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嬤嬤笑着寬慰她,「表小姐嫁進顧宅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可見表姑爺疼寵,您不用擔心了。」
秦老夫人舒心了很多,絮絮叨叨地和她說起新荷小時候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不死心的秦念雲】
「秋水居」庭院裏,四月的天氣逐漸熱起來,缸里養的睡蓮都開了,一朵朵如碗口大小,很美。
新荷由顧望舒攙着沿抄手游廊漫步,她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怎麽了?」顧望舒把她往懷裏攬,問道:「你不舒服嗎?」
新荷搖搖頭,用帕子去擦拭嘴唇,「……許是有人在想我吧。」
小妻子笑得梨渦淺淺,溫暖極了,顧望舒也禁不住微笑起來,「為何會這樣說?」
「俗話說,打一個噴嚏是有人在背後說你的壞話,打兩個噴嚏是有人偷偷在想你,打三個噴嚏就是……」新荷賣了關子。
顧望舒不由自主地往下追問,「打三個噴嚏怎麽樣了?」
「……就是得了風寒。」
顧望舒哈哈大笑,如玉的眉眼秀致清俊,如水墨畫般瀲灩動人。
午膳後,新荷小睡了一會,由丫頭們服侍着起床梳洗。
顧望舒斜倚在長榻上看書,見小妻子又穿上午那件水紅色的長褙子,便去黃花梨八仙立櫃選了丁香色素麵褙子,如意雲紋百褶裙,再配上鵝黃色綉梅竹石綴黃紫流蘇的荷包,很淡雅的裝束。
「換這套吧,很適合你。」顧望舒捏捏小妻子的臉頰。
新荷聽話地褪了外衫,道:「四叔,我待會去外祖母的住處看戲,你要去嗎?」
顧望舒微微一笑,「我約了鄭世子,你自己去玩吧。」話語裏滿是寵溺孩子的語氣。
新荷點頭,接過雲朵手裏的一對白玉梅花簪在髮髻上,左看右看差不多了,她才帶着丫頭們出門。
戲還沒有開場,「靜安堂」里熱鬧非凡,葉家的幾個孫子從國子監回來了,過來給葉老太太請安。二房的葉辰韋、葉辰良、葉辰沛和三房的葉辰皓都在,年紀、身高看着都相差不多,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郎。
見她進來,大家一一給她行禮。
葉辰皓是葉辰宇的弟弟,和新荷還算是熟悉,其餘幾人除了認親時見過之外便很是陌生了。
顧望舒在鎮國將軍府那是神話一般的存在,兄弟幾個自小就被耳提面命要向他學習,二表嫂倒是親切溫柔,就是年紀偏小些。
新荷也微笑着和他們說話。
葉辰皓年紀最小,和葉老太太也親近,便湊到前面說話,「……祖母,國子監的飯食難吃死了,一點也沒有家裏的好吃,什麽白菜煮豆腐,清水燉蘿蔔,一點肉末都沒有……」
「真的哦,我說皓哥兒怎麽瘦了。」葉老太太心疼孫子,拉着他的手,「你下次去國子監,我讓廚房的小廝一日三餐的給你送飯。」
新荷聽得入神,二叔家的揚哥兒如今也在國子監讀書,倒沒聽他抱怨過。隨後又笑了,她也不常回新府,就是他有所抱怨也是聽不到的。
葉辰皓還沒來得及感謝,葉辰良就嘲笑他,「飯食里是沒有肉沫,但整盤的火腿燉肘子都進了你的肚子……」
葉老太太一愣,「什麽意思?」
葉辰皓瞪他一眼,扭頭去和葉老太太低聲解釋,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葉老太太就被逗得哈哈大笑,先前的事情也就忘了。
前院的婆子進來,說是戲台搭好了,讓葉老太太去花廳處選戲,新荷跟在她身後,聽兄弟幾個鬥嘴。
「五哥,你為什麽要在祖母面前揭我的短?有何居心?」葉辰皓小聲和葉辰良說話。
「什麽叫揭短?我是實話實說好不好?」葉辰良理直氣壯,「咱們幾個裏就數你的吃食最好,偏還來祖母這裏訴苦。」
葉辰皓氣結,「誰說的,你帶的吃食比我的更好……」
「那是我應該的,誰讓你為了買一方硯台把這月的銀錢都花完了。」葉辰良看他,「我用自己的銀錢吃飯,心裏踏實。」
「你……」葉辰皓眉毛一挑,嘴硬道:「我這叫真名士,你不會懂的。」
「呸,你怎麽不說自己還假風流啊……小心我去告訴三叔,再讓你去刷一個月的馬廄。」葉辰良目不斜視。
「哎哎哎,五哥,五哥……咱們可是嫡親的兄弟,你不能這麽作踐弟弟不是……」
葉辰韋和葉辰沛相視一笑,兩人沒有插話,任由兩個兄弟拌嘴。
新荷瞥見他們過了夾道,往花園的方向去了,覺得這四個兄弟的相處方式十分有意思。
一同來看戲的還有葉家的三位兒媳婦,嫡出庶出的幾位小姐……鄭氏抱着鵬哥兒是最後才到的。
開場戲就很熱鬧,點的是《楊門女將》,葉老太太看得全神貫注。葉家本來也是功勳世家,世代出武將,她更喜歡看這些。
第二場是《四郎探母》,新荷看過好幾遍,覺得很沒意思了……她想去外面走走,就和葉老太太說了聲。
雲玲、雲朵扶着她的手,穿過迴廊,往荷池的方向去,那裏有一個八角亭子,位於蓮池的中央,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荷葉,風景絕美無比。
「上次奴婢來這邊府里找二爺,路經此地,當時滿池塘的荷花都盛開了,粉色、白色的都有,很壯觀。」雲玲笑道。
新荷點頭,有些出神。新府也有一個池塘,種滿了荷花,只是沒有鎮國將軍府的面積大而已。她又兩個多月沒回去了,不知道祖母的病情怎麽樣了,等端午節的時候去給她請安吧,她輕微嘆口氣。
主僕三人又往前走,聽到斜前方的不遠處有人在說話。
「姑娘,您坐在這裏許久了,石板那麽涼,得風寒了可如何是好?隨奴婢回去吧。」
「不用你管,死活都是我活該的,不和任何人有關係。」
聽對話,應該是葉府的哪房小姐。新荷皺了皺眉。鎮國將軍府家大業大,私底下齷齪的事更不會少了……無論怎麽樣,她不想管這樣的閑事,碰見也是尷尬,到時候說不清道不明的,撇都撇不開。
新荷抬頭示意兩個丫頭,主僕輕手輕腳的原路折回。
天上的白雲一片片、一層層,變換着各種形狀,葉容雙眼無神地看向天空,淚珠滾滾而下。她不想遠嫁,更不想嫁去窮鄉僻壤的地方,嫁出去後,回來一趟就難了……姨娘在三房又不受父親的喜愛,她再一走,日子怕就更艱難了。
小丫頭在旁邊站着,木木獃獃的,也不知道怎麽勸說合適,兩人都沒發現,有人悄悄到來,很快又無聲的離去。
「松柏堂」正廳,鄭硯和顧望舒相對而坐,黃花梨的四方木桌上擺了一桌酒菜。
「顧二,我們真的要那麽做嗎?」酒過三巡,鄭硯問他。
他每次不高興的時候,都會稱呼顧望舒為顧二。
顧望舒低垂着眼,把玩手裏的酒杯,突然笑了,「情勢比人強,我們總得想點辦法拿回主動權。」
鄭硯端着酒杯,「你這是想點辦法?!事成了權傾天下,如果敗了呢……」
「敗了就死無葬身之地。」顧望舒接過話,自己又滿了一杯,一飲而盡。
「你怎麽敢?小嫂子還懷着你的孩子……葉家滿門你都不管了嗎?那都是人命啊!」鄭硯直直地盯着他。
「你以為我不動手,他們以後就會過得很好?皇上是位什麽樣的主兒,你我都清楚,他冷漠多疑,殘酷無情,現在雖然口口聲聲說我多番救他性命,恩情重如山,可一旦發生什麽事情,照樣對我不會手軟。你別忘了,宮裏還有個麗美人!」
顧望舒又斟了一杯酒,「既然決定了站在趙家的對立面,就要先下手為強,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鄭硯想了很久,他喝酒喝得臉都紅了,心裏卻透亮得很。鄭家和葉家是世交,他和顧望舒又相識多年……在外人的眼裏,他們早就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單靠躲避是躲不了的。
「你說吧,這次要怎麽辦?」鄭硯長出一口氣。
「錦衣衛的令牌在我手裏,這一塊不用擔心。只是金吾衛……」顧望舒頓了頓,「你想辦法添些自己人進去。剩下的京都十衛,去結交他們的頭領即可,我會讓江慎和柳呈協助你。」
觥籌交錯間,兩人都喝了許多,等鄭硯離去後,顧望舒起身往書房走,毫無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