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卧龍寨 第十八章 大鎖捉了爹的奸
在寨子裏的很多人看來,這陣子鬧邪了,好多的事兒讓人哭笑不得的捉摸不透。稀簿楞登地留着幾根山羊鬍子張大仙兒的那些話對寨子裏預兆的話,結合著寨子裏這陣子發生的事兒,讓寨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開始半信半疑地擔心了。寨子裏這陣子發生的事兒不是一個好的兆頭兒,寨子裏的一場大亂怕是要不了多少的時辰就會爆發了。其實,讓外觀上的人看來也沒啥子大事兒,不就是二五零大鎖要跟着半吊子胡大順學吹喇叭嗎?有啥子值得寨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這樣提心弔膽地擔心寨子裏要出啥子大事兒的呢?既然大家都曉得二五零跟半吊子真正的是啥子關係,咱們也就不再避諱,這也只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學打洞的事兒,醫學上叫遺傳基因,極為平常的事兒。在在寨子老少爺們兒們眼裏就覺彆扭了,二五零啥子手藝不好學,偏偏要學吹喇叭,還跟半吊子學,這不是在明叫着給張老驢治難堪嗎?寨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這樣琢磨也有一定的道理,是為著張老驢在這個寨子裏招臉做人考慮。更讓寨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覺得不安的是,二五零上了別勁兒,一條道兒就迷上了半吊子吹喇叭。讓誰去說這事兒,誰都會說二五零缺筋少弦沒心眼兒,咋的就會迷上了半吊子吹喇叭這手藝上了,這就肯定寨子裏要出啥子大事兒之前的一個講究兒。老少爺們兒們這兩個琢磨倒還不咋的太擔心,最讓他們擔心的是,二五零跟着半吊子吹喇叭,竟然顯得很靈巧,這就讓他們咋的也捉摸不透了,會不會二五零是一個啥子精怪兒脫身,要不,咋的就這般靈巧了?說不準哪天他就能把整個寨子吹得雞飛狗跳老母豬爬樹了,大凡啥子精怪兒都是這樣,先是讓人覺得沒啥子來頭兒,等他一旦發了威風,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了不得了。
寨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這樣奇怪,倒也不奇怪,二五零迷上了半吊子吹喇叭,誰也勸不了,一頭別勁兒一條道兒就是認準了。他說半吊子的喇叭吹得好聽,別人不管是誰,都趕不上半吊子把喇叭吹得那樣順耳。也別說,別看他二五零的那張嘴巴的兩片嘴唇子包不住那兩顆上翹着長的大門牙,但小喇叭哨子往嘴裏一放,兩片嘴唇子綳得嚴實合縫的,不跑風不漏氣,一肚子的氣兒鼓得兩邊的腮幫子鋥明瓦亮的,小喇叭給他吹得嘀哩哇啦地響。說來也夠怪的了,他二五零雖有一身的蠻力氣,可幹啥活兒都顯得笨手笨腳的不利亮,讓人瞅着就覺得他的手腳關節兒跟不會拐彎兒似的。誰也沒有想到,他吹起小喇叭就不顯得笨拙了,兩隻手上的指頭都跟膏了油似的活泛,幾個喇叭眼兒給他一堵一放就滴溜亂轉地變着強調兒。再仔細聽他吹出的曲子,咋的也覺不出他平時說話不咋的利索,總感覺他的舌頭很會在嘴裏靈巧地打轉兒,《百鳥朝鳳》給他吹得還真的很像很多鳥在一起亮嗓子似的。再說半吊子胡大順,畢竟是二五零大鎖吃甜不顧酸爹,教起大鎖來也格外賣力氣,圍着大鎖前後左右地指點着該咋的一個技巧法兒。半吊子教得賣力,二五零學得用心,沒有多久的工夫,二五零不光會吹《百鳥朝鳳》,還學會吹《抬花轎》、《打金枝》等一些段子,並且能吹得有模有樣有板有眼,歡天喜地的讓人聽着心裏覺得喜慶。
寨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為大鎖跟半吊子胡大順學吹喇叭覺得揪心,但大鎖的女人心裏沒有啥子揪心不揪心的,只要家裏不短吃穿,管他大鎖幹啥去,一來省得他在家礙眼,二來也免得他大鎖在家上了邪勁兒跟自己耍迂調。
雖說大鎖的女人對大鎖跟半吊子學吹喇叭心裏不大在意,但對於張老驢來說,臉面上就不是那麼好看了,畢竟寨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都知道半吊子跟自己的女人有那麼一腿,也都知道大鎖是他半吊子撒下的種子長出的果兒,這兩個人在一起折騰,無疑是在當著寨子裏的這些老少爺們兒們往自己臉上泚尿。儘管他臉面上覺得難堪,但心裏很坦蕩,大鎖跟着半吊子學吹喇叭,就很少在家了,自己去偷喝大鎖的涼州就不用老是提溜着心思了。自打上次跟自己的女人因為小鎖相親的事兒撓了彆扭之後,自己也尋思着不到大鎖那兒招惹大鎖的女人了,可這檔子事兒有癮,由不得自己,何況大鎖的女人比自己的女人年輕,事兒做起來比跟自己的女人有滋味兒,再加上自己的心思打年輕結婚到現在也沒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心裏由不得就想着貪別人的便宜。心思不在自己的女人身上,也不是自己的女人長得不景氣,自己的女人年輕的時候也跟一朵花兒似的漂亮,遠比眼下半吊子胡大順的女人還騷氣。刻字機也說不清為個啥子,心裏一直惦記着那個頭上綄着一個髮髻的玉妮兒。都這麼多年了,咋的也忘不了玉妮兒的模樣,很多時候玉妮兒還在夢裏年輕時的模樣跟自己說話呢。
張老驢十七歲那年的年節兒剛過,張老驢提溜着二斤果子去姥姥家給姥姥拜年,誰知道趕巧在姥姥家碰上了落鳳坡一個跟自己表親表得無法再表的老表,又偏偏是個女孩子。兩個人一碰面,彼此心裏似乎都有一股子叫不上名堂的東西鼓動得兩個人都很心熱。落鳳坡那個頭上挽着髮髻名叫玉妮兒的女孩子不時地拿眼瞟他,他也不時地拿眼瞟玉妮兒,兩個人的眼光碰到一起的時候,都會臉紅耳熱心裏跳。回家的時候,兩個人正好順路,兩個人說了一路的話兒,最後約好了每個月的十五晚上張老驢去落鳳坡找玉妮兒出來說話兒。後來,玉妮兒給爹娘做主嫁給了驢堆兒集上的瘸腿二麻蛋,張老驢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整個人差點兒瘋了。打那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給耍了,心裏也就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兒。後來,就發生了讓人拎着鐵杆子圍着那塊十八畝半的高粱地追了好幾圈的事情,再後來就和現在的女人結婚成家了。雖說他現在的女人年輕的時候要比那個玉妮兒長得還要招人喜歡,但張老驢心裏放不下那個玉妮兒,儘管他心裏還有那股子怨氣兒,還是對現在的女人心裏沒啥子熱情,整個心思也不再自己的女人身上。說得白了一些,由於當初玉妮兒閃了他的一份心思,打那兒開始,在他的心裏,多少總有些忌恨女人了。後來,大鎖二姨的女兒,也就是現在大鎖的女人,得了一場邪病,百般求醫也不見有啥子好轉。後來,家裏人求了坐壇的神醫,神醫拿個羅盤向著大鎖二姨家的方向照了照,說他們家這個女兒犯了地煞,要躲開他們家一陣子才能好轉。於是,大鎖二姨家就安排着讓這閨女到張老驢他們家躲着治這場邪病。張老驢上了四十郎當歲的年紀,心裏還正紅火,慢慢地就跟這閨女有了牽扯,知道後來這閨女的肚子越來越大,眼看着就瞞不過別人的眼目,他們就想到了缺心眼兒的大鎖,讓大鎖跟這閨女結親成家。大鎖咧開大嘴,一個勁兒地樂呵着就做了新郎官兒,算是救急幫張老驢和這閨女遮了臉面。
張老驢雖說對自己的女人沒多大的心思,但外觀上畢竟那是他的女人,半吊子胡大順好多的日子不曾招惹過他的女人了,這多少讓他覺得心裏寬敞了一些,但是,眼下半吊子和二五零兩個人一起屋裏哇啦地吹喇叭,這又讓他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窩火兒。他在自家的院子裏聽着遠處傳過來的喇叭聲,氣得肚子一鼓,從嘴裏拔出老煙袋,撲騰撲騰在面前的地上磕了幾下煙鍋子,然後把老煙袋往身後的褲腰帶上一別,起身就撲撲騰騰地出了院子。
大鎖娘見張老驢這樣氣呼呼地出了院子,皺起眉頭琢磨了一陣,馬上就跟着張老驢追了出來。可是,似乎她不如張老驢的腿腳輕快,追出自家的院子,竟然沒能追上張老驢的身影子。這咋的屁股一抹就不見蹤影兒了?會飛天遁地了?這大白天的咋的能眨瞪眼兒就能看不見了呢?該不會這一抹屁股又去前院兒大鎖那兒去了吧?她這樣琢磨了一陣,就風風火火地去了前面的大鎖家。她咋的也沒有想到張老驢這個年紀的人了還會這麼利索,等他追到大鎖家時,張老驢已經和大鎖的女人風火上了。她站在那兒傻眼了,一個是自己的男人,一個是自己的親外甥侄女兒,趕在這個場子上,攤上誰,都會沒了主見。正當她喊也不是罵也不是地犯思摸時,大鎖手裏拎着喇叭從外面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大鎖娘撿拾大鎖,慌忙攔住大鎖不讓往屋裏進。大鎖見娘不讓自己進屋,心裏也琢磨出來屋裏會有啥事兒,兩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倔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他伸手扒開娘,一腳把房門哐啷一聲蹬開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爹和自己的女人正光着身子壓摞摞兒。就算他大鎖再二五零缺心眼兒,他也知道自己的爹正和自己的女人幹啥子。
張老驢正和大鎖的女人鬧得熱火,咋的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大鎖會捉他們一個正着,再想拿啥子遮醜,卻已經來不及了。
大鎖兩眼冒火地來到床前,一把捏住了張老驢的后脖頸子,提溜小雞崽子似的把張老驢從自己的女人身上提溜起來,另一隻手裏的喇叭往旁邊一扔,就開始噼里啪啦地揍起張老驢大耳刮子來。大鎖有的是力氣,大耳刮子也扇得實在。
張老驢給大鎖的那隻鋼鉗子似的打手掐着后脖頸子向上提溜着,兩隻腳似着地似不着地地鴨子划水似的來回踢騰着。儘管在這個時候,他還在以為大鎖真的是缺心眼兒,笑着聲音向大鎖解釋着說:“我這是跟她鬧著玩兒呢,你別當真呀!”
“小(少)來……介(這)套,當我缺心眼呀!”大鎖的巴掌很快就握成了拳頭,撲哧撲哧地往張老驢的臉上一個勁兒地揍,嘴裏還打雷似的向張老驢吼着問,“依(你)加(咋)不跟小(巧)依(妮)介(這)樣鬧足(着)軟(玩)呢?”
“你個爹呀,別嚷嚷行嗎?這是啥事兒呀!趕緊放手了吧,別把他個畜生打出啥子好歹來!”大鎖娘見大鎖這樣吵嚷着很揍張老驢,馬上上前勸着大鎖說,“你看,他鼻子眼兒里都在往外冒血了。”
張老驢反着兩手握着大鎖的那隻掐着他的脖子的手脖子,似乎想掰開大鎖的手,但是,由於腳下不得力氣,他齜牙咧嘴地掰了一陣,還是沒能掰動大鎖的手。
大鎖的女人這個時候已經穿上了衣裳,整個人蜷縮在床上捂着臉,偷眼瞅着大鎖對張老驢撲騰撲騰地使拳頭,心裏也開始哆嗦起來。她很清楚,大鎖揍了張老驢之後,接下來就會對她動手了。大鎖缺心眼兒,動起手來沒個輕重,也不分啥子要害,就是一個勁兒地往死里打,要是他對自己打得重了,沒準兒還能腿殘胳膊折的,到那時候自己不光是丟人了,以後還得指望着他大鎖來照顧自己,他高興對自己咋的就對自己咋的了。
大鎖仍在噼里啪啦地揍着張老驢,儘管大鎖娘在旁邊拉扯着勸阻大鎖,但是,一個上了點兒年紀的女人哪兒能拉扯得住一身蠻力氣的大鎖。大鎖娘見自己一個人阻止不了大鎖,慌忙着給張老驢扯了一條大褲衩子交給張老驢,一下子就用身子擋住了張老驢。
張老驢從大鎖娘手裏接過大褲衩子,就用大褲衩子捂住了下身,嘴裏開始唔哩哇啦地向大鎖求饒,說就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敢這樣了。
大鎖雖然缺心眼兒,但他心疼娘,見娘用身子擋住了張老驢,怕自己的拳頭揍到娘的身上,就一下子甩開了張老驢,惡狠狠地用手指小河張老驢說:“依(你)小(少)來介(這)套,我交(早)就聽雪(說)依(你)們羊(兩)個有勾加(搭),我不信,因為依(你)細(是)我結(爹)!”
張老驢給大鎖重重地甩到了地上,整個身子摔出了噗通一聲響。他也顧不得摔得輕重了,慌忙着把手裏的大褲衩子給穿上,用手一抹臉,這才覺得整張臉手碰不得了,那種要命的疼法兒,跟整張臉用蒜臼子搗碎了再堆到一起一樣。他看了一眼摸了臉的手,滿手都是鮮紅鮮紅的血。這個時候他也沒心顧得身上是不是給摔騰了,是不是整張臉給大鎖揍成了爛倭瓜,慌忙着起身就要往外跑。但是,還沒等他站起身來,整個身子已經不聽他的使喚了,整個人又一下子呼嗵一聲倒地了,翻了兩下白眼兒,沒氣兒了。
一直守在外面看熱鬧的鄰居們這個時候見張老驢要出人命,這才忙着奔過來,七手八腳的忙乎起來,扯胳膊的扯胳膊,拽腿的拽腿,掐人中的掐人中,找氣眼的找氣眼,折騰死狗似的在張老驢身上一陣折騰。
這個時候的大鎖倒很鎮靜,撇着嘴巴瞅着張老驢說:“裝喜(死)嚇銀(人)!跟他姨(兒)媳乎(婦)好,扒灰球(頭)!”
大鎖就是大鎖,他哪兒知道張老驢是真的給他揍得斷氣兒了。
大鎖的女人見張老驢給大鎖揍成了這個陣勢,整個身子也開始哆嗦起來,兩隻眼很是害怕地偷瞅着大鎖的動靜。
經過鄰居們一陣子的推掐捶拿,張老驢慢慢地有了氣息,嘴裏不由得哎喲着說渾身都疼。等他徹底醒轉過來,似乎才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不由得慌忙着兩手去扯他的大褲衩子。
張老驢的這個舉動讓周圍的鄰居們哭笑不得了。
張老驢眯縫着給大鎖揍得像紫茄子似的兩眼看了看身邊的鄰居們,竟然奇迹般地從地上霍地站了起來,兩手提溜着他的大褲衩子,光着脊樑很狼狽地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