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見,初見
黎開只覺得心裏起起落落,十分不安穩,禪舒鏡不在身邊,似乎沒了程煜,也沒了主意。坐在堂下,聽雙親談論着自己的婚事,手中托着鍛煉錦盒,看着裏面的金廂倒垂蓮簪發獃,以前好像也曾幻想過風光出閣那日的景象,卻也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自從及笄那日起,和程煜的相伴,已兩載有餘,讀書寫字都有他身影,嬉笑怒罵都與他有關,可為何提到這成親生子,隱約一絲酸澀劃過,也許有什麼不知名的情感在心中已悄然生根,只是自己分不清,也抓不住。
齊侯與黎天正談得高興,門口僕從近前稟報:“小侯爺回來了。”
齊暄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依禮拜見黎天夫婦,隨後化清和良辰也邁步進來,身後還跟着一位紅衣男子。
黎開本來站起身來想要回禮,卻被那最後進來的紅衣男子牢牢地鎖住了目光。
只見那人面若刀刻般五官分明,劍眉星目,黑瞳湛深,額前幾縷碎發稍稍將眉眼擋住了幾,紅衣穿在他的身上,不似女兒般嬌媚,也不若將軍般豪邁,恰恰一股霞姿月韻之態,清俊出絕,此時的他薄唇緊抿,俊朗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
這人,竟與程煜長得一般無二!
齊侯與黎天夫婦見化清等人進來,也紛紛站起身來寒暄,倒是良辰心直口快,直接一口說出:黎開不能嫁人。
“良兒!”化清攔住良辰,示意她不得無禮。
這時齊暄開口道;“父親,兒子剛才出門取得珠釵,也是路上偶遇道長,交談得知,黎小姐已拜仙道為師,這婚事…”
眾人聽到齊暄如是說,一陣錯愕,尤其是黎天夫婦,低聲詢問黎開。
化清見此情況,出聲解圍道:“是貧道的過錯,未能及時請示開兒的雙親,就私自做主收下她,此番緣由,還請容稟。”
化清他們說了什麼,黎開後來是半個字也沒聽進去,連最後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的,也不甚清楚,化清師徒二人還有那紅衣男子一起,也被黎天夫婦請回來府中招待。
是夜。
房門被輕輕叩響,像是等待了很久,黎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想也沒想地就衝過來打開,門前逆着月光站着一人,身着紅衣,清俊,卓卓而立,十指修長,握着一面銀鏡,鑲着勾玉,小而精緻,彷彿好久不見,亦彷彿初見。來人將那鏡子遞給黎開,話一出口,語氣是說不出的熟悉:“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了,認識一下,我叫程煜。”
黎開的眼淚本來不爭氣地在眼眶中打轉,聽到程煜這樣說,撲哧一聲破涕為笑:“玉?瑰玉的玉?”
說罷,在黎開低眸的一瞬間,將要溢出眼角的淚水還是流了出來,啪嗒地,掉在了兩人之間的地面上,碎成了幾瓣。程煜想伸手抹掉黎開眼角的淚痕,轉念又覺得不合禮數,從懷裏抽出一方帕子,遞給黎開,斂了嘴角的笑意,看着她朦朧的眼睛,認真的說:“煜明的煜,前途光明的意思。”
不知怎的,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黎開沒有接程煜手裏的帕子,轉過身自己胡亂用衣袖手掌抹了抹臉頰,再望向程煜,水樣的眸子裏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不再像之前般模糊不清,想把他牢牢鎖在自己的目光中般,捨不得轉移視線。
“你們不是出門去找那母陣所在了嗎,怎麼竟買了身紅衣回來。”黎開問道。
程煜拍拍衣服,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游廊上,原原本本將如何碰見的那紅衣婦人,小侯爺齊暄是如何講述這般那般緣由,設計那婦人的經過,告訴了黎開,卻省略了部分化清為他采靈將添紅袖與他自身殘存不全的靈識融合在一起幻化真身的詳情。
“總之,要想在你身邊以‘人’的形態出現,就只能穿着這身衣服了,唉~好似個女兒家一般。”說著撇撇嘴,一副委屈的樣子,黎開倒是被他這幅模樣逗樂了:“不是都說,緋衣一襲紅似血,不知來人天上仙嗎?你之前那身未免也太過深沉,我倒覺得這緋衣色亮,襯得人也精神些,符合你的氣質。”
程煜盯着黎開的眸子許久,許是想逗她一逗,卻沒想黎開竟然正色誇獎了他一番,不由得一陣臉紅,不等黎開再開口,忙乾咳一聲,岔開話題:“咳咳,我來找你一是向你解釋白天時的事,再有,今夜,該去破了那母陣陣眼,化清老官兒他們已經過去了,你。要不要收拾一下,我們這就出發。”
黎開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羅裙下赤着的腳,才感受到一陣陰涼,程煜隨着黎開的目光向下,像是責怪般嘆氣一聲,拽着黎開的手腕,將她拖回屋內,提起一隻繡鞋,就往黎開腳上套,手指接觸到她腳面的一瞬間,心臟像是漏掉一拍,“鈿尺裁量減四分,纖纖玉筍裹輕雲”也就不過如此,因為夜晚風涼,黎開赤腳站了片刻,瑩瑩白白的玉足像是精心雕成的玉器,觸感溫潤清滑。
程煜紅着臉,給黎開穿戴好,兩人走出屋外,左手攬住黎開的腰身,輕聲說了句:“抓緊了。”一個起落,漂亮的凌空翻身,借力之際已經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黎開緊緊地被程煜護在了身前,胸膛內一顆心砰砰亂跳,一時間也分不清這心跳聲到底是程煜的,還是自己的。
兩人到了林家宅子已經是片刻之後,平穩落地之後,黎開的心也才算是被安撫在了胸膛之內,還未出聲,就見旁邊房上,鑽出來一個腦袋,正是良辰。
“別聲張,上來。”良辰移到了牆邊,順下來一條繩子
二人上到房頂之上,見化清也在,依舊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沖黎開道:“可說清了?”黎開回想起剛剛的場景,輕輕點了點頭。
“好,好哇,論輩分,我與程煜到是相平,日後人前,免不了要稱他一句師叔。”化清捋捋鬍子,特意加重了“人前”這兩個字,似乎也有調侃兩人之意,倒是良辰捂着肚子憋笑:“哈哈,師叔,原來你都跟師父一樣老了啊。”
話剛一出口,就招來兩人刀子一樣的目光,正想發作,就聽院內一陣窸窣。化清正色盯着動靜處,暗道:“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