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老鴰窩 第10章 三神經的女人

第二部 老鴰窩 第10章 三神經的女人

聽到賴毛娘的喊,三神經女人下蹲着把兩個水桶放到了地上,一手托着扁擔,一手背到了身後捶了捶腰,嘆了一口氣。

“你咋還逞這個能呢,看自己的身子都啥樣了?”來到三神經女人跟前,賴毛娘心疼地抱怨着說,“再有幾天該生了吧,三神經幹啥去了,連桶水也不替你挑?”

“他,能指望上呀?”三神經女人後背着的手又捶了兩下腰,說,“生這幾個孩子,他沒幫過我一把手,那邊都要生了,他該咋的還咋的,跟沒他的事兒一樣。”

“這個三神經呀……只管下種不管收。”賴毛娘也不知道該咋的說叨三神經了,畢竟三神經跟自己不是一家人,他咋的對待他的女人,那是他們家的事兒。

“沒事兒,習慣了,心裏也木了。”三神經女人蹲下身子,又要把扁擔往肩頭上放。

賴毛娘一把奪過了扁擔,腰一彎,三神經女人挑的兩桶水就給她挑了起來。

三神經女人半天才緩過神兒來,她站在那兒看着賴毛娘,一時間不知道該向賴毛娘說啥了。

賴毛娘挑着三神經女人的兩桶水,忽閃忽閃地往三神經家裏去了。

三神經不知道在自家的院子裏搗騰啥子,整個院子裏撲撲通通地響,聽這聲音,像是三神經在打孩子。賴毛娘挑着兩桶水快步忽閃着就衝進了院子,果真是三神經在打孩子,剛懂事兒不幾年的二妮子已經給三神經打得滿臉是血。挨打的二妮子連哭一聲也不敢,旁邊的毛妮驚怕地看着,她哪兒敢上前拉一把她這個老是犯神經的爹呀。要是上前拉一把爹,或者拉一把二妮子,說不準爹的拳腳棍棒就會招呼到自己的身上了。

賴毛娘衝進院子,把肩膀上的擔子往下一撂,衝著三神經就奔了過去。

“你個臭娘們兒,飯也不做,死哪兒去了?”三神經正賣力地打孩子,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有別人進自家的院子,他頭也不抬地就罵開了。

“三神經,你還是個人嗎?”賴毛娘衝到三神經跟前,用力把三神經往外一扒拉,抱起二妮子,衝著三神經就是一句嚷。

三神經咋的也沒有想到會是賴毛娘,他一個迷愣,瞅着賴毛娘眨巴着兩眼半天沒說出話來。

“三神經,你真不是個東西,女人都快生了,你還那樣支派她去挑水。萬一累出毛病來,你虧心不虧心呀?你倒好,女人、女人吧你不心疼,孩子、孩子你這樣個打法,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呀?”賴毛娘瞅着三神經,一隻手點着三神經,怪罪地說叨着。

三神經給賴毛娘一頓搶白,瞪着眼瞅了賴毛娘一陣,兩眉頭一皺,兩嘴角往上一挑,對着賴毛娘就說了話:“哎,我說你這人有毛病呀,我的女人我愛咋支派就咋支派,我的孩子我愛咋打就咋打,跟你有啥關係呀?真是閑吃蘿蔔淡操心。”

賴毛娘給三神經的話噎住了,三神經的話讓人挑不出啥子別轍來,女人是他的女人,孩子是他的孩子,別人還真插不進話來。

三神經累了一樣朝着賴毛娘翻了兩個白眼,鼻子裏哼了一聲,轉身回屋往床上一躺,賴毛娘咋的收拾他給撂下的臉子,他倒不管了。

賴毛娘心裏一陣地窩火,她抱着二妮子,小心地瞅着二妮子的臉看了幾個來回。二妮子的臉哪兒能禁得起三神經的大耳刮子,小臉給打得像發麵饅頭一樣腫起來,鼻子嘴巴里也都在往外流着血。這個三神經,把孩子打成這樣了,孩子是小貓小狗咋的呀?她心裏又是一陣的酸疼,也不知道二妮子會不會給打出啥子好歹來。

毛妮見爹沒了事兒一樣回屋躺着了,這才小心地找出自家的那個破臉盆,從賴毛娘剛挑進來的水桶里舀出半瓢涼水倒在盆里端到賴毛娘跟前。她從賴毛娘懷裏接過二妮子,彎下腰來開始慢慢地給二妮子洗臉上的血跡。當她的手燎起水挨到二妮子的臉時,二妮子的臉不自覺地往後一仰。毛妮心裏明白,二妮子這是護疼呀。

賴毛娘看着這兩個孩子,心裏一陣地緊一陣地疼,二妮子這孩子也倔,挨了這麼重的打,不哭不鬧,不光是因為二妮子害怕她這個三神經爹,在二妮子的眼裏,她看到了一股子別的孩子眼裏沒有的仇恨。忽然她想起了這個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咋的就沒看見了呢?她盯着毛妮,擔心地問:“三妮子和四妮子哪兒去了?”

毛妮抬起臉,看了看賴毛娘,又轉頭往屋子門口看了看,然後回過頭來向賴毛娘用手一指院子裏的那堆柴垛。

賴毛娘順着毛妮的手往柴垛看去,那個不大的柴垛大約摸有了些年頭了,像一個散了架的老人一樣無力地向下趴着,似乎還能聽到那個柴垛病了一樣的呻吟聲。

賴毛娘來到柴垛旁,圍着柴垛轉了兩圈兒,倒沒有看到三妮子和四妮子的影子。這倆孩子就躲進這個柴垛裏面了?她又圍着柴垛轉了一圈,還是沒看到三妮子和四妮子。這個時候,毛妮抱着二妮子小心地走過來,然後回頭提防着往屋子門口看了看,小聲告訴賴毛娘不要說話。賴毛娘心裏已經很清楚了,這個柴垛里肯定有幾個孩子弄出來的窩窩洞子,就為了躲着她們的親爹三神經。

毛妮回頭向門口看了幾眼,大約摸她斷定爹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了,才慢慢地放下懷裏的二妮兒,彎腰把一團柴草從柴垛下面掏了出來。果真在柴垛的肚子裏,幾個孩子掏出了一個窩洞,三妮子和四妮子兩個正蜷着身子躲在這個窩洞裏,兩雙擔心的小眼在昏暗的窩洞裏害怕地向外瞅着。當三妮子和四妮子看見不是她們的親爹拽開了堵在窩洞門口的柴草時,才稍微放心了一樣從窩洞子裏爬出來。

要是哪天幾個孩子躲進了這個窩洞裏,整個柴垛塌下來,這幾個孩子的命可就沒了!這個三神經,害得孩子這樣躲着他,這是一個啥樣的爹呀?賴毛娘瞅着柴垛下面的窩洞,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眼裏的淚水竟然也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三神經女人挺着大肚子,兩手從叉着腰回來了。

毛妮她們幾個孩子見娘回來了,一下子都圍了上去。

三神經的女人一下子就知道了家裏發生了啥事兒,她瞅着二妮子的臉,頓時就來了火氣,衝著屋裏的三神經就是一頓嚷:“三神經,你個畜生!打我行,把孩子打成這樣我跟你拼了!”

賴毛娘趕緊跑過去攔住了往屋裏撲的三神經女人,她勸着三神經女人說:“你別動火,身子都這樣了,不能動氣動火呀!”

三神經給女人的嚷叫激了出來,他趿拉着鞋子,瞪着鈴鐺一樣大的兩眼,瞅着女人吼了一聲:“你想找死是吧!”大概是因為賴毛娘在院子裏,他才破天荒地沒有對女人動手。

三神經女人一陣喘氣,忽地躺倒在了地上,嘴裏竟然輕聲呻吟着說肚子疼了。

“要生了!”賴毛娘見三神經女人這樣,馬上就在心裏這樣斷定說,她馬上喊着要三神經過來幫把手把女人弄到屋裏去。

三神經撇了一下嘴,竟然趿拉着鞋子走出了自家的院子。

賴毛娘見三神經甩手走了,怒火一下子撞到了腦門子上,她衝著三神經的后脊樑影子罵了一聲:“三神經,你真是個混蛋!”

三神經沒有啥子回聲,估摸着是走遠了,或者乾脆就不理賴毛娘。

賴毛娘讓毛妮幫着從地上扶起了三神經女人。

三神經女人給賴毛娘和毛妮的攙扶着兩腿一拉一拉地進了屋子。

“毛妮,快去找陳二嫂子過來幫忙給你娘接生。”三神經女人躺下來之後,賴毛娘轉過身子對不知道該咋的了的毛妮說,說完,她想起了啥子似的又叫住了要往外走的毛妮,“陳二嫂子不行,她還在月子裏,不能進你家的院子。你去喊馬花娘吧。”

毛妮得了賴毛娘的話,抬腿就往外面沖了出去。

賴毛娘開始在屋裏為三神經女人生孩子準備着所要的破布啥的。

“賴毛娘,她賴嬸子,麻煩你了!”躺在床上的三神經女人見賴毛娘不停地忙來忙去,呻吟着說了句感激的話。

“你就安心地躺着吧,留點兒力氣待會兒再用。”賴毛娘安排三神經女人說,“都是一個村子裏住着的女人,說啥外道的話呀。”她瞅了瞅三神經女人,轉頭又看了看二妮子,二妮子年齡還小,對於這樣的事兒還幫不上啥忙,就讓她燒鍋熱水吧,待會兒要把剪刀煮煮,還要些熱水給三神經女人擦洗。她喊了一聲二妮,告訴二妮刷鍋燒一鍋熱水。

剛挨了打的二妮子啥話也沒有說,就依着賴毛娘的話去灶房裏燒水去了。

“她賴嬸子,我這會兒感覺着還沒啥事兒,二妮子小,就麻煩你幫她把水添到鍋里去,灶膛里的火生着了。”三神經女人見二妮子去了灶房,很不放心地請求賴毛娘說。

賴毛娘向三神經女人點了一下頭,就出門去了灶房。

灶房裏,二妮子已經在鍋台的後面腳下踩着幾塊兒墊起來的半截磚刷鍋。雖說她的腳下已經墊起了幾塊半截磚,但鍋台還是顯得很高,她那兩條幼小的胳膊根本就夠不到鍋底兒。

賴毛娘讓二妮子從墊起的半截磚上下來了。

二妮子從鍋台後面坐到了灶門口,開始學着大人的樣子用燒火棍往外扒拉灶堂里的柴灰。

賴毛娘把剛才撂在院子裏的兩桶水拎進了灶房倒進了水缸里,當她往水缸里倒水的時候,不由得嚇了一身的冷汗,剛才二妮子是咋的舀的水呀,一準是腳下墊起那幾塊半截磚把身子伸進水缸里舀的水,萬一腳下一滑,或者半截磚一倒,整個人就一頭扎進了水缸里,那又會是啥後果?水缸里淹死孩子的事兒不是沒有呀。她把兩桶水倒進水缸里之後,先是臉色很重地告訴二妮子,以後不能一個人到水缸里舀水了,然後才刷鍋添水。

二妮子從賴毛娘的臉色里好像知道了一個人到水缸里舀水有啥子不好,就很聽話地對賴毛娘點了幾下頭。

賴毛娘蓋上鍋蓋子,正準備幫着二妮子生火,她咋的也沒有想到二妮子已經把灶膛里的火生着了,六、七歲的孩子,懂事兒太早了!她看着二妮子有模有樣地一手扯風箱一手往灶膛里添柴,心裏不覺得又恨起三神經來,這樣懂事兒的孩子,他打起來竟然眼都不眨一下。

“賴嬸子,你去看着俺娘吧,俺一個人能把鍋里的水燒滾開了。”二妮子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抬頭看着賴毛娘說,“俺娘病了,得有人看着。”

賴毛娘的鼻子裏一酸,不覺得眼角里有些濕了。她苦笑了一下對二妮子點點頭,嗓子有些發硬地說:“當心別讓火掉出來了!”

二妮子向賴毛娘也點了點頭,那張被三神經打得像發麵饅頭一樣的小臉在灶膛里的火一明一暗地映照下,讓人看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賴毛娘離開了灶房去看三神經女人,她前腳剛進屋,馬花娘和馬玲娘這妯娌倆跟着毛妮後腳就進來了。毛妮剛進得屋子,三神經女人就安排着要她去灶房裏燒火了。三神經女人說二妮子還小,怕不小心給火燒着了。

“覺得咋樣了,往下去沒?”馬花娘進了屋子,就盯着三神經的女人問。

“剛才往下動了一陣兒,這會兒又不動了。”三神經女人感激地看着馬花娘和馬玲娘這妯娌倆,艱難地笑了一下,說,“你看,這撈扯得你們妯娌兩個都過來了。”

“毛妮過去喊我,我也沒經過幾件這樣的事兒,就琢磨着我嫂子見得多,就喊着她一塊兒過來了。”馬花娘見賴毛娘已經將該準備的破布啥的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就朝着三神經女人笑了笑,安慰着三神經女人說,“這事兒你也是第五回了,那兒也順溜了,心裏別著忙,按她們說的粗話說,跟屙粗屎一樣,憋口氣兒一用勁兒,孩子就下來了。”

“這個可還沒到時候呢,還差十來天呢。”三神經女人有些擔心地說,“毛妮她們幾個都是足月生的,這個孩子,估摸着是我剛才動氣動火惹了他,不願意在裏面獃著了。”

“還沒足月?”麻花娘一驚。

“差個十來天也沒啥,就是孩子生下來以後多費點兒心思。”馬玲娘很有經驗似的說,“不足月的孩子多了,就這個月裏,稍微不注意,孩子就會要提前出來。”

“不行了,不行了,孩子又開始往下走了。”馬玲娘的話剛落音,三神經女人忽地這樣向她們幾個說,“這下我覺得跟剛才不一樣,比剛才走得快。”

馬花娘她們聽三神經女人這麼說,忙扒拉開蓋在三神經女人身上的東西,瞪着眼睛瞅着三神經女人身上的動靜。賴毛娘把一塊疊得很規整的破布墊到了三神經女人身子下面,馬玲娘洗了洗手,挽着袖子安排馬花娘把剪刀啥的準備着放在旁邊等着馬會兒要用。莊戶人家的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不那麼嬌貴地要去醫院,說白了,她們也去不起。家境稍微好一點兒的人家會在孩子沒有出生前準備好孩子出生那一刻需要的東西,像三神經女人,只能把以前的孩子穿過的小衣裳在日頭底下多曬幾回,以備着等肚裏的孩子生下來有個穿戴。至於其它需要的啥東西,就臨時湊合。

三神經女人開始在床上動着身子吭吭哧哧地用力了,馬玲娘瞅着三神經女人的身子,不停地向三神經女人喊着:“用勁兒呀!”

賴毛娘在旁邊插不上手,就忙着用毛妮燒熱了的水燙洗一些破布啥的。

三神經女人一頭的大汗,一聲長叫,孩子下來了。

馬玲娘用剪刀小心地剪斷了臍帶,又用賴毛娘洗過的破布把孩子身上擦了擦,倒提着兩隻小腳在孩子的背上拍了兩巴掌,頓時,孩子發出了哇哇的哭聲。

“是小子嗎?”三神經女人躺在那兒,費力地翹起頭問馬玲娘。

“閨女。”馬玲娘把孩子倒過來交給馬花娘,繼續瞅着三神經女人的身子,說,“你別亂動,等會兒胎衣要下來了。”

馬花娘從嫂子手裏接過孩子,又用賴毛娘洗過的破布把孩子擦了幾遍,這才找些破衣裳把孩子包了起來。

“又是個閨女呀……”三神經女人聽馬玲娘說孩子是個閨女,有些泄氣地嘆了一聲。

“閨女咋的了?閨女就不是你的孩子了?”賴毛娘聽到三神經女人這樣的嘆氣,直起腰來看着三神經女人說,“看你這幾個閨女多懂事兒。”

三神經女人的眼裏順着眼角淌下了兩行淚。

“你呀,別想太多,先等胎衣下來吧。這個時候想那麼多幹啥呀?”馬花娘見三神經女人淌了眼淚,安慰着三神經女人說。

馬玲娘她們幾個心裏都很清楚,如果三神經女人生下來的這個孩子是個小子的話,三神經可能會對她好一些,可偏偏又是個閨女。這個女人,嗨,命苦啊!

不知道是孩子的哭聲驚動了三神經,還是三神經跑得肚子餓了,正在這個時候,三神經進了家門,進屋就問:“是小子還是閨女?”

“三神經,你個狗東西,女人生孩子了,你往外跑!”馬花娘一見三神經,劈頭蓋臉地就是一句罵,“有你這樣的男人嗎?”

三神經見是馬花娘,馬老二的女人,他也就不敢鼓鼻子瞪眼了,只是有些討好地向馬花娘一笑,說:“我在家能幹啥?我又不能幫她使勁兒。”

三神經跟馬花娘說話間,三神經女人身上的胎衣下來了,馬玲娘把那個盛着胎衣的破盆往三神經面前一遞,說:“埋了去吧,回來再告訴你是小子是閨女。”

三神經端着胎衣出去了,按風俗來說,孩子的胎衣要埋在自家的茅廁里,這樣的風俗誰也說不出是啥講究,就這樣一代一代地傳下來了。有人說,孩子的胎衣就是孩子的家,不能往外扔,扔出去了,孩子這輩子就要在外面受勞碌。也有人說,孩子的胎衣是娘的命,要埋在娘經常能去的地方,這樣娘才不會因為孩子丟了命。當然也有別的說法,到底這些說法是不是真的是那麼一回事兒,也沒有人能給個定論。

馬玲娘給三神經女人擦了擦身子,然後水盆里洗了手,看着三神經女人說:“待會兒三神經會不會跟你過不去呀,生了個閨女?”

三神經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馬花娘把包好的孩子放到了三神經女人的身旁,起身看了看馬玲娘和賴毛娘,說:“三神經不會高興的。這樣吧,晚晌兒我守在這兒,免得三神經耍神經。”

三神經埋完胎衣,心裏還琢磨着女人這次能生個小子出來,當他幾分高興地從自己的女人的嘴裏聽說又是個閨女時,頓時一張臉拉得能套驢拉車了。他衝著躺在床上的女人瞪了幾個大白眼,惡狠狠地出了口粗氣,罵了一句:“你這個糟逼女人,這輩子也屙不出個帶把兒的來!”兩腳一跺,甩手出去了。

馬玲娘她們幾個看得明白,要是她們不在場,三神經一準又會對毛妮娘動手了。

“你在這兒守一個晚晌成,總不能天天守在這兒吧!咱走了咋辦?”三神經走出門之後,馬玲娘看着弟媳婦說。

“那樣吧,晚晌出工之後,讓馬花爹和趙長臉說教說教三神經。”馬花娘琢磨着嫂子的話有理兒,眨了兩下眼,說,“不管咋的,他們兩個是生產隊長,多少三神經會聽一些。”

“清官難斷家務事兒呀!”馬玲娘說。

“你們幾個也別操這個心了,他三神經對我愛咋的就咋的吧,反正我也習慣了。”三神經女人瞅着麻花娘她們幾個,心裏一陣疼一陣酸地說,“這些年受他的太多了,心裏沒啥子知覺了。”

“熬不熟煮不爛的三神經,兩個隊長的話他能會聽?兩個隊長拿他也沒轍呀!”賴毛娘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說,“這兒是他的家,咱們誰也不能老在這兒守着呀。”

“這個三神經,拿他也真沒辦法……”馬花娘聽賴毛娘這麼一說,也跟着嘆了口氣。

三神經女人無聲地聽着她們幾個的話,眼裏的淚水一直在順着眼角往下流着。這家裏添了一口人,本該是喜慶的事兒,可自打跟了他三神經,自己心裏就沒有喜慶過,特別是在生了二妮子之後,自己的日子就是水裏火里了,今兒又添了個五妮子,以後的日子又該會是啥樣呀?

“我說毛妮她娘,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好好在家坐月子,三神經他能咋的?村子裏的這些老少爺們兒們都在,他要是不像話了,老少爺們兒們也不答應!”馬花娘見三神經女人眼裏的淚水一直沒斷,勸着說,“你要老是這樣,就耽誤來奶了。”

“他待見不待見我,我自己倒沒啥,就是這幾個孩子,這段時間該受委屈了。”三神經女人抬手擦了擦兩眼,“這個五妮子,我就麻煩你們幾個姊妹了,看誰家有想要閨女的,幫我踅摸着些,有這樣的人家,就送到人家養着吧。”

“你這個女人傻了還是瘋了?送給別人家養着,隔層肚皮能一樣嗎?”馬花娘一聽三神經女人這樣說話,馬上就急了,“不管咋的,咱是她親娘,她是咱身上掉下來的肉,咱心疼!換個人家能一樣嗎?”

其實,她們幾個都清楚,三神經女人也捨不得自己的孩子,這麼多年了,不管三神經咋樣對她,也不管三神經對這個家咋的,幾個孩子在她跟前有個偎靠,她把這幾個閨女也打理得像個模樣。這個時候她要把剛生下來的五妮子送個人家養着,她的心裏也不好受,都是因為那個不成器的三神經呀。

“找個知根知底兒的人家,心善,對孩子好,這樣的人家就成。”三神經女人苦笑着說。

“再好,也沒有孩子跟着自己的親娘好!”馬花娘不同意三神經女人的想法,“這以後大家經常過來看看,要是三神經有啥神經的地方,村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一準不會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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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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