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第七十七回

她張開眼,撞進他眼裏的焦灼。

他不敢碰她,只啞着嗓子問:“覺得怎麼樣?”

她似乎並未完全清醒,雙眸矇著一層模糊的霧氣,眨了下,又眨了下,忽然閉眼蹙眉,低低道:“疼……”

燕棲遲的心狠狠一揪,猛一回頭,“綠虞!”

綠虞叫苦不迭,看向床上渾身上下包括面部都纏滿繃帶的蘇念池,傷成這樣,疼才是正常的好吧,她能有什麼辦法?

自然不敢拿這話去回燕棲遲,她陪着小心開口:“應該是麻沸丸和畫船聽雨的效力過了,夫人又沒有內力護着,所以對疼痛有些難耐。”

燕棲遲俊顏如同覆著寒冰,“我讓你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說這些廢話。”

綠虞連忙道:“我再喂她些麻沸丸。”

燕棲遲語帶冷怒,“這葯到底傷身,你難道沒有其他法子嗎?”

綠虞只得硬着頭皮道:“確然沒有別的法子,夫人身骨積弱經脈受損,絕對經不得內力相渡。若無內力相護,這疼也只能強捱。要不用畫船聽雨,這個藥性不那麼霸道。”

燕棲遲的眼光簡直似要殺人,恰此時,蘇念池又是一聲痛呼低低逸出,他連忙回頭去看,動作輕柔的制住她迷糊間想要亂揮的手,“乖,別動,你會傷到自己的。”

蘇念池卻如何肯聽,依舊不停的掙扎,似是想要擺脫周身重墜火窟一般的劇痛,聲聲呼痛的碎吟剋制不住的模糊逸出,每一聲,都像凌遲在燕棲遲心上。

他終是一回頭,“拿來。”

綠虞不知他到底是要麻沸丸還是畫船聽雨,索性將兩個瓷瓶都遞到他手邊,他並不猶豫,直接拿過裝有畫船聽雨的瓷瓶,催化成水汽,放到蘇念池鼻下輕晃。

她慢慢的安靜下來。

他想要抱她,卻又不敢,怕牽動她的傷勢,便連輕微的觸碰也要遲疑。

終是沒有任何動作,只坐在床邊,沉沉看她,一如之前她未醒之時。

畫船聽雨效力不比麻沸丸,每隔幾個時辰就得用一次,若是直接服下,當然可以延遲效力,卻自然也就更傷身,而她此刻的身體,已經不起太多傷損。

所以他寧可麻煩,寸步不離不眠不休的守在她床邊,在她將醒之時,用內力將藥水催化水汽,助她重新安眠。

只是如今玄宮方經大變,暗流涌動,諸事待興,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耗在這裏。

所以,他不得不離開處理宮務的時候,總會事無巨細的交代綠虞和兩個啞婢看護好蘇念池。

其實便是他不交代,她們也是絕不敢怠慢分毫的。

無論是麻沸丸也好,畫船聽雨也好,長久使用,都無異於是飲鴆止渴,尤其對一個毫無武功又受重創之人。

是以綠虞起初並不敢讓蘇念池過度使用,進而形成依賴,更有甚者,萬一因此她痴傻昏迷,那她並靈藥局所有人,也統統都別想好過,死都算是解脫了。

燕棲遲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卻每每在蘇念池飽受疼痛折磨的荏弱模樣面前敗下陣來。綠虞於是也只好寬慰自己,最疼痛難耐的也不過開頭幾日,就用這幾日的葯,想來也無甚大礙。待到傷口逐漸癒合,也就好了。

卻沒有料到,蘇念池的傷,竟一直反反覆復,無法痊癒。

她給她換藥,揭下的繃帶帶着血跡,狀似新創。

燕棲遲的臉色簡直難看得不能再難看,“怎麼回事?不是說三日就可以癒合的嗎?”

綠虞的臉色亦很難看,“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三日癒合,七日結痂,再不間斷於傷痂處上藥,七七四十九日後,便可脫痂新生。

古籍上確實是這麼寫的,她也相信自己配的葯不會失誤,至少蘇念池身上的傷前幾日恢復得一如古籍所載。那麼到底問題出在哪裏?為什麼傷口會這般反覆惡化?

不由得將疑心放到了自己沒能掌控的那個環節上來,不免有些埋怨燕棲遲,誰讓他不交給自己處理的,誰知道是不是他施藥時輕重分量沒掌握好才會導致了傷口的反覆。

自然,她心裏的嘀咕,可沒膽子去向燕棲遲講出來。

只不知道燕棲遲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一層,又或者是忙於心疼照應蘇念池,這一次,總算沒有找她太多麻煩。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便不敢再不間斷的對蘇念池用畫船聽雨,擔心真的對她造成不可預估的傷損。

幸而蘇念池幾日下來,似是也漸漸習慣了這疼痛,又或者是完全清醒后的她,又恢復了一貫的剛強忍耐,哪怕疼得渾身發抖,也只是死咬下唇不吭一聲。

所以在她開口讓她取畫船聽雨甚至是麻沸丸時,她都沒有太多猶豫,因為深知,若非疼得實在受不了了,她絕不會開這個口。

也幸而她的傷雖然屢屢反覆,卻到底是朝着好的方向在發展的,過了幾日,她的手背、小腿處原本疤痕最淺的地方最先揭了繃帶,光潔無暇宛如新生。

綠虞愛不釋手的摩挲着那嬰孩一般的肌膚,想像着她周身的傷完全癒合的樣子,滿足的眯上了眼。

雖然知道定然還需一段時間,可這康復的速度還是比她想像當中慢了太多,反覆的次數又比她想像中多了太多。

蘇念池並不樂意看見燕棲遲和她,在這個非常時期,他們也不敢拂她的意太甚,都只是在外間侯着,如非必要,不會輕易進她的房間惹她不開心。

燕棲遲很忙,她雖然此時的重心完全是蘇念池,卻到底還有靈藥局需要看顧,更何況,她一直想要弄清楚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麼玉骨生肌膏的效果不如古籍所載那麼神奇,為什麼施用過後傷情會反覆得那麼厲害。

燕棲遲雖然也希望她能早日改進藥方,讓蘇念池少受苦楚,卻又不肯放心只讓不懂醫術的兩個啞婢守在蘇念池身邊,所以,明令了他不在的時候,綠虞需得寸步不離的留在這裏。

這日,燕棲遲來了,她正琢磨着一會兒回一趟靈藥局,卻又恰逢蘇念池疼得厲害,她無奈只得給她再次用上畫船聽雨。

用藥之後,蘇念池慢慢睡去,燕棲遲方敢自屋外走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靜靜陪她。

綠虞有時覺得他也挺可憐的,但更多的時候卻覺得他是自作自受。

有他在這裏,料得蘇念池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她便放心離開小屋,回到靈藥局。

“師父。”星樓見到她,立刻迎了上來。

綠虞點點頭,“你隨我來。”

星樓唇角一勾,跟在她身後進了房間。

門方一合上,綠虞剛要說話,年輕的男孩便像豹子一般從身後猛撲了過來,自身後緊緊摟着她,密密麻麻的吻落滿她的面頰肩頸,雙手也開始不老實,或輕或重的揉。

她輕哼了聲,享受男孩子炙烈的熱情和高超的手段,片刻,卻是懶懶的推開了他,“我讓你來可不是為了這個。”

星樓有些詫異,眯眼思索一瞬,笑道:“師父有事但請吩咐。”

綠虞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星樓乖順的脫去衣裳,右胸處,傷口已然結痂。

綠虞伸手去慢慢撫摸探看,“已經結痂了。”

星樓點頭,伸手在左胸處比劃了一下,“是,相信用不了幾日便會像這裏一樣,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兩次都癒合得很好,與古籍所載一模一樣,那我所配置的玉骨生肌膏想來並未出差錯。”綠虞沉吟。

星樓道:“這個自然,弟子每日也在留心觀察,傷勢恢復的過程確然與古籍所載出入不大,恭喜師父制出曠世奇葯。”

綠虞依舊皺眉,“那為什麼她的傷情一直反覆?”

星樓問:“誰?”

綠虞回過神來,淡淡道:“我沒教過你不該問的別問嗎?”

星樓識趣一笑,“是弟子失言了。”

綠虞看着他俊美的面容,略帶邪魅的笑,年輕健康的肌膚,又再看他的傷,道:“記得每日上藥,我可不想你身上真留塊疤,醜死了。”

星樓眼中慢慢泛起異彩,笑道:“遵命。”

綠虞又問:“是不是真如古籍所載,比尋常傷勢疼上百倍?”

星樓慢慢的靠近她,笑道:“是,所以我要討賞……”

話音未落,他已經就勢一帶,將她壓倒在床上,重新開始攻城略地。

綠虞微笑,虛虛推了他一把,“還沒好全就胡來,當心傷口又裂開。”

星樓細密的吮吻,沿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聞言,含糊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何況只是傷口裂開而已,大不了,再受一次玉骨生肌膏的疼,保證不會留疤礙師父的眼就是了……”

綠虞猛然坐起身子。

星樓有些不明所以停下動作,“師父?”

她眯着眼,盯着他的傷,細細思索。

星樓慣會察言觀色,知道什麼時候痴纏,什麼時候強硬會討她歡喜,當然更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打攪到她的。

於是他只靜靜的等在一旁,不言不動,觀察她的表情。

良久,綠虞終於緩緩笑起,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開心。

她伸手摟住星樓的脖頸,大方的賞了個香吻給他,“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兒,我真該好好獎賞你才是……”

她說著,纖纖玉指沿着他年輕緊緻的胸膛,緩緩下滑。

星樓聞弦歌而知雅意,立時反客為主,靈活的唇舌手指重又在她身體裏翻騰,惹出銷魂種種。

綠虞此時大惑得解,心情極度愉悅,便放任自己完全鬆懈下來,感受年輕弟子帶給自己的極樂體驗。

並沒有留意到,男孩子眼裏那抹興味盎然的光影。

既是研製出了玉骨生肌膏,不是忙着獻寶,卻是藏着掖着不讓人知道。怕的,是不是恢復了不該恢復之人的容貌?

譬如說,那個坐在宮主寶座上,容貌俱毀的女子。

那麼,她這幾日費心守着,施用玉骨生肌膏的人又是誰?

他重重一撞,手掌亦是尋到一處用力一捏,耳邊聽着女人如貓兒一般滿足的*,唇角卻勾出一抹饒有興緻的弧度。

真的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念念欲歸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念念欲歸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十七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