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恩人

第九章 恩人

蘇幕沒料到小文他們一夜都沒找過來,不過苦中作樂的想想:至少那些追殺的也沒過來。

他家的小廝沒來還可以理解,但夏侯遮身為將軍下屬卻也沒來。或許,外面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清脆的鳥叫回蕩在山谷中,蘇幕從昨日探尋的盡頭又開始朝前走。跟着溪水的流向,總是能走到山谷出口的。既然不能靠別人,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山澗的溪流中亂石林立,越是靠近下游,水勢就越是迅猛。

兩邊石壁漸漸陡峭,蘇幕拄着棍子小心的落腳。

“啊!”

前方突然響起尖銳的女聲,蘇幕一驚之下腳底打滑,結結實實的摔在了石頭上。

疼痛讓他蒙了片刻,直到有個女聲顫巍巍的道:“……你是人,還是鬼?”

克制住想呼痛的慾望,蘇幕抬起頭。

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眉眼平淡,穿着一身灰撲撲的短打。此刻她正站在拐角的石頭上,左手抱着身前的背簍,右手高舉着葯鋤。

掃了眼她背簍里的草藥,稍微適應了疼痛的蘇幕扯扯嘴角:“差點就做了鬼。”

那個姑娘也漸漸恢復了鎮定,她有些局促的看着蘇幕:“我,我以前來採藥從未遇見過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蘇幕撐着棍子慢慢站起來:“沒事,我和朋友是無意中掉下來的,能不能麻煩姑娘你帶個路?”

石頭上的姑娘徘徊了幾下,似乎有些猶豫。

看到她的樣子,蘇幕思索片刻后扯下腰上玉佩,含笑道:“這是京中聚寶齋的物件,不值多少,就算是給姑娘的謝禮了。”

剔透的玉石在陽光下光華流轉,雖然沒見過什麼值錢的東西,但聚寶齋這個京中最有名的首飾鋪那姑娘還是知道的。

目光閃了閃,她輕輕點了點頭:“不用如此,既然遇見,那帶你們出去也是應該的。”

溪水喘急,蘇幕假裝沒聽清,等到人過來后,他不容拒絕的把玉佩放進了那位姑娘的背簍里。

狹窄的山洞,陽光漸漸從洞口移到石塌上。

夏侯遮醒過來後有些懊惱,昨晚因為安了心,自歸來后就失眠的他竟然真的睡著了,甚至連蘇幕什麼時候起來的都不知道。

負責執行計劃的甲三摸進來彙報時,看見的就是自家主子捂住眼睛生無可戀的樣子。

“……那些人到了刑部就全招了,但這事被皇上出手直接壓了下去。”

夏侯遮勾唇:“本就是給他提個醒,讓他拴好自家的瘋狗。”

甲三憤慨:“二皇子都這麼明目張胆了,難道這次還只是給點補償就算揭過了嗎?”

“不然呢?”夏侯遮語氣平淡:“那是他親兒子,裡外親疏這種最簡單的事,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甲三咬牙,剛要說什麼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不等夏侯遮指示,他壓低聲音飛速道:“剛剛蘇公子遇見一位採藥的女子,屬下辦事不利。”說完后,他立刻飛身離開。

冠軍大將軍在萬竹山遇刺下落不明,當場抓獲的刺客招供出是敵國姦細,皇帝震怒之下同意了將軍府封山搜尋的要求。然而雖然封了山,卻沒料到那位女子竟然還是從一條極為隱秘的小路進了山。

腳步聲越來越近。

蘇幕帶着那名姓楊的姑娘回到山洞,一進去,就對上了夏侯遮灼灼的眼神。

……他發誓他在裏面看到了控訴。

“將……將好碰到了楊姑娘,夏兄,咱們可以出去了。”蘇幕側身露出身後的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改變了稱呼。

看到石塌上的那個人后,楊芫花頭腦里一片空白。她局促的捏住衣角,雙頰飛紅,喃喃無法言語。

夏侯遮看着來人,眼中閃過冷漠,隨後又把所有注意力全放在蘇幕身上:“你身上也有傷,不要亂走。”

蘇幕笑笑:“沒事,都是小傷。現在緊要的是先出去給你找個大夫。”

稍微回神了的楊芫花鼓起勇氣:“我爹就是大夫,現在正在山腳的醫廬里。”

蘇幕驚喜:“那真是巧,不如……”

夏侯遮打斷了他的話:“不用了,到了山腳就有人接應。”說著他掀開被子,毫不客氣的道:“我不慣用外面的大夫。”

看到他掀被子,楊芫花先是一驚就想避開,但不知怎麼她的腳就是無法移動。

夏侯遮掀到一半冷聲道:“麻煩姑娘避嫌。”

她心中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心神不安之下楊芫花沒聽清他之前說了什麼。等到她紅着臉出去,蘇幕這才想起來夏侯遮的外衣被他丟棄了。之前兩個男人相處沒覺得什麼,但現在來了個姑娘確實有些不便。

想了想,蘇幕解開外面那層罩衣遞過去:“夏兄你要是不嫌棄,先用這個將就一下吧。”

夏侯遮默默接過衣服穿好,眼睛垂下后睫毛微微顫動。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似乎也不像是嫌棄的樣子。

穿好站起來后,夏侯遮用手按住肩膀的傷處,眉頭微皺。看到他這樣,蘇幕只好上前攙住他。

通過昨晚的相處,其實蘇幕沒料到這位夏侯將軍會直接拒絕楊姑娘的好意。但轉念一想,兩人萍水相逢,夏侯遮應該是有自己的考量。

看到兩人出了山洞,楊芫花躊躇幾下后還是鼓起勇氣道:“蘇公子你傷了腳,還是我來扶吧。”

此言一出,夏侯遮臉色一變,立刻就要蹲下查看。

蘇幕連忙扯住他:“沒事沒事!”

然而沒料到夏侯遮即使重傷,但卻依然還有着能夠輕易鎮壓蘇幕的力量。

橙黃的果樹下,穿着青色罩衣的男子單膝跪地。他握住蘇幕的腳腕,略微上挑的丹鳳眼裏有着懊惱。這是新傷,肯定是剛剛出去的時候弄的。要是他沒睡的那麼死,肯定不會讓阿幕出門。

蘇幕驚訝之下連忙蹲了下來,他握住夏侯遮的手阻止道:“真的沒事!”

夏侯遮抿緊嘴角沉默不語,只是控制住力道用內勁輕柔的幫他散開淤血。雖然知道剛剛認識不該這樣,但他根本無法做到對蘇幕的痛苦無動於衷。

這是他的命。

看到事態發展的楊芫花目瞪口呆,她站在遠處用力攪着衣角。不就是摔了一下嗎?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嬌貴!

這邊蘇幕在無論如何推脫都無用之下,乾脆自暴自棄的隨便夏侯遮了。

等到淤血全部被揉開,已經是半刻鐘之後了。

陽光從樹枝間隙中穿進來,三個人走在山間小道上。

在前面帶路的楊芫花走的不快,時不時就回頭望着夏侯遮進行關切的詢問。可以說是很醫者父母心了。

與之相比,跟在後面的兩人一個賽一個的沉默。

蘇幕木着臉走路,不知道是不是夏侯遮的技術太好。他總覺得腳腕那裏一直在持續發熱,甚至還有朝心裏蔓延的趨勢。他一邊攙着夏侯遮,一邊雜七雜八的想為什麼這位會對他這麼好,難道是天生熱心腸?

‘天生熱心腸’的夏侯將軍也很沉默,因為他心虛。本來想着趁着這次蘇幕救了他,乾脆就以身相許把關係定下。但奈何蘇幕不提他根本就不敢開口,如今已經暴露了很多疑點,他怕說的越多越是錯。

夏侯遮從未想過和蘇幕坦白重生的事,這無關信任。

只是那些沉重的東西,他一個人負擔就好了。

萬竹山不算大,掉下來的這座也只是山裡茂密外加陡峭了些。走着走着,楊芫花發現馬上就要到出口了。

她放緩腳步回頭:“夏公子,你要不要歇歇。我跟爹爹學了醫術,還是讓我先幫你看看吧。”

被忽視的蘇幕看着她七分關切三分羞的眼神,有些戲謔的瞅了瞅夏侯遮。最難消受美人恩,果然長得太好也會有苦惱。

夏侯遮握住蘇幕的手腕,簡潔明了的回道:“不用。”

不知道為什麼,楊芫花心裏的不甘越來越明顯。她咬着牙,腦海里莫名吶喊:不該是這樣的!這不對!

看着這位俊美無儔,氣勢非凡的夏公子。楊芫花心裏明白,這次意外或許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能接近這種人的機會了。出口就在前方,越來越焦灼的感覺讓她恍惚了一下,猛然間她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副畫面。

狹長的鳳眼緊閉,高挺的鼻樑下是薄薄的嘴唇。她與床上熟睡的那人越靠越近……

“楊姑娘!”蘇幕揮揮手,有些好笑的道:“回神了。”

難道他了解錯了,大淵的風氣其實都很奔放?這位直愣愣看着夏侯遮的眼神,簡直不要太明目張胆。

夏侯遮拉着蘇幕就朝前走,他的心裏溢出几絲殺意。

本來想着這輩子楊芫花不來招惹他就懶得計較,但沒料到這位是上趕着找死。默默把人放到要安排的名單里,夏侯遮目不斜視的越過楊芫花。

“誒別慌啊,你又不認路!”蘇幕反手拖住夏侯遮,然後看着已經回神但卻依然恍惚的楊芫花:“楊姑娘你還好嗎?”

“啊,哦。”楊芫花手忙腳亂的摸摸頭髮又摸摸衣服,然後低着頭悄悄瞅了眼夏侯遮。平淡的面孔越漲越紅,最後乾脆成了煮熟打大蝦。

含羞帶怯的樣子,倒是比之前亮眼了許多。

蘇幕哭笑不得,果然少女情懷總是詩。也不知道這位姑娘想到什麼,怎麼就變成了這樣。略微嘆了口氣,他再次好聲好氣道:“楊姑娘,天色不早了,咱們繼續走吧。等出去了,在下和夏兄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

因為剛剛的那個畫面,楊芫花莫名就有了勇氣。或許那就是上天給的徵兆,說明她和夏公子之間……

用力撫平衣服上的皺褶,楊芫花悶頭跑到前面繼續帶路。

看着臉色不虞的夏侯遮,蘇幕打趣道:“夏兄何必如此,人家可是我們的恩人呢。”

夏侯遮停住腳步,深深的注視着蘇幕:“我的恩人是你,也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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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有遮(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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