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阿姨,您怎麼了?」鹿鳴感覺到不對勁,姬搖王后眼眶隱隱有血淚滾落,她心一跳,慌忙問道。
眼前一花,姬搖王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砰砰」的敲門聲。
嘖!誰啊?
她猛然開門,當頭卻是一個高大身軀對着她重重壓了下來——靠!
鹿鳴沒好氣的抱了一床厚被子扔在攤平在大門玄關處的周頌身上,瞪了他好幾秒,最後還是咬牙切齒地蹲下來勉強幫他掖好被子。
身高一百九十幾公分的大個兒,身上蓋着正常尺寸的厚棉被,無可避免地露出一大截腳……看起來就像大人蓋着小孩被被一樣彆扭幼稚得可愛。
但是她現在怎麼也笑不出來。
剛剛他差點把她壓得當場往生——以後就可以直接去跟姬搖阿姨混了,現在又整隻熱騰騰得像蒸熟的大龍蝦,她懷疑在他腹肌上打顆蛋,不到三秒馬上就能吃了。
「不是很厲害嗎?」她哼哼冷笑。「不是爬聖母峰、高空跳傘、鑽北極冰洞都是小菜一碟嗎?怎麼現在被區區寒流就撂倒了?這是在跟我搞笑吧?」
回應她的是高燒昏迷濁重的呼吸聲……
鹿鳴臉色很難看,手緊緊握成拳,心口卻悶澀堵塞得想大吼大叫宣洩出來。
這是什麼?苦肉計嗎?以為把自己病得半死不活的,她就會心軟再回頭一當演偶像劇呢?
她閃過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打電話叫周家的人把他帶回台北,看是要帶去住總統級病房還是送去他哪個狐朋狗友的窩……隨便!
以前他何其瀟洒,他的世界高大遼闊遙遠得她怎麼也碰觸不了,且他也從沒想過主動打開一扇門讓她走進去,她甚至不曾真正認識他的任何一個朋友,那麼現在,就繼續保持原狀下去吧!
鹿鳴努力不去看他儘管昏倒了還牢牢抓在手上的兩份豐富早餐,喉頭髮緊,面色冰冷地伸手在他懷中找出了手機。
手機有指紋鎖,她隨手抓起他的大拇指按壓下去……第一道鎖開啟,卻還有第二道數字密碼鎖。
「煩不煩啊?」她深吸了一口氣,想也不想就輸入了他的生日,卻依然解不開鎖,沉默了一瞬,改為輸入自己的生日。
……屏幕亮了。
如果是換做以前,她肯定覺得心暖暖的,還帶有一絲暗自竊竊的驚喜,但現在只覺得真他媽的浮誇!
她目不斜視的搜尋着手機里的電話簿,找到了曾經聽過的一個名字……呃,職稱,撥了出去。
手機那端很快就被接起。
「老闆?」
「你老闆在花蓮豐濱鄉XX村X號的「不等待民宿」,他病了,病得很嚴重,我想還是要請你們過來把人帶去就醫,我們民宿沒辦法負這個責任。」她口氣很官方客套。
杜特助吃了一驚。「好的,我馬上趕過去,您是……鹿小姐嗎?」
她面眉,「我認識你嗎?」
杜特助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雖然老闆護得緊,但是舉凡老闆的好友心腹,誰不知道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鹿小姐?
「鹿小姐,既然是您,那我就放心了。」
……蝦毀?
她還沒反應過來,手機那端的杜特助已經語氣恭敬態度堅定地匆匆掛電話了。
「嘟嘟嘟嘟嘟……」
鹿鳴一時氣結。
果然有什麼賴皮老闆就有什麼賴皮員工,這一個兩個的都把她當軟包子捏了不成?
鹿鳴不死心,繼續翻找電話簿里其他人……下意識地掠過老頭子、小媽、妹妹這三個人的電話,看見了下一個眼熟的名字就按下去。
對方接起,低沉迷人慵懶的嗓音有一絲玩味。「怎麼樣?還沒把人搞定?還沒從那個坑裏爬出來?」
她臉色一沉,皮笑肉不笑地道:「定先生是吧?這麼有空,要不要順道來花蓮把你的好麻吉頌少帶走?」
手機那端安靜了幾秒鐘,隨後輕輕吐出一句性感的法文——鹿鳴不懂法文,但憑判斷也知道那應該是類似「要命了!」、「我的老天鵝啊!」等懊惱低嘆式的口頭語。
「抱歉,我想你應該是打錯電話了。」陳定臉不紅氣不喘地優雅微笑道,「我真的不認識什麼叫頌少的人……嗯,祝你有個美好的下午,再見。」
她瞪着手機那端另一個睜眼說瞎話的……
——這年頭還能不能有個靠譜的人了?
「阿飄都比你們老實!」她恨恨磨牙,把手機往旁邊一扔,煩躁地揉起了眉心。
看着地上英俊陽剛「紅得發燙」的周頌,她低咒了一聲,還是認分地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麼大一隻,她是扛不動了,就讓救護車小哥們來搬吧!
鹿鳴沒發覺自己已經自動地出出入入來來回回幫他整理起住院的東西,把他貴得要死的LamborghinixTecknoMonster手工碳纖維行李箱也帶上了。
救護車鳴笛而來,村子裏其他人都被驚動了,她面對村子裏眾人關懷又好奇的慰問,雖然不想承認這個發燒昏過去的是自己前男友,但也不能被誤認是民宿的房客吧?
消息一傳出去,萬一對她的民宿生意造成不良影響,那她連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他是……」鹿鳴清了清喉嚨,對詢問數據的救護車人員,以及大半個豎尖了耳朵的村民們道:「是我台北的朋友啦,堅持說要來花蓮露營,體驗吹海風的滋味,給他房間也不睡,然後……然後睡了一晚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真是好衰啊,有夠挫吧……哈哈,哈哈……」
唉。
「……」而從頭到尾都醒着,卻一直假裝昏迷的周頌表示,內牛滿面。
不過招不怕老,有用就好。
正處熱騰騰狀態中的周頌緊閉雙眼,呼吸混濁,嘴角還是悄悄彎起了一抹可疑的弧度。
【第十章】
被送到花蓮XX醫院急診室的周頌做了一連串的檢査,在尚未排到病房前,只能連人帶病床擠在急診室走廊。
鹿鳴拎着他的行李箱,一手抓着自己斜背的包包,拉了張鐵椅在病床邊坐了下來,對着「昏迷不醒」的他發獃。
她……從來沒有看過周頌這麼狼狽憔悴的樣子。
高大挺拔得像是只手就能撐起天的男人,卻只能被迫縮在小小的病床上,臉頰和額頭燒得通紅,濃密眉宇不適地緊蹙着。
鹿鳴鼻頭漸漸地發酸,用力地用袖子揉了兩下,極力恢復平靜。
她手裏捏着他的健保卡和相關檢査單子,面色淡定,心裏卻還是無法抑止地一陣亂糟糟。
——他應該只是普通的感冒高燒吧?可他老是滿世界到處跑,不說才剛從薩赫勒回來嗎?那是她只在電視上看過的,位於遙遠的、陌生的撒哈拉大沙漠。
沙漠很危險的,有流沙有毒蛇有蠍子還有會吃印和闐的聖甲蟲……呸呸呸!
她胡思亂想到哪裏去了?
周頌眼睛偷偷地睜開了一條縫,瞄見他心愛的小女人正坐在自己跟前發獃,小臉恍惚茫然,嘴唇有點發白……是被他給嚇的吧?
這一瞬,他心不由狠狠抽痛了起來……是愧疚,更是滿滿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