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端木憶柳
清晨,遠遠傳來清脆的雞鳴聲,晨曦照射在半山腰上,而山下的村子還沉寂在一片朦朧之中,那是一種光明與黑暗的臨界狀態。
經略坐在場子的石桌邊,閉目養神。
瀾滄和往常一樣,練習了一個時辰的八極拳后,正在沖涼澡。碩大的葫蘆瓢一瓢一瓢地將水從頭頂往下澆。深秋從山澗里打來的水還散着涼氣,瀾滄胸膛紅潤,毫不在意山水的徹骨涼意,卻是越洗越舒坦,最後放下水瓢直接拿起木桶舉過頭頂,“嘩啦”一聲,大半桶的水傾瀉而下。
辟邪剛起床,走出堂屋,正看到瀾滄沖澡的駭人一幕,雖然他早已習慣了瀾滄這種粗暴的洗澡方式,不過仍撇撇嘴,咕嚕道,“果然是個變態。”
村裏的第二聲雞鳴正好想起,這一聲莊重宣佈了新的一天的到來,也鄭重宣佈了村民最厭惡的辟邪正式起床開始了他嶄新的一天。
“叫,叫什麼叫!小心老子今天把你烤了!死公雞,每天都打擾老子睡覺!”辟邪朝着雞鳴聲傳來的方向碎碎罵道。
辟邪每天都要比經略和瀾滄晚起一個時辰,不是他愛睡懶覺,而是因為他從小體弱多病需要多睡。更何況他起床的時間其實還不算晚。相對於此刻還沉浸在睡夢裏的村民,他算早起的了。經略以前勸他再多睡一會,只是平時嘻哈的辟邪卻很正經的拒絕了。每天村中第一聲雞鳴響起后他便會條件反射般醒來。所以,即使全村的雞都被他烤完了,他也不會打那隻打鳴公雞的主意。真不知道倘若那隻公雞真要是哪天被人宰了,他會睡到何時。
經略站起身來,緩緩踱到場子邊上。
此時天已大亮,村子清晰可見,甚至還可以隱約看見早起幹活的人。
這是他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小橋流水,阡陌樹籬,山野田間,一花一草一木,無不熟悉親切。春去秋來,光陰梭逝,經不住似水流年,逃不過此間少年,一晃間二十載已然過去。當初還在襁褓里的三個孩子現在已經長大成*人。對於他們而言,這裏是最初最深刻的存在。興許村民提到他們都是罵語,遇到他們都是一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架勢,但是,他們三人知道,說到底,村民對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三個孩子還是喜愛的,寬容的,欣賞的。他們不止一次從端木憶柳口中聽到村民對他們的讚賞。所以,他們也深愛着這個山村,愛着這裏的一切,而這種愛早已滲入他們的骨髓。
一種淡淡的傷感縈繞在心間,經略突然心生警覺,這是怎麼呢?怎麼突然有種離別的感傷?
“瀾滄,辟邪。”經略喚道。
瀾滄已經換上了一身乾衣,辟邪也兩步一跺三步一跳的來到經略旁邊。
三人負手而立,面朝村落,亦或是面朝山外的世界,無人知曉。陽光覆蓋在三人的面龐上,璀璨,炫目。
“你們有沒有想過走出這大山?”經略淡淡地問道。
“以前沒想過,最近不知道為啥,這個問題一直在心裏出現。”瀾滄偉岸的身姿,如一座磅礴的雕塑,和四面的崇山遙相呼應。
“在哪都是玩,感覺這山裡沒啥新奇的玩意了,也許,外面還有更好玩的。”辟邪依舊是戲謔的語調,只是,戲謔的語氣中有種捉摸不透的意味。
“呵呵,咱兄弟仨還真是心有靈犀呀。山外固然新奇,可山外究竟是什麼?”經略輕輕的一問,又彷彿是在對自己說話。
“江湖!”瀾滄面容堅毅,眼神炬炬。
“亂世!”辟邪一臉玩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是亂世。出了大山,這兒又是什麼?”經略臉上的惆悵濃的化不開,彷彿天人交戰,內心矛盾重重。
“家!”瀾滄和辟邪異口同聲道。
“家...”經略緩緩抬起頭,雙眼閃過一絲亮光,伸出雙臂,緊緊摟住瀾滄和辟邪的肩膀,瀾滄和辟邪也伸出手臂,緊緊摟住對方。
一世人,三兄弟!
“家!”經略重重的點頭。
========================================三人和往常一樣的例行下山玩樂在村人眼中無異於鬼子進村。但是倘若哪天三人沒有下山,村民會先是詫異的的互相問道那三個兔崽子今天哪去了,然後有點擔心的說會不會出什麼事了,最後會無比放心的安慰自己即便天塌下來也壓不着他們。放心之餘才會慶幸今天老天爺開眼了,把那三人困在哪個旮旯里不能下山造孽。可見,村民對三人的關愛還是大於厭煩的。
三人進村必經的小石拱橋邊,一個穿着鵝黃外套的小姑娘,十六七歲模樣,纖瘦的身子顯然敵不過深秋早晨的寒氣,俊俏的臉蛋凍的通紅,踩着碎花鞋的一雙小腳在原地踱來踱去,目光一直盯着小路不遠處的一處拐角。
“怎麼到現在還不來,比平時晚了好久了,該不會出事了吧?”一想到會出事,小姑娘期盼的目光立馬變的急切擔心了。剛要踏腳向前走去,小路上漸漸出現了三個熟悉的身影。
“啊!經略哥哥來了!”小姑娘剛才的擔心早已不見了蹤影。
經略他們三人走到近前,小姑娘迎了上去,“經略哥哥,瀾滄哥哥,你們怎麼來的這麼晚,人家擔心死了。”卻是瞧也不瞧辟邪一眼,如若無物。
小姑娘說到擔心二字的時候聲音已幾不可聞,偷偷看了一眼經略。臉蛋愈加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寒氣加重,還是因為害羞。
“在路上遇着王叔家的牛跑丟了,幫他找了好一陣子才找到。呵呵,讓憶柳等了那麼長時間,待會哥哥贖罪。”
“憶柳,冷不冷?”經略輕輕撫了撫端木憶柳的腦袋,眼裏滿是疼愛。
“不冷,一點兒也不冷。”端木憶柳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見經略如此疼惜她,心裏卻是歡喜的緊。
“喲...不冷呀?不冷,這小臉蛋怎麼這麼紅呀?若不是凍紅的,那一定是見了情哥哥羞紅的喲。”說話的自然是辟邪,一邊說一邊打量着端木小丫頭,嘖嘖,真是女大十八變,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經略無奈的笑笑,他早已習慣了憶柳和辟邪的拌嘴。瀾滄站在一邊偷着樂,他是最愛見這場景的,雖然他親自上陣和辟邪鬥嘴時他真想撕爛辟邪的那張破嘴,可每次見到辟邪有意打趣憶柳的時候,卻也覺得這廝的破嘴也不似以前那樣討厭,甚至還有點可愛。平靜的生活總需要點調料的嘛。
“壞辟邪,破辟邪!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一寒,人家臉就會凍的通紅嘛。”端木憶柳狠狠地瞪了一眼辟邪,彷彿是被說中了心事,語氣越來越弱,最後竟低下了頭。
“哎呀,我哪知道你是天寒了臉紅的還是見了情哥哥臉紅的喲。”在村人眼中,辟邪不學無術,沒啥本事,除了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卻是個得寸進尺,得理不饒人的主,“哎呀,臉紅也沒用呀,就你這黃毛丫頭的樣子,這麼難看,臉再紅你的情哥哥也不會要你哦。”
辟邪打量這端木憶柳,一邊撇撇嘴,一邊搖搖頭,“哎呀呀,難看,哎呀呀,真難看。”
瀾滄被辟邪的表演逗的咧開嘴笑出了聲,端木憶柳一撇頭,雙腳剁地,“瀾滄哥,你怎麼也壞呀?”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瀾滄憋住笑意換上一副嚴肅的樣子,可越是憋就越憋不住,於是側過身偷着笑不讓自己出聲來。
“經略哥哥,我真的難看,沒人要嗎?”辟邪的話已經烙在了端木憶柳的心裏,這個年齡的小姑娘特別在意別人對自己形象的看法,尤其是自己在情哥哥面前的樣子。
雖然端木憶柳的話很小聲但還是被耳尖的辟邪聽到了,“呀!小姑娘還知道愛美唷,不錯不錯。”辟邪竟邊說邊鼓掌,又湊到經略面前,“情哥哥,告訴這丫頭片子,到底有沒有人要她。”
“經略哥哥,你看,那個大壞蛋老欺負我。”端木憶柳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哪經得起別人如此的打趣,而且還是在自己的情哥哥面前。早已羞的不知所措。心裏卻希望經略能夠說出肯定自己的答案。
“別聽辟邪瞎說,憶柳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了,肯定會有很多人搶着要的。”
經略見憶柳嬌滴欲泣,別樣動人。他自然知道情哥哥指的是自己,雖然也覺得有趣,但再不制止辟邪,估計那小子就要禍水東引,讓自己一番難堪了。
“咳咳,辟邪啊,你這麼大一人跟憶柳這孩子拌嘴,你不害臊呀。行了啊,跟憶柳道個歉。”
“我才不要這個大壞蛋的道歉了!哼...”端木憶柳聽到經略說自己好看,覺得自己總算扳回一局,氣鼓鼓地撇過頭,看也不看辟邪。
“切,讓我跟她道歉,沒門。誰讓她只叫你們倆卻不叫我哥哥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