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林敞生:願君多採擷
林敞生在時婉兒的攙扶下想站起來,但是剛一用力,腿上便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頓時就軟了下去。
“林大夫!”時婉兒驚呼一聲,林敞生對着她擺了擺手,艱難地說道:“我的腿可能斷了,站不起來!”
“那可怎麼辦?”時婉兒聽到林敞生這麼說,心裏頓時就糾了起來。
林敞生拿眼偷偷地看時婉兒,見她滿臉焦急,臉上一片擔憂。
“都是我不好。”時婉兒哽咽着,愧疚地說道。
“不礙事。就是普通的摔斷腿。回去把骨頭接一下就好了。”林敞生輕描淡寫地說道。
時婉兒聽了這話,滿臉驚訝地看着林敞生。
“你都已經這樣了,還叫不礙事?”
林敞生不語。
“這樣吧,我背你回去。林大夫,你趕緊上來。”時婉兒說完,背對着林敞生蹲了下來。
“不可。”林敞生皺眉,說:“你一個弱女子,怎背的動我?要不你就先回去,給我家醫童知會一聲,讓他來尋我。”
時婉兒聽了林敞生說的這話,沖他莞爾一笑。
“我可不是弱女子。林大夫,你放心吧,我絕對背的動你。事不宜遲,你趕緊上來!”
時婉兒說完,怕林敞生有所推脫,更怕林敞生腿上的傷口惡化,於是直接拉着林敞生的胳膊往自己背上推。
林敞生拗不過時婉兒,半推半就上了時婉兒的後背。時婉兒背着林敞生,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去。
時婉兒走得很慢,林敞生趴在她的背上,看見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額頭流下,滴在了他的手上。
二人一路無言,待回到醫館時,子心可被這兩人狠狠地嚇了一跳!
“師父,你不過就是去還個手鏈,怎麼弄成了這副樣子。”子心走到時婉兒身邊,把林敞生扶了下來。
“手鏈?”時婉兒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敞生。
子心這麼一說,林敞生頓時才想起來,自己來尋時婉兒,可不是來還手鏈的嗎!
“昨日你來我這兒看病,把手鏈落在我這兒了。”林敞生從懷裏拿出那串紅豆手鏈,遞給時婉兒。
時婉兒接過,細細看了,恍然大悟地說道:“噢,我說怎麼不見了呢,原來是落你在兒了!”
“謝謝林大夫。”時婉兒收好手鏈,對着林敞生笑了笑,說道。
把林敞生送回了醫館,時婉兒便告辭離去了。林敞生看着時婉兒離去的背影,眼裏閃過一陣落寞。
她這就走了,以後……還會再來嗎?
早知道,就不把手鏈還給她那麼快,嗨!都怪子心多嘴!
子心看着林敞生,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這師父,怎麼就這麼彆扭呢?喜歡人家就直說啊,老是只知道看,就算把門都看破了,人也不知道啊。
“師父,人走了。我把門關上了?我看您這腿啊,沒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子心說。
林敞生不語,心裏想到,幸好,時婉兒掉下來的時候他墊在下面,若是受傷的是她,就不是摔斷腿這麼簡單了,指不定半條命都去了!
子心幫林敞生接好腿,便囑咐林敞生好好休息,就給林敞生煎藥去了。
第二日,林敞生正在內室看着醫書,子心忽然掀簾而進,笑着對林敞生說道:“師父,您猜誰來了?”
“誰?”林敞生從書後面抬起頭,淡淡地問道。
子心臉上閃着得意,沒有回答林敞生的話,而是對着門外,做了個“請”的手勢:“夫人,我家大夫就在裏面,您請進。”
兩個人邁步走了進來,林敞生見了不免驚愕,居然是時婉兒和安哥兒!
“林大夫。”時婉兒衝著林敞生笑了笑,把手裏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上。
“昨日真是多虧了你救我,這是我熬的骨頭湯,對您的傷好。趁熱喝。”
“你,你這是……”林敞生顯然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一旁站着的子心低頭偷偷笑了一聲,默默地退了出去。
“林大夫,這是我家娃娃。喚安哥兒。安哥兒,快叫人!”時婉兒對安哥兒說道。
安哥兒牽着時婉兒的手,看着林敞生的眼睛閃着疑惑,臉上沒有絲毫膽怯。安哥兒走上前,響亮地喊了聲:“叔叔好!”
“叔叔……”林敞生有點哭笑不得,心裏說道:“我可不是你什麼叔叔,我是你的父親。”
“不是叔叔,莫非是伯伯?”安哥兒見林敞生似乎有點尷尬,於是又說了句。
林敞生聽了這句話,頓時更無語了。
罷了,還是叫叔叔吧。
林敞生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安哥兒的頭。
“乖……”
安哥兒瞅着林敞生,嘴一咧,笑了。
“林大夫,你為了我,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我這心裏,着實過意不去。我瞧着你這醫館也沒什麼人,等我送安哥兒去學堂,便讓我到這兒照顧你養傷,可好?”時婉兒說道。
“這……”林敞生有些猶豫,他本來是想着,把手鏈還給時婉兒之後,兩人應該就不會再有交集了。但他是怎麼也沒想到時婉兒會再次上門,居然還主動提出來照顧自己!
他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他絞盡腦汁接近她,如今,這大好的機會,可不就是擺在眼前嗎?
“好。”
林敞生看着時婉兒,答應了下來。
時婉兒把安哥兒送去學堂,馬上便折回了醫館。
林敞生就是腿摔斷了,不能走動,時婉兒便幫着子心給林敞生上藥,打掃醫鋪。這一照顧便是一整天,黃昏的時候,時婉兒給林敞生換了葯,囑咐他要好好休息,便打算回宅子。
“你明天還會來嗎?”林敞生看着轉身欲走的時婉兒,猶豫地問道。
時婉兒轉頭看向他,笑着說:“當然會呀!”
林敞生放心了。
接下來的每一天,時婉兒都如約到醫館,照顧林敞生,直到林敞生可以走動。
時婉兒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敞生,在地上走着。
“應該已經沒大礙了,再養幾天,便能正常行走了。”林敞生看着攙着自己的時婉兒,眼睛之中,藏着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溫情。
“這些天,真是多虧你了。”林敞生說。
“可別這麼說。”時婉兒把林敞生扶回椅子上,說道:“你救我一命,我照顧你,本是應該的。你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輩子心裏都不會安寧!”
“總而言之,還是多謝了。”林敞生說,“過幾天便是花燈節,我尋思着,想請夫人一塊兒去賞花燈,以表我的感激之意。夫人可願意一同前往?”
林敞生問完這句話,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若是時婉兒拒絕,可怎麼辦?
幸好,他聽到了時婉兒說:“好的,到時候,我帶安哥兒一起。”
林敞生點點頭,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時婉兒走後,子心從門外進來,對着林敞生擠眉弄眼,說道:“師父,成功了?”
“什麼成功了?”林敞生問,
“我看夫人她答應了呢!”子心笑着說,“這些天她無微不至地照顧你,我都是看在眼裏的。她一個寡婦,願頂着閑言碎語來這裏,可是鼓了好大的勇氣!”
“子心,你別胡說。”林敞生皺眉,什麼寡婦,這小子是從哪裏聽來的,她可是有夫君的!
“不是嗎?”子心衝著林敞生做了個鬼臉,林敞生有些無奈,催促着他出去收拾鋪子。
子心走後,林敞生在屋裏,陷入了沉思。
這些天,她真的是一點都沒感覺出來嗎?
雖然他都是戴着帷帽,她看不見他的臉,可是兩人有這麼多的肢體接觸,她當真一點兒都沒發覺?
想到時婉兒答應了他去賞花燈,林敞生的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盼着她答應,可她真的答應了,他心裏又覺得有些難受。
她是喜歡上他了么?所以這些天一天不落地來到醫館照顧他。看她一無所覺的樣子,她應該不會想到自己就是林敞生,自己就是她的夫君,如果是這樣,那麼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喜歡上了別人?
想到這裏,林敞生按住胸口,感覺裏面有處地方隱隱作痛。
幾天之後,花燈節。
街上人流如織,平日還算悠閑清靜的小鎮,此刻,車水馬龍,街上到處掛滿了花燈,兔子形的,老虎型的,荷花形的,林敞生一向對這種節日不感冒,但今晚他約了時婉兒,站在城牆邊下,遙望着遠處一片繁華的景象,林敞生有些恍惚。
好像是在夢中。
他記得,曾經他也期待過能與一人過這樣的節日。
只是世事滄桑,那人的身邊,早已有了守護她的人。而他兜兜轉轉,四處流浪,終於在某一天想起,也有一個人,跟他一樣,想要在自己心愛之人身邊,白頭偕老。
可是,時過境遷,她對他的感情,是否還始終如一?他不敢確定,正因為這份不確定,他才畏葸不前。他怕若他真的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他便什麼都沒有了。連一個念想和猜測,都沒了。
婉兒,若我把一切都跟你如實道來,你會原諒我嗎?
原諒我曾經的任性,原諒我曾經的不懂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