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溢出來了
吃過飯後我們又洗個了澡。
因為擔心吵到老人,我們決定今晚早點睡覺。
老人的小屋有三個房間,中間的是客廳,擺着餐桌和長椅。
兩邊是兩個卧室,裏面各有一張床。
“老伴兒走了之後,她房間我還是天天打掃,很乾凈的。等會兒我睡客廳,你們就睡我跟我老伴兒的房間吧,每張床都可以睡兩個人,不會擠的。”老人笑着,提着茶壺慢慢地給自己的茶杯倒水。
茶壺裏泡的是金銀花。
琥珀色的茶水慢悠悠地墜進茶杯,填滿杯子,然後從杯口溢出來。
我盯着杯口溢出來的茶水,看着它輕輕滑落在桌面上。
“不行的,我們年輕人不睡在一起會渾身酸痛,一直做噩夢的。”蘇霧枝搖頭。
“啊,可是……”老人愣住了。
“沒有什麼可是啦,爺爺你肯定不懂我們年輕一代的,快回你房間睡吧,我們四個擠一擠就好了。”蘇霧枝把老人輕輕推進房間。
“晚安啦晚安啦,爺爺,說了晚安就不能說其它話了,要很快睡着哦。”蘇霧枝沖老人吐了吐舌頭,然後輕輕把門合上。
“你這個招數很高明啊。”我讚歎。
蘇霧枝總是可以把很尷尬的場面一下子全化解。
我們可不好意思讓一個老人睡客廳。
“所以,我跟白兄就睡客廳,你們睡房間吧。”蘇不折說。
“傻,你倒是先看看這些椅子,拼起來都不夠一個人睡的。”蘇霧枝說。
“其實地板睡着對腰背挺好的。”我撓頭。
“你們跟我們一起睡床啦,把床橫過來,然後床側面拼上椅子,肯定夠四個人躺的。”蘇霧枝轉頭看向蘇曉,“我跟我哥睡中間,然後你睡我旁邊,白炎冰睡我哥旁邊,怎麼樣,會不會覺得尷尬?”
“唔,不會的。”蘇曉抬起頭,偷偷看看我。
“好的。”蘇霧枝說干就干,立馬進房間開始搬床。
燈光滅掉,四個人並排躺在床上。
空氣里瀰漫著女孩子特有的馨香,氣氛有點微妙。
我平躺着沒敢翻身。
因為翻身的話就可以看到,月光透過窗外的樹枝,印在兩個女孩子的身上。
象牙白的肌膚,瓷器般耀眼。
曼妙的纖細的身子,花一般盛開。
況且蘇曉那身衣服還那麼破……
見鬼,一想到這些我就完全睡不着覺。
我猜蘇不折也睡不着。
因為他急促的呼吸灼熱到完全可以把我烤熟。
“喂,我猜你肯定睡不着。”我小聲說。
“不,我現在睡的很香,甚至想打呼嚕。”蘇不折說的很誠懇。
“那你能不能不要把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鎖骨上。”我說。
“你完全可以翻個身轉過去。”蘇不折說。
“不,把後背留給一個男人,我會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我說。
“那……不如,我們出去走走?”蘇不折說。
“好主意。”我正有此意。
我們悄悄摸起來,走進了客廳。
“說實話我很燥熱。”蘇不折拎起茶壺,在桌上找了個紙杯給自己倒水。
他倒水也倒得很慢,琥珀色的液體慢慢填滿整個被子,然後從杯口溢出來。
我看着茶液慢慢淌到桌面上,心底突然感到一絲不安。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的腦海里慢慢生長。
“你是不是覺得今晚很可能睡不着了。”我試探着問蘇不折。
“對啊,我不信你睡得着,誒,為啥你那個表情。”蘇不折端着紙杯,小口地喝着水。
他的回答更印證了我的猜想。
一股寒流慢慢從我的脊柱升起來。
我打了個哆嗦。
“茶水溢出來意味着什麼?”我咽了咽口水,問蘇不折。
“啊,意味着倒多了?”蘇不折說。
“再往深了想,茶水溢出來意味着什麼?”我接着問。
“意味着,額,意味着有人想喝水?”蘇不折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問。
“繼續想,茶水溢出來啊,溢出來。”我指了指桌上的水跡。
“你這個樣子好嚇人,我是真想不出來。”蘇不折繼續小口小口地喝水。
“你平時喝水的時候會把水倒得很滿嗎?”我問。
“不太會,應該只倒四分之三左右吧。”蘇不折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紙杯。
“那你想想你今天為什麼會把這杯水倒這麼滿。”我旁敲側擊。
“因為……哦,我是想今晚乾脆就不睡了,於是就喝喝水,提提神,但是又不是很渴,所以就把被子倒滿了慢慢喝。”蘇不折說。
“你是想着,這杯水要喝很久,所以才倒這麼滿的吧。”我說。
“對啊。”蘇不折說。
“那,你記不記得,那個老人也端了杯水進去,而且倒得很滿?”我說。
“怎麼了嗎。”蘇不折還是沒懂我在說什麼。
“所以,老人想的應該也是這杯水要喝很久。”我心想,還是跟蘇霧枝聊天舒服,她肯定有能一瞬間聽懂我在說什麼。
“啊,然後呢?”蘇不折繼續摸不着頭腦。
“說明這個老人也是想今天晚上不睡了,想慢慢喝水提神對不對?”我說。
“你這麼說……是有點道理。”蘇不折愣住了。
“那麼他晚上為什麼不睡?”我說。
“為什麼?”蘇不折還是不明白。
“因為他要半夜趁我們睡着的時候去通風報信啊。”我說。
“啊!”蘇不折很驚訝。
“這樣正好解釋了為什麼客廳里明明不能睡人,他卻說要睡客廳。”我接著說。
“那,他現在會不會已經去了?”蘇不折問。
“這得去看看,如果他不在卧室,我們立馬跑路。”我站起身。
“可……半夜開別人門會很不好吧,如果爺爺在裏面豈不是會很不禮貌?”蘇不折說。
“我們到外面,從窗戶往裏看。”我慢慢打開門,繞到屋子背後。
蘇不折跟在我後面。
我踮起腳尖,探頭衝著窗子口往裏看。
大床上空無一人!
“該死,真想往他那張看起來慈祥的臉上潑狗血啊!”我一拍額頭。
一旁的樹枝劃過我肩膀。
昏暗的夜色里,連樹葉都是黑的。
“我們趕緊叫霧枝她們起來。”我轉頭,“得馬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