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秘密
“但是我似乎也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說的這個女人，現在也已經走了。”我眉頭再皺，心裏開始有些不舒服。
“所以你認為，嫂子也是覺得跟着你沒有保障，才悄悄離開？”李林看着我追問，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那個傻女人，是不可能因為這個而離開我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看我不假思索就搖頭，李林又問。
“我跟你說不清楚，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找？”我開始有點生氣。
豈料李林卻好像比我還生氣：“過年之前你確實找了，但是過年之後呢？”
“李林你是不是太過得寸進尺了？現在家裏什麼情況你看不見？老頭子初一下的葬，現在才是初三，你覺得我能騰出精力去做這事么？”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小子是對我憋着一肚子氣，今天死乞白賴跟出門，就是為了來當杠精給我添堵的。
李林從鼻子裏輕輕發出一聲冷哼，然後用完全是冷嘲熱諷的語氣道：“李念，請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現在究竟是抽不出精力去找，還是心裏壓根就沒有去找的想法？用不着告訴我，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我看你是真的欠揍了，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關你什麼事！整晚都陰陽怪氣的，你煩不煩！”陰陽怪氣咄咄逼人的態勢，頓時聽得我無名火大起，腦子一熱就上前揪住了李林衣領，握起拳頭就想往他的臉上揍去。
“你揍，快揍一個來看，我也很想好好看看，為了剛才那樣一個女人，你可以對我發火到什麼程度，你倒是揍啊，我保證不會還手揍你。”李林冷笑，對我此時的怒火沒有絲毫畏懼。
那一拳終究還是沒有揍下去，看着他眼睛裏的譏笑愣神片刻后，心裏突然竄起來的火也一點點平息了下去，最終緩緩鬆開他的衣領，掏出煙和打火機轉身蹲了下來。
而今晚一再將我激怒的李林，也沒有再繼續說那些會惹我惱火的話，而是也掏出煙和打火機在我旁邊蹲了下來，默默地開始抽煙。
“哥，去找嫂子吧。”
沉默着慢慢將一支煙抽下大半后，李林才算重新開了口：“我雖然沒有多聰明，但也不是蠢人，這一家子都不是蠢人，所以即使你什麼都不說，今晚和那個叫吳悠的女人說的那些話我沒聽見，這一家子也都知道老爺子死的很蹊蹺，絕不是什麼年紀大了在外面風吹雨淋突然犯病倒下的原因。老爺子是被害死的，所以還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你去做，做為你們這個門派現在唯一的一個人，你也必須要去做，這時候除了默默支持你，儘可能不讓自己成為拖油瓶，我們也不應該再讓你被其他事情影響心情，但是無論怎麼說，做那些事情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保護家庭，在一家人的心裏，嫂子早就已經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少了她就不再完整，在這個最需要一家人團結齊心的時候，讓嫂子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面，又怎麼能讓人放心呢？所以，聽我一句勸，去找她吧，先把嫂子找回來，讓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了，再齊心協力去做那些必須做的事情也不遲，我們是幫不上你什麼，只會成為你的拖累，但既然已經是不可避免的拖累，三個臭裨將就總能頂個諸葛亮，把事情攤開一家人一起想辦法，總會比你一個人悶着什麼也不說要好一點。”
“嫂子是不可能因為做不到同舟共濟而離開你的，所以還能追的回來，你年前用盡了全力也找不到她是不假，但是我覺得過了這麼多天，重新再去找的話應該不難，她也應該已經想明白，願意麵對你了，所以聽我的，去找她吧。她已經融入了這個家，而這個家也已經發自內心認可了她的身份，老爺子已經不在了，再缺了這麼一個將來會成為家庭主心骨，現在也已經不可或缺的女人，這個家就等於是一下子少了兩隻腳，不再完整，別的人也很難填補起來的了。”
我苦笑，將燃盡的煙頭丟掉，重新點燃了一支。
“老爸老媽是尊重你的意願，答應了嫂子家那邊退了這門親事，但說到底也就是尊重你而已，為了不讓你難受，這兩天他們始終什麼都沒說，但實際上，這家人每一個都很喜歡嫂子，突然之間沒了她存在，每個人都很不習慣，心裏也很難過，只是為了照顧你的感受，才沒有表現出來。小李諾見不到小媽，一天天的都在哭，老媽和芸姐暗地裏也不知抹了多少次眼淚，就連爺爺這幾天過下來，也已經蒼老了許多，完全沒有去年的精神頭了，你不在的時候總是和老爸一起唉聲嘆氣，說這個家沒有那些福分，所以你說，現在這個家，還少得了嫂子么？”李林也一把將煙頭彈出去老遠，重新點上一支說。
“林林，你說這些我都知道，我也完全不像你覺得的這樣，轉眼就不怎麼當回事了，但現在的事實就是，她已經徹底走了，不可能再回來了，所以認清這個事實好嗎？”我沒想到成天只知道抱着手機電腦悶頭玩，大大咧咧的李林，今晚會如此認真動情地說出這番話，這和他從小養成的性子多少有些不符，而剛才被他弄得想揍人的火氣，也早就已經不知消失到哪去了，剩下的，只有深深的苦楚和無奈。
說到底，李林今晚跟出來莫名其妙發脾氣，本質上就是在為那傻女人鳴不平，不想看到我和除她以外的女人走太近，既是如此，就沒有什麼好再生氣的，也不應該再生氣。
一家人完全認可了傻女人，不習慣突然之間沒了這樣一個人，我不是不知道，但……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把人綁回來吧。
“自從她走後，你就沒有見過她，也沒有說上一句話，你憑什麼就能這麼肯定，她不可能再回來？”李林轉頭看向我問，滿臉的不甘。
“是沒有見過，但是請你相信我，她……不可能再回來了。”我搖頭苦笑。
“所以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不見面，也沒有任何說法么？你就不覺得，這樣太兒戲太不負責任嗎？”李林又問。
我回答：“那倒不至於，無論如何，都總會有再見面的時候，不可能就這樣結束，畢竟走得倉促，她還有不少東西在家裏呢。”
“你都不去找，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是時候，相信我，現在你再去找的話，難度絕對會降低很多，也一定能找得到她。”
“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將煙頭用力在地上杵熄按扁，我苦笑道：“但是，即使現在找到她又能怎麼辦呢，她已經決定不再回來，所以又何必這時候逼她，還是等再過段時間都完全冷靜了下來再見面比較合適吧。至於安全方面，用不着去擔心，我不會再讓她出任何事情，也不會有任何人再敢傷害到她，除非這個人想全家死絕，想自己嘗盡古今往來人類能想到的所有折磨再死。”
李林微微一怔，然後認真嚴肅，甚至有些凝重地看向我。
“所以這麼說來，你對嫂子還有很深感情，而她對你也同樣還有很深感情，只是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走，對吧？”片刻后，他問。
我點點頭。
“那問題就簡單許多，也更加有必要去把她找回來了。”李林輕輕一笑，說道：“所以真是不是一家人，就不進一家門，哥你腦子不好使，嫂子也是個笨腦筋。”
“既然你們感情還很深，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也知道嫂子是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不離開你，那把造成這種局面的事情解決不就行了？或者解決不了暫時不解決也行，先把人找到弄回家再說。女人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死腦筋一個，明明沒什麼大不了，但是就偏偏容易鑽死胡同。所以解決起來真的很簡單，就按我說的，把人弄回來先看着再說，一開始可能是有點強人所難，但等嫂子把問題想清楚，從牛角尖里鑽出來就沒事了。”
我險些一口嗆住。
這思維也跳得太快了吧？聽這傢伙一晚上說的頭頭是道，我還真以為他會有什麼解決問題的妙計良方，結果說半天話鋒一轉，給出的辦法竟然是強來。
終究還是鋼鐵一般的直男，或許能把問題看得很清楚，說的有條有理，但真要解決起來，腦子裏想到的仍然還是簡單粗暴的那一套。
不能說他說的不對，但我也不能真這樣去做。
“你還是沒有那麼想去找她，對嗎？”看我悶着半天不說話，李林又問。
抬頭不解地看了他一會後，我反問：“你為什麼一定想讓我去把她找回來，為了這個，甚至能想出那樣的辦法呢？這可不大像是李林你的性格。”
“因為我知道知道嫂子很不容易，知道她跟你的決心有多大，所以現在莫名其妙就變成這樣，我想不通，也很替你們感到惋惜，覺得結果不應該是這樣。”
神色發愣地沉默了一會後，李林看向我道：“真的，我都知道，不光知道你們是怎樣走在一起的，還知道你們重遇的那個清晨之前，嫂子的那些經歷，所以我知道，也非常能理解她的不容易。”
我渾身猛地一震，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瞬間有點心虛的感覺，就像是不願示人的東西被人發現了一樣。
“你……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好片刻才反應過來，認真看着李林。
李林輕輕一笑：“還能是誰，你覺得這一家人包括袁金柱在內，有誰像是喜歡挖人私隱嚼人舌根的么？當然是那傻女人傻嫂子自己告訴我的。所以我才說我知道她跟你的決心有多大，所以我才始終覺得，其實你才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真的，關於嫂子在跟你之前的那段經歷，我興許知道的比你更清楚。”
“她為什麼會告訴你這些？”我一頭霧水，整個人完全發懵，想不到竟然是那傻女人自己把那些告訴李林的，更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告訴李林這些。
“所以不是我說，你根本就不懂嫂子，更不懂女人。”李林眯起眼睛笑了笑：“一個人，尤其一個女人，想要守住自己的一些隱秘過往沒有那麼容易，想忘記更不容易，倒不是說隱秘本身不容易守住，而是背着這樣一個心理包袱不容易。何況對於嫂子來說，她的那一段過去其實算不上什麼秘密，你知道，芸姐知道，袁金柱知道，還有羅叔也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只是我們，在這樣的前提下，心理上會更加不容易，所以從某種方面來說，她需要有一個能信任，而且在這個家裏也重要的人來傾述自己的秘密，以此讓自己因為對家人隱瞞某些事情的歉疚感，甚至負罪感減輕一些，而那個人正好就是我。當然之所以會告訴我這些，也是因為還有另一段起因。”
“另一方面，這其實也是她鐵心跟定你的表現，如果不是決心夠大，再傻的女人也不可能做這種傻事。”
原來說到底，還是因為李林曾經和我說，他想在網上寫什麼，打算從我這裏獲取素材而起。說完這話回學校幾天，我就被老頭子趕到山上，中斷了與外界的聯繫，賊心不死的李林沒辦法，只好轉而去“採訪”袁金柱，時不時和張曉微芸姐也套套近乎，一來二去，本來多少還存在的生疏感就消失了，漸漸沒了隔閡。
於是在徹底混熟，完全就是一家人那樣可以隨便開玩笑，不用再有太多顧忌后，在一次閑聊，李林又八卦問起我和張曉微的感情歷程時，這傻女人就把自己那段經歷，開始對他說了出來，直到最後關於那一段，幾乎沒了什麼保留。
所以這也是李林，敢信誓旦旦對我說，他知道的比我更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