覺得你有個孩子傍身也不錯，但你不能忘了答應朕的話，否則這孩子生下來，你也不配當他的母親。」

秦翩翩冷着臉，刀呢？她還是一刀子把他傳宗接代的寶貝給切了吧，蕭家這皇位不需要人繼承了。

張大總管作為旁觀者，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他被桃婕妤瞬間變臉的氣場給嚇到了。

他總覺得因為皇帝突然嗷嗷叫，錯過了小妖精原本要講的話，那話應該很重要，重要到不聽可能會被閹割。

「朕是真這麽想的，你不要覺得不高興，只要你以後做得好，朕就不會奪走孩子。」蕭堯看見秦翩翩冷着臉，不由得又追加了一句。

他越說她越氣，根本不想跟他說話了，反正她現在有恃無恐，她有孩子她怕啥！

「你方才想跟朕說什麽？」他輕聲問了一句。

「沒什麽。」她波瀾不驚地道。

蕭堯皺緊了眉頭，不滿地道：「胡說，你方才明明就是要說什麽，耍什麽性子？」

「嬪妾忘了。」她理直氣壯地回道。

「秦翩翩，你膽子不小啊！」蕭堯的語氣也變得不好起來，怒瞪着一雙眼看她。

秦翩翩勾着唇冷笑一下，眼神中帶着挑釁的意味，她抬頭挺胸，順便還把自己那平坦到不行的小腹往前挺了挺，一副送上門的模樣。

你屬狗的，有本事你咬我啊！

「秦翩翩，你這是什麽意思？」蕭堯沖她怒吼。

但最後他也沒從她的嘴裏問出隻言片語來，氣得直翻白眼，卻拿她沒辦法。

蕭堯怒氣沖沖地出了賞桃閣，直接上了龍輦回龍乾宮。

他坐在龍輦上，沒有消停過的，一路上都在碎碎念。

「她以為她是誰，還敢威脅朕，懷了龍種了不起嗎？」

他的火氣正是到達最高峰的時候，聲音也吼得震天響，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來來去去的人。

張顯能有些無言，反正他在前面領路，皇帝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因此他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心道：懷個龍種當然了不起啊，有種你也懷啊！

「她挺着個肚子算什麽本事兒，朕也會挺啊，她的肚子如今還是平平的，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他原本氣鼓鼓的，說到這裏之後，猛地頓住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但是裏面裝了一個孩子，會慢慢地長大，之後再出生，還挺……有趣的。」

他在神奇和有趣之間躊躇了片刻，最終選擇了後者。

男人的聲音很低沉，透着一股十足的溫柔，連周圍跟着的宮人，都從方才緊繃的狀態中緩了緩。

蕭堯作為九五之尊，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平常他大多板著臉，保持着君威，只有在故意要嚇唬或者整治誰的時候，才會擺出一副半陰不陽的狀態，似笑非笑地與人說話，想要震懾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