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走出陰霾
知道是發生了變故，我連忙在鬆開吳悠的手的同時，眼神冷厲地往九樓第二個陽台看去。
果不其然，九樓陽台的中年婦女，其實早就已經發現了吳悠在看自己，同時那雙怨毒的眼睛也牢牢鎖定了她，寒光爍爍，在夜幕漸臨的模糊光線下，顯得尤為的冰冷和刺眼，就像兩面反射着冷光的鏡子，表情猙獰扭曲。
在被我視線猛地牢牢鎖定瞬間，中年婦女也輕輕顫了一下，旋即將怨毒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居高臨下和我互相凝視。
過了大概十秒鐘后，那雙眼睛裏的寒光逐漸斂去，重新低下了頭不再看我。
而與此同時，我也將視線收了回來，算是和她各退一步，握手言和，避免真將這怨氣已經重到了一定極限的中年女鬼凶性激發，然後抓起吳悠手腕，拉着她繼續往前走去。
畢竟是一個女人，又毫無接觸這些常人很難看到的東西的經驗，不像小……曉微那樣已經完全習以為常，在看到那個女陰魂的瞬間，吳悠心神就失守了一下，繼而被目標察覺，又被其通過目光攝住了魂魄。要是持續時間再久一點的話，這女人三魂七魄就會被驚走，即使叫回來也免不了生一場病，甚至直接被那女鬼攝走也有可能。
而我鬆開她的手，使她再也無法看到目標的同時，也等於是中斷了女鬼對她的控制，但要是發現得再晚上幾秒，就沒有這麼輕鬆了。
有句老話叫十指連心，其實這人的十指不光連着心，更是直通人的靈魂精氣，所以在十指糾纏，將吳悠的掌心完全扣起來后，已經與我更進一步融合的十二元辰，就同樣也能影響到她，從而使她可以和我看到一樣的東西。這便是十二元辰發生變化后，多出來的一個挺實用的好處，我原先一點也不知道，還是回到省城后，有天晚上和張曉微出去逛街，不經意發覺出來的。
“我是不是闖禍了？”不疾不徐往前走了幾十米后，被我牽着手腕的吳悠，便漸漸從剛才的一幕中回過了神來，本來有些微涼的身體也恢復了幾分溫度，只是小臉還依然有些許泛白。
首次真正直觀的看到這些東西，而且還是怨氣極重的凶煞，卻並未真正受到驚嚇，這麼快就能走出來，倒是比我預料的要好上不少。
“算不上闖禍，就是打草驚蛇了而已，不過也沒什麼關係，本來也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你現在怎麼樣？沒事吧？”
吳悠淺笑着搖頭，隨着開口說話，臉上的血色也開始以彷彿肉眼可見一樣的速度恢復。
“沒事啊，就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第一次看到，有點猝不及防而已，更多的還是心靈上的衝擊，對過去的固有觀念的衝擊，這才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過來的。”她笑道。
“沒事就好，很多人第一次真正看到那些東西都是這個樣子，你的表現比他們強多了。”知道這女人現在還是有些驚魂未定，我也就不再和她鬥嘴了，安慰的笑了笑說。
不知道是不是此時被我這次重新見到以來，難得才第一次表現出來的溫和感染，吳悠此時也同樣難得的正經了幾分，沒有再笑得跟村頭的二傻子一樣沒心沒肺，從而更增添了幾分女人味，看着我笑了笑后，感慨道：“以前總以為這些東西是編撰出來的，而你雖然是個小道士，但跟師父學的也是那些傳統的道家思想，不是學電影中那些神神鬼鬼，抓鬼驅邪之類的事，結果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不過話說回來，剛才你讓我看到的，真是一個女鬼嗎？不會是你使的什麼障眼法，故意想嚇我吧？”
我搖搖頭道：“你覺得我會無聊到，故意弄這些障眼法來嚇你的程度么？就算我有這個想法，今天剛剛起床就看到了你，接下來一天也都和你在一起，哪有時間跑來弄這些。反正已經讓你看見了，要是還扛得住，沒有被嚇傻，也還願意的話，等下讓你一次性看個夠就是，到時候你就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了。”
“你的意思，等下我們還要回來？”吳悠微微一怔。
“這是當然，別忘了我是幹嘛的，跑去學校讀書只是不務正業，為了應付一下應試教育，不至於完全和社會脫節，將來變文盲而已。”我咧嘴一笑，面目猥瑣的就像拐帶少女的怪蜀黍。
“你還真是抓鬼驅邪的道士啊？”吳悠訝異。
我一本正經搖頭解釋道：“抓鬼驅邪是不假，但我有必要再重申一遍：我不是什麼道士，我師父也不是道士，你要非喜歡往這方面去想的話，他生前應該屬於一個修士，或者隱士，反正什麼士都行，就是不能說成道士，因為道士這個身份，對於我們的身份來說是一種忌諱，甚至是禁忌，所以不許再叫我道士，更不許再加個小字了。”
看我解釋得一本正經，吳悠當即也不再笑了，撅着嘴攏着眉想了一會後，認真點頭道：“好的小修士，我知道了，以後絕對不再叫你小道士。”
我沉默。心想這還不如繼續叫小道士呢，反正中學時代就已經早被這女人叫爛了，我也沒有因為她這麼叫，就真變成一個道士。
知道不知不覺中，又被這女人帶歪了話題，再繼續糾結下去只會越來越歪，索性乾脆閉嘴。
“好吧，還是回正題，我們等下真的還要回來，去……抓那個女鬼嗎？”看我閉口不言，面前難纏的女人吐吐舌表示嫌棄后，也就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你還敢再來？”我翻着白眼有氣無力反問。
“有什麼不敢的，你敢帶我就敢來。”轉動了幾下眼珠后，吳悠笑道：“我還是不大敢相信這是真的，還是覺得你在變戲法故意嚇我，很有必要弄個清楚，所以你不怕把戲被拆穿，還敢帶的話，我就還敢來。”
“那就不要再耽誤時間了，回去準備一下我們就再來。”這話正中我下懷，看她依然不死心，滿臉質疑，也就不再多話，轉身大踏步往前面能打到車的地方走去。
吳悠連忙跟上，笑得就像個妖精。
“有個問題，既然是要抓鬼，而且你也說了已經打草驚蛇，為什麼還要先回家一趟再來？你就不擔心這個已經受了驚的女鬼跑掉嗎？還是你很肯定她不會跑，回去也是為了準備更多把戲？”
“準不準備都是其次，主要還不是為了你特意跑去我家拜年，還沒有吃到我家的飯，還沒有拿到壓歲紅包？我可不想因為這個被你天天念叨，不然哪用再浪費時間跑回去。”
“嘿嘿嘿，你知道就好，真是個乖巧聽話的小……修士。”
自以為放了個誘餌，總算成功把這女人弄上鉤了，結果沒想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實際上是我被這表面沒心沒肺人畜無害的妖精給套路了進去。
還在半路上的時候，老媽便打來了電話問我們在哪，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把請去“悠悠”吃個晚飯，不能讓人家大過年特意來一趟還得餓着肚子回去，聽說我們已經在半路上才放心下來。
回到家才發現，原來老爸老媽和芸姐，特意花了一下午來準備晚飯，弄了一桌子菜放在籠屜上保着溫，就等着我們回來開飯，要是人真被我攆走了，自己一個人回家，恐怕少不了要被念叨一頓。
說起來，這個年一家人根本就沒有過，別人家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時候，一家人卻被先是准媳婦突然不辭而別，接着是老頭子突然離世的接連打擊壓得喘不過氣來，完全是沉悶壓抑悲傷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一絲色彩。而不得不承認的是，吳悠雖然也同樣充滿突然，讓人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但她的不同是在於突然回來，而不是突然走，這個女人的出現，便恰好是為這個籠罩着厚厚烏雲的家庭帶來一抹亮色的那一縷綵帶。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到來，這一家人包括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還需要多少天，才能開始從接踵而至的沉重打擊中走出來，哪怕只是將頭上的烏雲撐開些許，而老爸老媽還有芸姐，今天也根本不會有心情弄一大桌子菜。
所以，精心準備一下午，既是招待這個臉上總是佈滿笑容的“客人”，也是一家人從陰霾中走出，重新振作起來的開始。
所以嚴格說起來，我還真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這個笑起來就跟傻子一樣沒心沒肺，但是卻感染了我，也多少感染到了整家人的女人。
只是像過去十多年那樣，我已經完全習慣了不說感謝，所以這次也依然不會。
歡聲笑語固然是談不上，但因為有吳悠這樣一個客人在，一家人終歸是可以笑出來了，老爸甚至還拿出一瓶白酒，每個人都倒了一杯后，剩下的和爺爺還有羅文信一起，三個人整瓶喝完。
無需有任何準備，因為不需要我去準備什麼，吃完飯一起收拾好殘局小坐了一會後，我便準備和吳悠離開，隨着起身向爺爺老爸老媽告別，這女人也如願以償地收到了壓歲紅包，連象徵性的推辭拒絕都沒有，便迫不及待地樂呵呵收下了。搭傍着沾她的光，我和李林芸姐，及傻子王興也都有份，各自收到了四個長輩的紅包，當然最小的李諾就更加不用說了，就算少了誰，也不會少這小公主的份。說起來，我這個“當爸的”才是最該給大份的那個，只是這個年實在太壓抑，根本就忘了這東西，現在老爸老媽已經給，我再補也沒什麼意義了，只能來年再封個更大的。
然後我以送吳悠為由，和她一起離開。結果沒想到李林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我們前腳剛出門，他後腳就跟了出來，問我們是不是要去哪，能不能帶上他一個。
說起來，李林這弟中弟也怪那什麼的，由於常年在外面讀書，又沒有我堪稱在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坎坷經歷，所以一直在家裏的存在感都有點低，老爸老媽對他的關心始終都趕不上我，不過這小子不是會爭風吃醋的人，大致也屬於神經大條沒心沒肺那種，性格方面和袁金柱很相近，只要有的吃有的穿有的玩，就處於懶得多想的狀態，即使有花花腸子，也不會往自己人身上使。
因為家裏出的事，這個年李林也跟着一起過得很壓抑，從回來到現在，除了初一送老頭子上山那天，就始終沒有出過門，看樣子應該也是憋不大住了。
而且他應該也看得出來，我們出門不是逛逛馬路吹吹風那麼簡單，不然再無聊也不會跑來當電燈泡一類的東西。
至於他是怎麼看出來的，或者出於什麼想跟着一起，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確定我們要是去逛街的話，你也要去？”發現這小子多少有點反常，我不由問。
“去，當然要去啊，只要你們別嫌我礙眼擋事就行，在家裏實在太無聊了。”李林慢悠悠說，有點漫不經心有氣無力的，一看就知道晚上沒怎麼睡覺。
“那我們要不是去逛街，而是去抓那些東西呢？”我又問。
李林眼睛一亮，整個人瞬間從沒大睡夠的狀態中打起了精神：“那就更加要去了，反正弄了這麼久，我都還沒有真正見過那些場面，早就想好好見識一下了。”
“行，那就讓你也真正去見識一下，省得你整天總是正事不幹，專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嘿，早就應該這樣子了，沒道理別人都已經和你一起看過那些東西，而身為老哥你親兄弟的我，卻始終跟霧裏看花一樣，只有個籠統的概念。這樣說出去，以後讓人知道我有個專門干這些的哥，而我卻一問三不知，牛都不知道怎麼吹也沒意思啊。”李林嘿嘿一笑，有點厚皮十臉的味道，也難怪以前老媽說他和袁金柱像。
確定這傢伙是真的想跟，在家裏已經閑不住，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而看向吳悠。
吳悠欣然點頭，自然沒什麼意見，於是便一起往下面大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