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一百三十七

很快我們就到了醫院。

兄妹倆確實安排得很好,一下車就有醫生用擔架把蘇曉抬了上去。

之後他們就開車去幫我忽悠村民。

我留下來陪着蘇曉。

不到一小時,就有醫生跑過來告訴我蘇曉已經脫離了危險,現在正在隔壁病房修養。

我趕忙跑到病房,去看蘇曉的情況。

病房裏只有她一個,很安靜。

除了鹽水的滴答聲,就只剩她的呼吸。

我踮起腳尖慢慢朝她的病床走過去。

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呼吸已經很平穩了。

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

她的脈搏也很穩定。

我輕輕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醫生說,她的內臟和脊椎受損都很嚴重,能好好活下來真的是個奇迹。

看來那顆葯真的很神奇。

我幫蘇曉捏了捏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向陽台。

這樣就可以不吵到她休息。

其實我從小就特別喜歡坐陽台上,往外邊兒看。

理由很乾凈很單純。

我家旁邊就是紅燈區,每天晚上都有漂亮小姐姐走來走去。

而且小姐姐們似乎很怕熱,都穿得特別清涼。

我慢慢坐下去,雙腿穿過隔欄架在台邊上晃。

夜裏的風吹在身上很舒服。

“嗒”一滴水濺在我頭頂。

我伸手一摸,黏糊糊的。

我抬頭往上看。

樓上的陽台正在慢悠悠地朝下面滴着某種液體。

我站起來,偏過頭側着看過去。

一個穿灰衣的男子正拿着一把小匕首輕輕戳着陽台的地板。

那個灰衣男子很眼熟。

似乎就是以前出現在我夢裏的那個。

我一下子很好奇。

準備跟他打個招呼。

“嘿。”我小聲的喊了一聲,朝他揮揮手。

他根本沒有理我。

於是我決定爬上去看看。

我朝下望了望。

我們在二樓,不算太高。

我小心翼翼地站上陽台的台沿,然後抓住樓上陽台的扶欄,手上一用力,爬了上去。

我輕輕落在地板上。

“喲,上來了?”灰衣男子扭過頭。

“我是不是見過你?”我看了看他的臉,有些不大確定。

我一直是個重度臉盲。

“連父親也不認識了嗎?”灰衣男笑。

“哇,果然是你,見面就佔便宜的嗎?就不能有點鋪墊的嗎?太低級了吧。”我說。

“你又惹了挺*煩呢。”灰衣男突然說。

“你們怎麼都是這樣,什麼都知道,就我一隻蛤蟆蹲井裏朝天上望。”我有點沮喪。

看起來所有人都知道得比我多。

“你不害怕嗎?”灰衣男沒理會我的抱怨。

“怕啥?開水很燙嗎?涼快!再說蘇霧枝他們幫我去解決了,他們很靠譜的。”我說。

“他們這次做事的手段太乾淨了,會有後患。”灰衣男搖搖頭。

“這次?這麼說你們認識?”我問。

“不,只是我知道他們,他們不知道我而已。”灰衣男說。

我突然注意到他並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還是握着那把小匕首不停地戳啊戳的。

我打開手電筒,朝他戳的地方照過去。

那地方全是螞蟻。

他的速度並不快,揮刀也揮得很隨意。

但他每一刀紮下去都會有一隻螞蟻碎開。

那些螞蟻很大。

它們背部濺出的汁液慢慢在地板上聚集,然後沿着台沿不斷地淌下去。

“剛剛就是這個滴我頭上了啊。”我湊上去。

“要不要也試一試?”男子把匕首遞過來。

“不要。”我擺手。

“喲?”他抬起頭看着我,“不喜歡嗎?”

“或者說。”

“你喜歡這樣。”他把匕首插在地上,然後右手輕輕捉起一隻螞蟻。

“像這樣慢慢用力,慢慢用力。”他手指慢慢加力。

那隻螞蟻的身體慢慢變形,它在男子的兩指間不斷扭動掙扎。

“然後看着它的身體爆開。”他捏緊了手指。

那隻螞蟻的身體一下子爆炸開,鮮紅的汁液順着他指縫往下淌。

“要不要嘗嘗?”他手指張開,他的食指指尖蓄着一滴鮮紅的液珠。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不試試呢?”他把食指湊近嘴唇,輕輕吮吸了一下,“天上瓊漿。”

“小時候這樣玩過,現在覺得很殘忍。”我說。

“小時候,你就把這當做玩嗎?”男子歪着頭。

“我……”我愣住了。

“不嚇唬你了,小孩子。”男子笑着搖了搖頭。

他化作一縷青煙從地磚縫隙里滲了下去。

那柄匕首也漸漸消失。

我朝那柄匕首原本待的地方望了過去。

那裏完全被螞蟻的汁液染紅。

小小的一塊地方堆滿了螞蟻的屍體。

我突然覺得很奇怪。

螞蟻根本沒有這麼多汁水。

而且也絕不是紅色。

我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想。

這些螞蟻的數量有點不對。

我把手機調亮,慢慢湊上去,一隻一隻地數一共死了多少只螞蟻。

1

2

3

……

137!

一共死了137隻螞蟻!

一股寒流爬上我的脊背。

之前村裡看到我用能力的正好137人!

“咚”

這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我劃開屏幕,看見了蘇霧枝發過來的消息。

“很奇怪。”

“大部分村裡人都消失了。”

“問其它村民也不知道他們的去向。”

“就像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用往去未明之眼也看不到之前發生了什麼。”

我手一抖。

手機摔在了地上。

這些人……可能都死了。

全都被那個男人殺死。

137個人。

全部從世界上消失。

這些全都是因為我亂用了能力。

都是我的錯。

是我害死了他們。

一股疲憊感慢慢爬上脊背。

我突然覺得很累。

我慢慢伸手撿起手機,回復蘇霧枝的消息:“嗯,知道了,你們回來吧。”

“咦?發生什麼事了嗎?”蘇霧枝問。

“對啊。”我答。

“需要幫忙嗎?”蘇霧枝問。

“不用了,謝了。”我回。

“啊啦,那好,我跟老哥去吃燒烤了,你要不要一起?”蘇霧枝說。

“不用了,我去賞會兒月。”我抬頭看看天空。

雲已經把月亮遮起來了。

“OK。”蘇霧枝沒再多說什麼。

和她交流一向很輕鬆。

想說的她一定會聽,不想說的她絕對不會追問。

我把手機摁滅,揣進褲兜。

晚風吹過來,莫名地有點兒冷了。

我抱着胳膊,縮着頭開始悲春傷秋。

最近真的發生了很多事。

客車爆炸差點害死班長副班長和蘇曉。

漫展勾引過來太多暗詭差點害死很多人。

連半夜失個眠都能給蘇曉帶來厄運,最後還害死了村裡無辜的村民。

他們也沒多該死。

只是愛錢而已。

全部都是我的錯。

怪我身為殘次品還想在普通人的世界裏生活。

怪我把殘次品的因果律帶給身邊的人。

全部都是因為我他們才會遭受厄運。

都怪我。

我把頭埋進膝蓋,但還是覺得很冷。

一股喪氣在胸腔里聚集,隨着心臟的每一次跳動,輸送向四肢百骸。

漸漸地,整個人都喪了起來。

我越來越難過,越來越煩躁。

我很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慢慢站起來,望了望樓下。

不算太高。

我抓住窗欄,側身盪到了二樓的陽台。

而後又如法炮製,下了一樓。

我回頭望了望醫院,深吸了口氣,準備往外走。

我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待一會兒。

這樣至少不會給別人帶來厄運。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腳步有點虛浮。

雖然還是夏天。

街上仍鋪滿了落葉。

落葉踩起來咔嚓咔嚓響。

一陣風吹過來。

落葉全部都撲騰起來,啪嗒啪嗒往我臉上砸。

“有沒有搞錯,夏天啊,你哪兒來的落葉,你吹的哪兒的秋風!老天爺你搞我啊!”我仰天怒吼。

“對呀。”老天爺回答得很誠懇。

“敢不敢再狠一點啊!”我很憤怒。

“敢啊。”老天爺微笑。

“轟隆”一聲雷響。

轉瞬間大雨傾盆。

我一秒變落湯雞。

“真想往你臉上潑狗血啊。”我嘆了口氣,低下頭小聲嘟囔。

“煩死了。”我疲憊地靠在身後的一棵樹上。

最近所有的事都是那麼不如意。

“煩死了煩死了。”我抹了抹臉上的雨水。

又是轟隆一聲雷響。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我一肘子錘在樹上。

“啪嗒。”

樹上掉下來幾顆果子。

“只有你對我好了。”我拍拍樹榦,彎腰撿起了果子。

我就着雨水把果子擦了擦,抓起一個啃了一口。

果子嘗起來很清甜,感覺不像是會毒死人的樣子。

我靠在樹上慢慢啃着果子。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了接連不斷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響。

郭德綱郭德綱郭德綱。

水花一大片一大片地濺起來。

我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大雨里一個白色的影子朝我奔過來。

“呼,呼。”那個白色的影子在我跟前站定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那是蘇曉。

“你……怎麼來了啊。”我愣住了。

我抬起頭打量着她。

她的臉上全是雨水。

她的衣服也都濕透了。

她的指尖有一縷淡淡的血往下淌。

大概是她自己拔輸液針的時候劃破了手背。

傷口在往外面滲血吧。

“我……聽到聲音……然後就跟過來了。”蘇曉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把手背到了身後。

“你……好歹也打把傘啊。”我有點心疼,“本來現在身子就虛。”

“對不起。”蘇曉頭低了下去。

“你別跟我說對不起啊,你……”我突然語塞了。

我望着她纖細的暴雨中顫抖的身子。

心裏有點抽抽的。

“其……其實,多虧你趕來了,哈哈。”我搓了搓袖子,想說一些可以讓她開心點的話,“你知道我是個超級路痴的,本來是準備出來摘倆果子,結果就迷路了,要不是你及時趕過來,我這會兒說不準就叫人販子給拐到山窩窩裏了哈。”

“啊?”蘇曉茫然地抬起頭。

“總之啊,快帶我回去吧,半夜迷路太嚇人了哈。”我抓住她的手,結結巴巴地說著。

“好,好啊。”蘇曉愣愣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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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想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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