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宮掠墨影

第19章 深宮掠墨影

“山際來遠煙,竹中窺落日.”月深如玉,高掛九天,任那清光流轉大地。蒼竹橫斜,沁月微舞,疏影斑駁搖曳,在那白牆之上點墨成文,畫成一壁滄桑。竹樓之上,竇娘雖早將古琴收在一旁,卻仍然是沒有絲毫睡意。他臨窗對月,宛若一尊玉雕,月光之下,隱隱能看到晶瑩的淚光在他臉上劃下。

“鳥向檐上飛,雲從窗里出。”待說到這兩句,聲音早已是哽咽不堪,她抬起淚眸看着那皎潔明月道:“我本是風塵女子,自知不能和你長相思守,白頭到老。我只求能陪在你身旁,和你說說話,彈琴給你聽。可是如今我卻連這都不能做到了。”

“李世民!”竇娘忽咬了牙道:“你所做的一切,總有一天我都要還給你!”

“誰!”電光石火的一瞬,竇娘猛地轉身,抬手將桌上的一隻琥珀琉璃杯對着窗外的陰影處擊了出去。啪的一聲,竹叢里劍光一閃,一道黑影激射而出,在那院中石燈上接力一躍,瞬息之間已經躍上了竹樓。待竇娘轉身,那黑衣人早已站在她的面前了。竇娘爭了眼看去,見是個蒙了面的男子,手拿着一柄寶劍,站在自己面前沉默不語。

“公子深夜造訪。”竇娘打量了面前之人一番笑道:“我猜卻不是因為這如水月色,想來與我共飲幾杯的吧?”說著輕揮一揮,將桌上蓋着古琴的輕紗挑了。“還是說...”她輕輕坐下,雙手撫在那琴上。

“是想要來取我項上人頭嗎?”

皇宮之內,寢殿之中。

身穿金袍的皇帝按住手中的奏本,張嘴打了個哈欠。一旁的年輕太監看在眼裏,便上前輕輕將他扶住道:“夜已入深,陛下還是早些歇息了吧。從朝堂上回來您就一直批改奏摺,回了寢殿還在看,這樣下去,龍體會吃不消的啊。”

“不能睡啊。”李世民眼皮半抬滿是困意地說道:“最近天下出了點事兒,不給弄明白了,朕寢食難安啊。”

“敢問陛下,是什麼事情?”

“小貴子啊。”李世民忽然抬頭看着身旁的太監問道:“你覺得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啊?”

“皇上文治武功,隨先皇打下萬里江山,九州百姓有目共睹,說陛下德高三皇,功過五帝自是絲毫不過分。”

“哈哈。”皇帝笑着搖了搖頭道:“你們啊,一個個就知道拍朕的馬匹。”說著起身伸了伸懶腰道:“其實朕都知道,你們背後都在說朕是一個弒兄脅父,陰險狠辣的小人。”

“皇上明鑒!”那小貴子聽得李世民這般說,直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砰砰砰地在地上磕頭道:“奴才絕對沒有這般想過,皇上實在是願望奴才了。”說著又哭又磕頭,看的李世民不由得笑出聲來,一把把他拉起來道:“你怕什麼?我又沒說要罰你。”見他情緒稍稍平復,又說道:“不要說你沒有想過,哪怕是你想過,說過,我又能怎樣呢?殺了你滅口?天下那麼多張嘴,殺得完嗎?所以啊,你想沒想過,這都不重要。”

“陛下這麼說,奴才心裏實在是惶恐不安。”小貴子雖然被李世民扶起心中卻仍是惴惴不安,只是也不敢多問,便轉了話道:“還不知皇上最近是因何事傷神呢?”

“我收到消息。”李世民聽他這麼問,便回答道:“外地有人正策劃造反,而且已經成了勢。我雖派人去查,可竟然一無所獲。這麼一個大問題懸在心裏,我又如何睡得着啊。”如此說著,又翻閱起那捲宗來,直到一本看完,自覺天色已深。便道:“我也乏了,身子有些吃不消了,你且下去吧。”那小貴子本也疲倦,聽李世民這般,便退了出去。

“進來吧。沒人了。”見四下無人,李世民從枕頭下抽出一柄長劍,對着窗外輕輕喊了一聲道。“你還打算在外面呆多久?”

一身黑衣,背着一把黑色長刀的人輕輕一躍,從窗外跳了進來。

“幽並客,此去時間比定下的長了些啊。”李世民臉上做出輕鬆的表情,但握着寶劍微微顫抖的手卻被幽並客看在了眼裏。

“途中生了點事端,因而耽誤了。”幽並客矇著面,假裝沒有發覺李世民的膽怯:“所幸事情還是調查清楚了。”

“情況如何?”聽幽並客這般說,李世民忽然激動起來。

“不容樂觀。”幽並客搖頭道,見李世民面露頹色,便道:“不過也不必悲觀,我已經安排人去辦了。”

“是誰?”李世民驚訝道:“為什麼不是你親自去辦?”

“你們的家事,我不想攙和。”幽並客哼了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你果然還在恨我。”李世民慘然一笑道:“天下人也都同你一般恨我。”

窗前的身影微微一怔。

“但是我沒得選你知道嗎?”李世民忽然情緒激動起來。“不是我殺他,就是他殺我。”

“但你還活着。”那聲音沉沉,像是咬牙微怒。

“你便希望我死嗎?”李世民聽道幽並客這般,語氣也微微有些憤怒,似乎是在詰問。

“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踏窗一躍,幽並客的身影便消失在窗外。

“你果然也放不下我。”李世民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劍。

埋伏在後屋的建軍們聽到聲響,紛紛進了正室。李世民看着跪伏一地的披甲將士,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陛下。”為首的將軍道:“就這麼放幽並客走了嗎?此人擅入皇宮,多次夜入寢殿。實在是危險,還望陛下允許臣將此人捉拿歸案。”

“再等等吧。”李世民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了悲傷或者害怕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神態。“現在這個人還有的用處,過了這段,便交給你們處置吧。”

“明白。”

竹樓上月明如水,竇娘手持一柄纏腰軟劍和李奉英斗在一起,十幾個回合下來,二人不分上下。究其原因,竇娘所用軟劍威力不足是一,李奉英並未拔劍,只用劍鞘迎敵是其二。

“這女子身手了的,絕不會是一般的商賈之女。”奉英矇著面,心中這般想着。他這次來心中並未存有殺意,只是想打探一下虛實,誰知躲藏之處卻被發現,無奈之下只得上樓相鬥,只是想起這女子和自己無冤無仇,卻也實在不忍心痛下殺手,因而自上樓起,那驚鴻劍便一隻插在鞘中,不曾被他拔出。

但如今面前這女子攻勢愈發凌厲,招招之間竟是沖了自己的性命而來。奉英不想拔劍,只想速速脫身,可那軟劍如一條柔蛇一把,勾轉削刺,自己被這軟劍逼着,竟是沒辦法從竹樓脫身。

“再不還手,我怕要死在這裏。”這般想着,奉英也顧不得其他,左手猛地橫鞘啪的一聲彈開竇娘的軟劍,右手按上那劍柄,刷的一聲將驚鴻劍拔出,頓時竹樓里寒光一片,劍脊上的驚鴻迎着月色脫翅欲飛。

“驚鴻劍?”那竇娘先時舞劍,不過用了六成功力不到,意欲舒展一下身子,她本不懼怕刺客,和奉英斗劍,也不過是為了排解此時心中憂憤。可看到李奉英拔出的居然是驚鴻劍,竇娘不由得萬分震驚,腦海之中,當年的情形再次浮現,一股無名的怒火瞬間生起。“李建成已死,驚鴻劍早已絕跡江湖。你手拿此劍,究竟是人是鬼!”

“我不是鬼,卻也算不得人。”李奉英聽竇娘這般問,想起自己遭遇,便壓了嗓音這般道:“我本無心殺你,還希望姑娘適可而止,不要逼我。”

“哈哈哈哈。”竇娘仰天長笑,卻又忽而目露凶光瞪視着李奉英道:“逼你?髒了手拿到了天下,現在又裝起可憐人來了?當初你們逼我們的時候可有想過適可而止?姓李的,果真沒一個好東西!別以為我如今幫着他們,就認為我是你們的人了,今天我想殺他們一個人,我看他們誰能攔得住我。”言未講畢,整個人早已持了那柄軟劍飛撲過來,宛若一道魅影,直奔奉英。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就不客氣了!”李奉英說著,旋劍一轉,將那驚鴻劍舞成一道屏障,只聽當的一聲,那軟劍正刺在驚鴻劍劍脊那隻驚鴻的凹紋內,奉英抓住機會將劍身猛地往前筆直地一送。那軟劍本是直刺,被驚鴻劍身一逼,整個劍身便彎成了一道拱。那竇娘如今握着軟劍進退不得,如果退了,奉英勢必跟身上前,到時自己受那軟件彈回之力尚未消解,便不得不再次面對李奉英的劍招,可如果不退,那軟劍勢必折斷,到時候沒了寶劍在手,更不用說反擊了。一瞬的思慮,竇娘躍身向後跳去,誰知還未跳起,奉英竟主動撤了劍招,如此一來,那軟劍彈力忽消,劍身瞬間變得筆直,而奉英早已瞬身上前,抬手一劍,只聽啪的一聲,那軟劍,便被李奉英的驚鴻劍砍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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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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