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袖添香
清晨這出,一晃已過辰時,黎開和良辰被留下做早課暫且不表,單說化清老道,向黎開討要了禪舒鏡,和程煜一起帶着桃木珠子,往城池中熱鬧的地方走開了去。
程煜見一路上化清頻頻對他怒目而視卻又閉口不言,首先開口:“我說老官兒,咱兩好不容易見一回,你就這麼不願意搭理我。”
化清剛要開口,又被程煜堵了回來:“哎,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賭局而已,萬不可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是你也看見了,那丫頭身子那麼弱,還總有些小鬼上門滋事,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你說對吧。”
“你我之前有言在先,只是從旁指引,可如今,你且告訴我,你身上一魂一魄哪裏去了?”化清開門見山。
“喲,被你發現了。”程煜依舊玩世不恭,嘴裏叼着一尾狗尾巴草,踩着八字步閑晃,不以為然。
化清一副無可奈何繼續說道:“你可知,身為神官,私采魂魄補以祭靈不是小事,違反天條不說,如若長此以往,魂魄返回靈體出現排斥如何?被宿主侵佔又如何?何況以她現在的情況,倘若被歹心之徒利用褫奪你的元神,後果不堪設想。”
程煜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正色道:“如何如何如何,你如今變作如此垂髫老者模樣,連貼身徒兒都不知你真實樣貌是為何?你不在那三清殿內吃受供奉,傳教煉丹,賴在這凡界人間不肯離去又為何?你我皆為賭局而來,如今究竟是為的什麼誰又能說的清,既然彼此心知肚明,又哪裏來的這麼多如何如何。”
化清啞然,半晌,手習慣性的撫上鬍鬚,稍一怔愣,伸手扯下一半托在手心,喃喃道:“唉~神仙易做,凡人難當啊~”
程煜也覺得話說重了,重新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着,嬉笑着打着哈哈:“露離啊,我覺得你還是,沒有鬍子好看~”
正說著,一抹嫣紅一閃而過,像是突然感覺到什麼一般,化清和程煜二人交換了個眼色,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穩住身形之時,兩人已經來到一處脂粉鋪子,鋪子中一紅衣婦人正擦拭胭脂水粉,時不時試戴幾支發簪,身形纖瘦,不看面容也定知道這是個美婦人,程煜從化清懷裏摸出桃木珠子厲聲問道:“你仔細看看,這個人,是不是之前給你陣法圖,設椒圖獸的那名婦人?”
桃木珠子身子骨碌骨碌,似有些忌諱,不現真身,也不敢出聲作答,程煜正想再說什麼之際,一人迎面信步而來,頭戴白玉高冠,一身檀色項銀細花紋底錦服,腳踏黑靴,手裏搖着一柄摺扇,清風落竹葉的扇面,濃翹的長睫,柔化了原本剛棱有力的輪廓,看起來氣宇軒昂,眉宇間倒也有些書生氣。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小侯爺齊暄。程煜是靈體自然不為凡胎肉眼所見,齊暄近前來后,收扇拱手,向著化清作揖伏身,說道:“仙道有禮。”化清把桃木珠子從新揣到懷裏,還禮道:“有禮,小侯爺,也逛脂粉鋪子?”
化清這話問的也是欠考慮,不曾想自己一個出家道人不也在這鋪前鬼鬼祟祟。
齊暄並未在意,只是瞥了一眼鋪中那位紅衣婦人,說明來意:“是家母差我前來訂一支金廂倒垂蓮簪,用於提親信物。”
化清點點頭,剛要告辭,齊暄又道:“道長可是在意那位紅衣夫人?”
一句話,留住了二人將要離去的腳步,化清捋捋鬍子,示意他繼續。
“那是林常氏,林家夫人,夫家以商賈為生,家住西市尤里巷內,三年前娶了這位林常氏為妻,二人也算郎才女貌,生活頗為美滿,半年前,聽周圍鄰里抱怨,這家是吵鬧不斷,有時深夜都不停歇,雖有擾民之嫌,但畢竟是人家長里短,猜忌許是這林常氏進門數年未添兒進女,主家埋怨,大家也不好說什麼,可數月之內,這林常氏一改往日溫良賢淑的脾氣,是見金銀珠飾,馬匹牲口便強搶過來說是自己家的,人家來要便破口大罵,但晚上又跟丈夫挨家挨戶地上門歸還,道歉,一時間弄得周遭鄰里不知如何是好。”
正說著,一藍衣小廝奪門而出,手裏捧着緞面錦盒,交到齊暄手裏,嘴裏催促着:“小侯爺,金釵奉上您快些拿走吧,讓那林家夫人看見,又要多生事端了。”說罷,把盒子塞到齊暄手裏就跑進鋪內搪塞那紅衣婦人。
齊暄將錦盒揣在懷裏,與化清轉過街角敘話。
化清道人若有所思,一雙笑眼打量着齊暄:“小侯爺怎知貧道目的在那婦人?”
齊暄訕笑一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瞞道長,官宦之宅諸多忌諱,耳目眾多,下人無意間撞破昨晚尊道幾人在亭內納涼,並非有意竊聽,只留心了提到的紅衣婦人,便分發了任務下去。”
“哈哈哈哈,果真明人不做暗事,小侯爺好手段。”化清桃花眼一咪,頻頻點頭。
“不知道長,對是何妖物作祟可有眉目?”齊暄也直言不諱。
剛要說話,就聽街邊鋪子裏傳來女人叫罵的聲音,化清一展拂塵,笑道:“小侯爺且隨貧道來,看那紅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