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神經魚雷真絕】
?可能是洗澡的時候腦子進水了,導致某根腦神經短路,誤打誤撞的激發了勤奮好學的基因。剛一回到房間,葉彩匆匆又坐到書桌前,接着默寫晚自習上學到的英文單詞。
小楊老師輕輕拍打着上了護臉霜的臉蛋,湊過來說:“還不睡啊?”
她正要表示點什麼,迎面就給抹了兩團不知名的乳液,小楊老師在她的小臉上一陣昏天暗地的揉搓,尤其照顧那對嬰兒肥,“沒啥事就早點睡,明兒我去食堂做點排骨湯,到時候來辦公室等我。啊,帶上你弟弟。”
“哦。”揉完了護臉霜,葉彩又要開寫,小楊老師搶在前面拿走它的鉛筆和本子,連道:“去睡去睡去睡。”看她有點小幽怨的沮喪樣子,捏捏她的嬰兒肥說:“媽要寫稿啦,改天給你也弄個桌哈。”
沒精打採的爬上了床、靠在床頭,用薄被蓋上露在裙擺外的雙腿和腳丫,葉彩正悶悶不樂的發著呆,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對。
“寫稿?”
掀開薄被,飛快穿好小涼鞋跑到小楊老師身旁,好奇的看着小楊老師從案頭抽出一個信紙本,正正方方的放在桌面,纖長的手指拿起鋼筆,然後那雙漂亮的眼睛移轉過來,“你知道啊?寫稿。”
葉彩飛快地點頭。
小楊老師若有所悟的點着頭,“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葉彩不露齒的驕傲的笑。
小楊老師相當驚詫的樣子,“哎呀,可以啊。”
抓起葉彩的細手腕,將閨女拉到身前,上上下下仔細的端詳,說:“你在哪讀到的啊?我記得……我好像沒教過你這些東西啊。”
葉彩羞答答而扭捏似的紮下腦袋不做聲,小楊老師就急了,扶着她的雙肩、追逐她的目光,最後粗暴的挑起她的下巴。葉彩順勢扭開小臉,然後一下撲進小楊老師的懷裏、環抱着小楊老師的腰,小臉埋在小楊老師解開了上三顆紐扣的白襯衫下的雪白胸口裏貪婪的蹭啊蹭。
“問你話呢。”小楊老師強硬的將閨女從懷裏推了出來。
葉彩扁扁嘴,說:“我在雜誌里看到的,爺爺的雜誌里。覺得蠻有味道的,就記下來了……”
這個結果讓小楊老師似乎有些失望,隨口回了一句,“什麼雜誌啊,還登載顧城的詩,真是託大。”
葉彩笑吟吟的,雙手抓着辦公桌桌沿,雙眼眺望着小楊老師筆下的信紙本。
某神秘作家現身寫稿啊,這特么太高大上了。
小楊老師拿着筆靜坐,然後寫幾筆,停下,寫幾筆,又停下,寫寫停停,思路似乎很混亂。要不是閨女在旁邊看着,她早就煩躁得撓頭了。而這副像是便秘的苦逼儀態,落在葉彩眼中就變成了另一種畫風——頭上懸着智慧光環的、沉靜而憂鬱的女文豪。
這崇拜而景仰的童真的目光,給人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沒堅持多久,小楊老師就支撐不住了,很是氣惱的將鋼筆拍在桌上,信紙本上頓時綻開一朵粗獷的墨花。
眼角餘光留意到閨女錯愕而有些失望似的眼神,小楊老師喊道:“去睡啊。”
葉彩怯生生的扁起下唇,小心翼翼的轉過身,沒發出一點聲音的回到床邊,鑽進被窩。
靠坐在床頭,安靜地注視着小楊老師的背影。
不同於之前的自信幹練的形象,小楊老師這次太失態了。像快要失去理智變成狼人了似的,她狼狽的弓着腰桿,不時氣惱、沮喪的欷歔,煩躁的撓頭,完全沒個閨女心目中的女文豪樣。而是文盲,文盲,底子不夠堅實的大文盲。
葉彩看得好心疼。
在創作中,由於一個詞彙的不協調,破壞了整首詩的韻味,卻又想不出恰到好處的替補,撓頭掏空腦子也想不出,小楊老師深陷在自我懷疑的怪圈裏焦急的打轉。
這時,一股神奇的力量忽然從眼角餘光處傳遞過來。
頭頂上的呆毛一抖、一抖,雙手抓着桌沿的葉彩無辜似的眨巴眨巴眼睛,說:“要不,我看看吧?”
小楊老師愣怔,好半天,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目光流轉,這抹笑容變得戲謔,咬咬下唇,將信紙本遞給葉彩,說:“行,你看看。”
葉彩端端正正的拿好信紙本,嚴肅的咳了咳,目光在信紙本上梭巡,鎖定了一首看字跡應該刪改了無數遍的詩歌。
——“黎明
無邊的黑夜
無饜的紅月
無聲的咆哮
天亮了”
在小楊老師玩味多於期待的注視下,葉彩擠眉弄眼艱難地維持着嚴肅的樣子。在她這個心裏裝着半文盲的大人的小丫頭看來,這首詩歌讀起來吧,好像很有畫面感、很有深意的樣子,可換個角度看看,又有種無病呻吟的感覺。
她說:“咳,嗯,蠻好的。這無邊,無什麼來着的……”
“無饜。”
“哦,哦,無饜。三個無啊,一個天,押韻,有美感。”葉彩很辛苦的嚴肅的說。
小楊老師慢慢地有點笑不出來了,糾正道:“這不是押韻,是排偶。”
“哦,排藕。”
鼻子上沁出的汗珠在白熾燈下泛光,葉彩嚴肅的外表下絞盡腦汁的斟酌評語,“這個,它讀起來,這個黑夜啊,紅月啊,咆哮啊,畫面感很強,嗯,畫面感很強……”像記者會上的發言人似的,小手做引導邏輯的反覆撥動着什麼的手勢,“讓人一下就想到,啊,那個天哪,要亮了。”
小楊老師捂住額頭。
葉彩都快急哭了,連忙磕磕巴巴的補充道:“啊,它這個,充分的表達了,那個詩人啊,嗯,渴望那個黎明的,那個迫切的心情,迫切的心情。”
長呼出一口氣,小楊老師擠出欣慰的笑容,捏着她的嬰兒肥輕輕地搖,接過信紙本,抓着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抱在了懷裏。
“懂這麼多,你可真厲害。”
“嘿嘿……”葉彩牽強的笑。
小楊老師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信紙本,若有所思的默念,讀完了嘆一聲,說:“咆哮這個詞用得不好啊。”
“啊?”葉彩茫然。
轉過去看了看,黑夜、紅月、咆哮,咆哮放在這的確很不協調。
她說:“是要……有顏色嗎?”
小楊老師點頭說:“上面的黑夜、紅月,是寫環境,到這裏是寫主人公,而且還要表現出主人公悲憤、凄涼的心情,嘖……我想了很多,什麼怒吼、叱喝,都不對味,但是吧,單字的顏色詞和單字的和人有關的名詞,不好接……”
葉彩眼珠子轉着,說:“黑人?”
然後就一陣很沒良心的“呵呵呵呵嘎嘎嘎嘎”的傻樂。
小楊老師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自個兒又想了想,以嘆氣告終。葉彩抿唇忍着笑,又說:“別這樣嘛,你肯定想複雜了,不就是顏色帶個和人相關的單字的詞語么,很多呀,比如什麼黑心啊,紅眼啊,紅口白牙啊什麼的,多得很。”
小楊老師又白了她一眼,說:“是你想得太簡單了。”正要收起信紙本,她突然一愣,臉上漸漸綻放大喜過望的笑容,激動地捧着葉彩的小臉顫抖似的搖,用很用力的語氣說:“小彩呀,你真是媽媽的智多星啊。”
葉彩一臉懵逼。
畫上兩把叉,筆尖舞動,在“無聲的”後面寫下字跡清雋靈秀而又蒼勁有力的兩個字“白牙”。
小楊老師拿起信紙本再看看。
——“黎明
無邊的黑夜
無饜的紅月
無聲的白牙
天亮了”
聯繫上多年前的經歷,一副片斷性的朦膿的畫面浮現於眼前,在那個彷彿暗藏着怒火的眾叛親離的夜晚,倔強的文藝女青年靠着床沿板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咧咧的笑着流幹了眼淚。
合上信紙本,整理好桌面,她還算滿意的深長嘆了口氣,捏了捏葉彩的嬰兒肥,說:“好了,多虧你了,上床睡覺吧。”
稀里糊塗的跟着小楊老師來到床邊,各自脫着衣服,葉彩的頭上全是問號。
她忍不住問:“用那個好嗎?”
小楊老師一臉風輕雲淡的解下白襯衫,說:“已經很好啦,無可替代。”釋然似的笑了笑,雙手探到背後解文胸的扣子,接著說到:“小彩,你喜歡文學嗎?”
葉彩一愣,注視着一對不可描述從杏色文胸的解放中輕輕地躍出來,那兩顆不可描述更是讓她挪不開眼睛。
認真地點點頭。
挪了兩步,不懷好意的站在小楊老師前面,目光仰視,說:“那個,是要投稿到雜誌上么?”
扶着床沿彎下腰脫五分褲的小楊老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似乎也沒想好要如何安置自己的拙作。
視線仰視着小楊老師的鵝蛋臉,注意力儘可能朝餘光里那兩顆近在咫尺的不可描述轉移,葉彩乾咽了一下,說:“怎麼……怎麼不寫呢,,很賺錢的。而且生產成本,也那麼低廉……”
賺錢二字,讓小楊老師啞然失笑。心境的轉換,讓注意力如泄洪似的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你怎麼老盯着我?”
葉彩啊哈哈乾笑兩聲,說:“媽為什麼你有……”
“篤!”
葉彩抱着頭蹲在地上淚流滿面。
小楊老師淡定的吹了吹屈着的食指第二關節,說:“你那可不是好奇的眼神。”
關了燈,母女倆躺床上陷入黑暗,都知道對方無心入睡。
葉彩眼珠子轉着,說:“那個,媽呀。”
“嗯?”聽聲音還算平靜。
葉彩說:“寫和寫詩,哪個難啊?”
小楊老師嗤笑了一聲,然後製造出翻動身體的響動。
葉彩有點急了,也跟着翻身,說:“哪個難嘛?”
“這還用問嗎?”小楊老師不耐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接着卻沒給出肯定的答覆。
葉彩說:“哪個啊?”
“你是不是傻啊?”
“你就說哪個嘛。”
“你問你自己。”
一陣僵硬的安靜過後,葉彩喊:“媽!”接着笑了:“寫和寫詩哪個難?”
“哎呀,你煩不煩哪。”
“媽……你就說嘛。”
翻動身體,“寫和寫詩哪個更難,你心裏不清楚嗎?”
注視着黑暗中那雙慍怒的雙眼,葉彩弱弱的說:“你是語文老師,我想聽你告訴我。”
僵硬了一會,再次翻動身體,“睡覺。”
葉彩連忙嚷嚷道:“哎呀呀,是寫詩難,寫詩難,寫詩難好了吧?”
偷偷勾起一抹微笑,小楊老師說:“你小點聲。外邊孩子還睡覺呢。”
葉彩蹭的蹭的黏着小楊老師的後背,雙手環抱着小楊老師的胸圍,說:“是寫詩難吧,我說的對不對?”
小楊老師又有點生氣的樣子,扒開胸前不老實的小手,不置可否。
葉彩說:“寫詩難,對吧?”
小楊老師沒做聲。
“哎呀,你好彆扭。”葉彩立刻不耐煩似的撒手挪遠了一個人佔半邊床睡。
背對着閨女,小楊老師暗自嘆了口氣。
葉彩瞅着氣氛不對,連忙笑嘻嘻的又黏上去,“媽,既然寫詩那麼難,又掙不到幾個錢,你咋不寫簡單一點的呢?”
小楊老師沉默了一會,說:“你以為說寫就能寫的啊,不用構思啊?”
葉彩一下支起身,說:“我有點子我有點子,不用構思的,我有現成的點子。”
小楊老師“切”了一聲,“快睡。”
“我真有點子。”
“什麼點子?”
葉彩憋了一會,吞吞吐吐的說:“就,就是,仙人殺……降服那個妖魔的故事,裏面有那個什麼寶劍啊,靈獸啊什麼的。古典仙俠,仙俠你知不知道?真的,很好的點子,寫出來一定大賣。”
小楊老師嘆了口氣說:“沒構思好的東西,就別急着拿出來賣弄,會半途而廢的。記着了啊,睡吧。”
葉彩都坐了起來,“不是,我構思好了,全都構思好了,就是不知道怎麼、怎麼表達出來,其實我連裏面的台詞都想好了,真的,很拉風的。”
小楊老師沒做聲,卻是饒有趣味似的回了下眸。
“聽好了啊,這一句特別經典。”葉彩舔舔嘴唇,小臉扮出嚴肅的樣子,努力地字正腔圓的說:“九天玄剎,化為神雷;煌煌天威,以劍引之。嚯誒,神劍御雷真訣!”
隨手扒開捅在肩膀上的小拳頭,小楊老師是一個字兒都沒聽懂,她說:“啊?什麼,什麼,神經魚雷真絕?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啊,你不是要寫神仙妖魔么,怎麼還用上魚雷了,這不符合邏輯啊。”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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