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鳳鳴宮裏,孤單身影不再,而樊應槐的身邊,卻多了個相伴的王后。
自從大婚之後,鳳御終於不必忍耐獨自枯坐在宮殿裏的生活,可以時常與樊應槐見面,因此每逢樊應槐下朝,她便代替了殷續,在書房裏陪着樊應槐看奏章。
雖然樊應槐也覺得如此枯躁無味的政事處理,會讓生性乖巧溫馴的鳳御感到無聊或寂寞,但鳳御並不以為然。
只要能跟在樊應槐身邊,偶爾替他磨個墨、端杯茶,在空閑休憩時與他說上幾句話,她便心滿意足了
至於國事,她幾乎是從不涉及、亦不插口,畢竟她原本就只是個心性單純的小姑娘。
只不過……鳳御不開口,不代表上天就一同沉靜下來。
自從娶了聽話的鳳御,樊應槐的日子一樣起了變化。
偶爾,當他尚未將奏章讀完,上天便已透過鳳御傳來了旨意,告訴樊應槐應該如何處理國事。
甚至,遇上藏有私心的官員報喜不報憂,在奏章上盡寫着好聽話。
像是四處豐收、百姓康泰之類的含糊之語,上天也會將其點破,告訴樊應槐其實當地乾旱已久,該開倉賑災、清查官員。
因此在兩人大婚之後,徽國上下幾乎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瞞得住有鳳御長伴身邊的樊應槐。
在察覺到這個變化的同時,樊應槐也漸漸明了,為何歷代以來,娶過鳳御的君王都能夠締造太平盛世。
因為凡事有上天的指示之後,百官即使想藏私、貪污,也不可能瞞過上天的利眼與鳳御的傳達。
所以貪污與包藏禍心之人不再有,而徽國自然也就安和樂利。
只不過……這對百姓來說雖是好事,但卻不是每個君王都能夠接受的。
因為,原本鳳御應是長住鳳鳴宮,非得君王召見不得出宮,所以就算上天傳來旨意想告訴君王,只要君王沒召見鳳御,那麼一些原本應該立刻處理的緊急事務,也會失去其速言效力,不再傳入君王的耳中。
可若鳳御被立為王后,那事情又是大大地不同了。
在鳳御隨時都能與君王相見的情況下,上天隨時都能夠傳達旨意給鳳御,再告知君王。
而這些旨意,不外乎政務缺失或治理國土的策略,日子一久,會讓人有種君王不過是傀儡,而治國權力在於上天的錯覺。
再加上,上天不只緊盯國事,就連君王自己的言行舉止有所差錯,心態不正,都會一併糾正,提醒君王該以身作則,所以一旦娶了鳳御,就如同君王身邊伴了個師傅,天天耳提直命地教導着君王。
像這樣的情形,不論是誰,聽久了總會感到厭煩,更伺況是萬人之上、百姓都必須聽其號令的君王?
因此,娶鳳御為後的君王,才會少之又少。
不過……這只是指一般情況;對樊應槐來說,他可是一點也不介意。
畢竟,他成為君王的起因,原本就不是為了獨自享樂或是緊握權勢,因此上天對他來說,不過是位輔國臣子,能夠幫着他把徽國治理得更加妥當。
所以傀儡君王也好、上天搶着一起批閱奏章也罷,他不在乎這種小事。
至於上天老盯着君王私生活的事嘛……
樊應槐倒是完全沒在這方面與上天起過衝突。
因為他本來便非貪圖逸樂之人,所以就算他會想呵護、善待鳳御,帶着她逛花園散心、陪着她賞鳥賞魚談笑,但平日亦會充實自己。
練武強身、閱覽群書,這些根本就是他平時所為。
即使是在當上徽王的現在,他也從不因此而怠情,所以上天自然也沒對他多加管束。
所謂相處融洽,指的或許就是他、鳳御與上天和平共處的這般情形。
而且,由於日日與鳳御還有上天相伴,樊應槐也逐漸對天啟之事有所改觀。
過去,因為先王成天想着向鳳御求得長生不死的辦法,每回提起鳳御總在談這些,所以連帶地使他認定都是這些天啟和鳳御,令先王陷入迷信而不可自拔的狀況。
因此他當上徽王后,才不想像先王那般,什麼事都叫鳳御或上天左右、被指使着意見。
更不相信鳳御或上天有什麼先知先覺的通天本領,真有智慧足以引領徽國,才會怎麼也不肯會見鳳御。
對他來說,鳳御就與民間的算命攤子沒兩樣,只不過一個是在大街小巷裏替百姓求神問上,而鳳御則宮裏君王專用的。
但是在相處過一段時間,成天聽着鳳御傳來上天旨意后,樊應槐也發現,上天傳給他的許多啟示,確實都有利於天下百姓,或是暴露出官員的藏私不報。
所以,他終於明白為何徽國上下對鳳御如此景仰,對上天這般敬畏,因為上天確實治理着徽國。
這是好事,至少對樊應槐來說,有上天旨意作為後盾,再加上他遵循正道治國的觀念。
要締造另一個盛世,並不是難事。
而且如此一來,他也能夠多些清閑時間,在政務上少費了心思,更能抽出空閑來陪陪鳳御這個王后,彌補她十多年來的寂寞心緒……
「啊……臣妾又輸了!」
白嫩的纖指在棋盤上微僵,鳳御瞧着給樊應槐堵住去路的棋子,只能進出嘆息。
難得樊應槐抽了空教她,可她卻盤盤皆輸。
擱下了棋子,鳳御抬眼望向樊應槐,苦笑出聲。
「怪不得大王喜歡下棋呢,每回都鷹,自然是件開心的事,所以就會一直想找人下棋了。」不像她,連輸了幾盤,實在是沒什麼興緻,也想得累了。
「你才剛學,輸棋是正常的。⊥樊應槐一邊收拾着棋子一邊安慰道。
「多下幾盤后,你就會摸索出自己的棋路,體會出下棋的樂趣了。」
「這樣是正常的嗎?那……應槐也輸過嗎?」鳳御好奇地問道。
畢竟從她認識樊應槐開始,他就已經是個威風八面的君王,所以她實在想像不到樊應槐從前的模樣。
「當然輸過,不管是剛學下棋時,還是現在。」樊應槐輕鬆地應道。
「咦?現在?可應槐你現在這麼厲害,怎麼還會輸呢?是輸給了誰啊?」
鳳御睜大了眼。
「護東將軍傅衡。」樊應槐露出些許得意神情,臉上儘是誇讚臣子的滿足,卻無一分君王輸棋的惱怒。「別看他是個堂堂武官,誤以為他能武不諳文,其實傅將軍棋藝高超。」
「照應槐這麼說,武官的棋藝應該要不好嗎?」鳳御露出些許不解的神情。
她只知道將軍是替徽國打付的人,至於這些人平時究竟過着什麼樣的生活,又該做些什麼事,她全然不懂得。
「那是一般人的看法沒錯。」樊應槐聽着鳳御再單純不過的問句,忍不住一笑。
是了,鳳御由於日子過得單純,對許多宮內之事不清不楚,但也因為如此,對於許多事情的看法,她不會帶着先入為主的觀念,與她談話時雖需費心解釋,卻也能聽到許多不同的觀點。
像是文官不會使劍、武官是大老粗之類的印象,對鳳御來說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一般……那應槐是怎麼看的呢?」鳳御最關心的人便是樊應槐,自然想與其親近,也因此,每回聽起樊應槐提出其他的說法,她總是聚精會神地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