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虎豹殷晟
那女子竟不理會葉慈悲,神色木然得爬行,向那刀子伸了過去。
葉慈悲一腳踩住那把刀道:“起來,你為什麼在這裏假慈悲,你不說用不了你動手,我一根手指就能殺了你。”
那女子沒有說話,手握着刀柄,卻怎麼也抽不出來。
葉慈悲道:“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你父親秋鳳嵐害死了秦不歸,你和方小刀的事情我只是略有耳聞。但是你應該知道,你不配跪在這裏,也不配死在這裏的。”
那女子,赫然是秋鳳嵐的獨生女兒,秋果。
秋果不說話,葉慈悲沒有辦法,蹲了下來,拿起那把刀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四年前在你家堂前。第二次見你的時候,是我去你家準備滅你家滿門,結果還沒動手就被人阻止了,你知道是誰阻止我的嗎?”
秋果瞪大眼睛看着葉慈悲,儘管心如死灰,但她不聾,聽得出來他不是好人。
葉慈悲道:“你爹太狠,害死了秦不歸,最後卻是秦不歸救了你全家。按理說你爹讓我過了四年暗無天日的日子,我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的,至少他該死。但是我現在卻不想讓他死,我想和他玩個遊戲,讓別人殺了他,你說好不好?”
秋果突然站起來,轉身就跑。
葉慈悲一動不動,看着她跑。
秋果跑了一會,突然身子一輕,卻是整個人被葉慈悲拎了起來。
葉慈悲看了看秋果道:“告訴你無妨,反正你也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方小刀沒死,我就是要他殺了你爹,不過我現在找不到他,所以你爹還不能死。到現在都沒幾個人知道他還活着,所以,我得幫個忙,讓方小刀知道他沒死,那樣方小刀才會回來,殺了你爹報仇啊!”
秋果突然來了力氣,拚命的撲騰着道:“他沒死,他在哪裏?”
葉慈悲冷冰冰道:“你到現在還有臉去見他,他被你爹害得有多慘,差點就死了,他才十七歲,你爹簡直禽獸不如。”
說完,拎着秋果開始下山,帶着殺氣道:“我有過承諾,方小刀此生必須活得好好的,我還必須讓他衣食無憂,活到一百歲。至於你,找到了方小刀你就可以死了。”
方小刀仔仔細細得算計過,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從這裏跑掉。蘇若瑤平時沒事的時候不會離開,那當然是沒有機會的,如果她離開,時間也絕不會太長。以他現在的體力,都出不了小劍宗大門就會被又拖回來。就算是武功恢復,如果不到三成,可能至多跑到山下,還是會被拖回來。除非到五成,他就有機會跑得對方找不到,那時候就能走掉了。但是,畢竟匡騰救過自己,不告而別太過分了。還有就是,蘇若瑤盯得太嚴實,要想弄個陰謀詭計連時間都沒有。
他能走路了,就是體力很差,走一會就會氣喘吁吁。
方小刀在窗口坐着,窗外很恬靜,他卻心亂如麻。
蘇若瑤拿着一個很大的陶罐,似乎很燙,她拿衣袖捏着罐口。走進來之後,趕緊吹了吹手指。
方小刀道:“你怎麼這次這麼長時間才回來?”
蘇若瑤笑道:“我相信你,肯定不會不聽別人勸告,我現在已經放心了。”
方小刀道:“蘇姑娘,你是在外面那個門洞旁邊煮的東西吧?”
蘇若瑤道:“咦,你怎麼知道的?”
方小刀道:“你生火用的柴有點濕,到處都是煙。”
既然蘇若瑤並沒有走遠,那一定在暗中觀察,所謂的相信那就更加無從說起了。蘇若瑤突然反應過來,走掉窘迫得臉紅了。
蘇若瑤把陶罐裏面的東西倒進一個碗裏道:“你看,這是師伯送來給你補身子的雪參,你喝了吧!”
方小刀道:“師伯,你師伯是誰?”
蘇若瑤道:“你沒見過他,他是我師父的師兄,小劍宗的掌門人,不過現在我們是合手幫了。幫主當然不敢怠慢師伯,所以他現在是整個合手幫的宗主,可比幫主還要大呢!”
方小刀明白,兩幫合併,兩邊的掌門都不能比以前身份低了,所以,一個掌實權的肯定要給另外一個很高的身份。不然的話,這合併恐怕弄不起來了。
蘇若瑤道:“師伯去了花禾鎮,也是他我們才知道你是什麼人的。”
方小刀點了點頭道:“我該去拜見他一下,好好感謝感謝。如果不是他,我這會得爬回花禾鎮去。”
蘇若瑤道:“那個慈悲的人,肯定已經幫你做好了,你不用擔心。”
方小刀點了點頭,蘇若瑤根本就沒有記住葉慈悲這個名字。
方小刀道:“只可惜呀,我還儘快回去的,爺爺屍骨未寒呀!”
蘇若瑤看了看方小刀,有些於心不忍,心裏有了另一番計較。
到了下午,一輛馬車停在了橋邊,殷晟走了下來,看見了蘇若瑤和方小刀道:“我說蘇姑奶奶,到底什麼事情你直接讓幫主派我來送一輛馬車了,您是怕我不夠忙是吧,我虎豹堂一攤子事情,可怎麼辦呀?”
蘇若瑤瞪了他一眼道:“你心裏還有沒有數了,你把人打傷的,還想什麼事情都不做,合適嗎?”
殷晟道:“行,我負責到底,什麼事您請說。”
蘇若瑤道:“跟我們去花禾鎮。”
殷晟臉色大變道:“什麼,花禾鎮那麼遠,你讓我丟下事情送人?”
蘇若瑤道:“你是不是不去?”
殷晟道:“我們,可以商量商量嘛,我派我手下十個兄弟,怎麼樣?”
蘇若瑤搖了搖頭,殷晟道:“二十,別再多了,我那就五十個人。”
蘇若瑤笑了笑,突然叫道:“師父,他不去。”
匡騰手裏拿着一根竹杖走了出來道:“不去,殷晟,你是不是覺得我沒人沒威望,請你請不動啊?”
殷晟很清楚,匡騰的武功不在掌門之下,他可是大宗師,自己平時最敬佩的就是他了。
殷晟道:“去,我當然去,大宗師但有吩咐,在下赴湯蹈火。”
匡騰道:“那就好,我還以為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怎麼尊重長輩了呢!”
一句話說得殷晟面紅耳赤,說完拿起那手杖道:“方少俠,你着急我明白的,有些事情我們改日再說,這是一把劍,你且拿着防身吧!”
方小刀道:“多謝前輩!”說完接過那竹杖,在手裏掂了掂,不重,很舒服,當手杖非常好用。
匡騰道:“路上有若瑤招呼,我也就放心了,她很細心的。至於其他的嘛,我想殷晟的沉金刀還不至於那麼不頂用,你多半用不到,只做個手杖罷了。”
方小刀道:“方小刀汗顏,此生定不敢忘記諸位大恩大德。”
匡騰道:“莫說,你往後切記一件事,人不能太執着,那就是報答我們了。”
方小刀點了點頭不說話。
匡騰道:“江湖客套,先報名號,但是你,以後少報你的名號。人心險惡,惦記神武經的人大有人在,可莫要被人算計。”
方小刀道:“是,多謝前輩指點。”
匡騰道:“殷晟,如果方少俠少了一根汗毛,你該知道你還有沒有臉回來吧?”
殷晟舉起刀來道:“他如果少了一根汗毛,您絕對見不着我,因為那時候殷晟已經死了。”
匡騰道:“好,我信你。”
蘇若瑤道:“說了這半天,我看方少俠已經累了,上車去吧。”說完就要扶着方小刀上車。
匡騰見她伸手就去抓一個男人的胳膊,突然有點不太適應,像女兒一樣養大的徒弟,別到頭來再被男人給拐跑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想到這裏,看了看殷晟,使了個眼色。
殷晟跟着匡騰走遠了幾步道:“宗師,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匡騰道:“路上若瑤照顧方小刀固然萬無一失,但是畢竟男女有別呀!”
殷晟道:“那不是有我嗎,蘇姑娘頂多就是照顧一些飲食,不用有什麼顧忌,沒什麼人看得見的。”
匡騰道:“哎呀,你糊塗,就是因為這樣,才要小心。你看,這方小刀年少,武功好,長得也不錯,若瑤也沒見過世面,容易被騙啊!”
殷晟一愣道:“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匡騰感覺沒辦法解釋,索性直接道:“我直說了吧,路上你給我盯着他們倆一點,別讓他們接觸太多,給我弄出點兒女私情來。若瑤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我還想多留幾年呢!”
殷晟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匡騰,再回頭看了看正扶着方小刀上車的蘇若瑤道:“不瞞您說,我也覺得不對勁,你看方小刀現在也不至於上不了車,可就是一個願扶,一個願被扶。這個,我看宗師的擔憂不無道理呀!”
殷晟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蘇若瑤雖然長得是如同天人,但是兩個門派合併之前一直交好,殷晟成年的時候蘇若瑤還是個小丫頭呢,根本沒那個想法。所以,他倒是對於蘇若瑤看上了某一個人這種事情喜聞樂見,回頭好好笑話蘇若瑤一番,想想就有意思。
匡騰道:“這件事你要是做不好,你也沒臉回來找我。”
殷晟道:“宗師,這個男女之事,向來是外人管不着啊!您看這事,我恐怕辦不了啊!”
匡騰道:“給我盯好就是了,別讓他們總是單獨待一起。”
殷晟點頭道:“嗯,明白,保證學會使棒槌,來個棒打鴛鴦。”
匡騰道:“快去吧!”
殷晟來到馬車旁邊,想了想匡騰剛才的話,默默一笑跳了上去。
馬車裏,三人相對無語,山路有些顛簸,殷晟時不時的撞到方小刀,有些難為情,方小刀只是笑一笑。
下了山,殷晟道:“嗯,終於舒服了,方少俠,你身體不舒服,山路顛簸,可是難為你了。”
方小刀道:“哪裏,這已經很舒服了。”
然後,有沒話可說了。
蘇若瑤道:“方少俠,花禾鎮,是不是有很多花呀?”
方小刀道:“倒也不是很多吧,怎麼也比不上南國四季繁花。不過花禾鎮有座藤山很大,上面長了很多爬山虎一樣的藤,開花的時候,整個山上都是鋪了一層花,挺好看的。”
蘇若瑤道:“那的確挺好看的,不知道現在能不能看到啊?”
就這樣,蘇若瑤有無數的問題,方小刀也不煩,兩個人一直說個不停。殷晟怎麼都插不上話,頗為難受。不過他聽得很認真,路途遙遠,得找機會插話呀!
說到後來。蘇若瑤和方小刀的話題直接到了女孩的飾物上了,先是說花,然後說到了塗在指甲上面的鳳仙花,後來就說到了飾品。實在是讓殷晟大開眼界,哪來那麼多東西,合著自己從來沒聽過。殷晟覺得,方小刀怎麼竟知道這麼多女人的東西,這恐怕的確不是個老實的傢伙。一天下來,他簡直累得要死,聽人說話也累呀!
到了過江的時候,三個人尋了個商船,給了些錢,帶他們過江。
船到了江心,一艘漂亮的大船迎面而來,船上一個壯漢,站在船頭道:“請問,方小刀方少俠可在船上。”
殷晟第一個跳了起來道:“方小刀在江邊我看見過,兄台可以去找。”
那人道了一聲謝,殷晟以為騙了過去,突然船艙裏面出來了一輛輪椅,輪椅上的人披着厚厚的皮裘,對那人說了些什麼。那人叫道:“方少俠,裴氏裴旭東,裴向東求見,往方少俠賜見。”
殷晟惱怒了,叫道:“你什麼意思,說了不在你喊什麼喊?”
喊完話,殷晟突然一愣,這兩名字耳熟得很啊!
裴向東也不生氣,反而道:“閣下應該是合手幫虎豹堂堂主殷晟殷堂主吧!在下求見方少俠並無惡意,只有一事相求,還請引見啊!”
方小刀坐在船板上,剛要站起來,殷晟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起來。然後對裴向東道:“有什麼事情,二位裴兄可以說出來,由殷某代為轉達。”
裴向東道:“這……。”說著看了看裴旭東。
裴旭東咳嗽了一陣道:“我與方少俠並非初見,那夜曾在葯湖相會,只不過彼時彼刻方少俠身體有恙,不能醒來。倒是那位葉慈悲,我們還說了幾句話。此次打擾方少俠不為別的,只因為那日曾聽葉慈悲說起,似乎方少俠與那葯湖中的前輩淵源頗深,而在下頑疾在身,所以想請方少俠幫個忙,向那前輩說幾句好話,若是不成,那在下也就死心了。”
方小刀看了看殷晟,站起來道:“在下從不認識什麼葯湖的前輩,恐怕幫不了裴公子吧!”
裴旭東道:“葉慈悲應當不是說謊的人,況且那位前輩聽了葉慈悲的暗示之後,立刻就願意為少俠診治,可見少俠的確與那位前輩關係密切。可能是少俠的長輩與他有舊,少俠有所不知罷了。”說完一陣咳嗽,似乎說這麼幾句話他很累似的。
方小刀見他似乎病的很重,一時沒了主意。
蘇若瑤站了起來道:“方少俠現在有要事,還請不要阻攔。”
裴向東道:“方少俠自己沒說,兩位但是說了不少,你們小劍宗這是要替方少俠做主啊!莫非以劍宗傳承還不夠,你們還要謀方少俠的神武經?”
殷晟怒道:“你放屁!”
裴向東道:“殷堂主說話小心,裴某看在方少俠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你可莫要得寸進尺。”
殷晟道:“小劍宗如今已是合手幫,大家親如兄弟,豈容你玷污名聲。”
裴向東道:“小劍宗畢竟是劍宗傳承,可是同望幫么,嘿嘿!”
殷晟知道江湖上怎麼說兩派合併的事情,同望幫根基太淺,江湖人總是說是同望幫想給自己找一個根基,坐在大樹下面乘涼。可是他殷晟是受了幫主恩惠的人,同望幫就如同家,豈能送人別人胡言亂語。
殷晟道:“裴向東,你莫以為我殷晟懼怕,有種你過來,我看是你那把女人劍厲害還是老子的沉金刀更勝一籌。”
方小刀道:“大家免傷和氣,不要動手了,有事慢慢商量。”
殷晟道:“無妨,就當切磋切磋了。”
裴向東道:“那如果殷堂主敗了,怎麼說?”
殷晟道:“我若敗了,你改天到我合手幫讓幫主老人家再教訓你。”說完不由分說,罷了刀在手,一躍而起。
這刀隱隱有金光,倒不愧是沉金刀這個稱呼。殷晟為人處世,有如刀法要義,霸氣外露,不藏不掖。熟知他的人都很清楚,這個人光明磊落,是個值得交付的人。
裴向東一動不動,等着殷晟到來。
殷晟長刀捲起一陣狂風,頓時肅殺沉沉。他的刀如同虎豹,好似虎豹堂這名字就是從他的刀法中來的。他在江湖上名聲不算很大,但是刀法決計能夠配得上更大的名聲。虎豹堂殷晟,這中間堂字倒可以去了,該做虎豹殷晟,倒也貼切。
裴向東向後兩步,從腰間抽出長劍,迎風一抖,頓時寒光閃爍不定。
殷晟的刀剛到,裴向東長劍后發先至,取殷晟右手手腕。
殷晟將手一收,刀也抽回一些,正好擋下這一劍,緊接着長刀推進,去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方小刀看在眼裏,這時才知道殷晟武功在自己之上,那日瘋魔,卻是僥倖佔了一點上風,如果殷晟那天真的要對自己下重手,恐怕自己已經沒命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方小刀慢慢的回頭,只見身後一人倒了下去。而他的額頭之上,赫然插了一根飛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