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鄭香盈不想去洛陽,其實不僅僅只是因着守孝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與許兆寧有過多正面的接觸,許兆寧對她的關心有些過於熱情,這讓她心中有幾分疑惑,不知道為何究竟會如此,難道是楊之恆出去之前拜託了他?可不管怎麼說,還是避嫌一點比較好。
魯媽媽站在旁邊打量了下小翠:「真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小翠穿着這衣裳也就是一個大家閨秀一般。」
「可不是嗎?」鄭香盈瞄了小翠一眼:「你和魯媽媽快些動身罷,記得順道捎些好酒給焦大叔,他可是最喜歡喝媽媽釀的酒。」
魯媽媽喜孜孜的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姑娘還不是瞧着焦大爺與小楊公子師徒情分不同一般,什麼都替他在着想,這樣也好,小楊公子回來以後知道姑娘照顧他師父周到,心中自然也會感念幾分。
一輛馬車從歸真園裏邊駛出,簾幕很明顯是新換上的,厚厚的雲錦面料,上頭綉着的花紋迎着冬日暖陽閃閃的發亮。才出了園門沒幾步,院牆那邊便閃出兩個人影,張望了那輛馬車幾眼,竊竊私語了起來:「你說那馬車是去了哪裏?」
「不知道,多半不是去滎陽,瞧那方向都不對。」
「咱們分頭行動,你趕緊騎馬跟上去瞧個究竟,我去向四爺報個信兒,就說七房二小姐坐馬車出去了。」一個人低聲道:「快些去,遲了便跟不上了。」
另外一個人嘆了口氣,轉身從圍牆後邊牽出了一匹馬:「四爺也不知道為何,一定要與這七房的二小姐作對,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的,已經很可憐了,何必還要到她頭上踩一腳?」
「你也別抱怨了,四爺要做得事情咱們也猜不到。只不過既然已經做了先手,只能繼續做後手,沒有半途而廢的緣由。」前邊那人咬着牙齒道:「你休要再提了,沒見四爺這些日子都有些眉眼不順當?仔細他生氣將你收拾了。」
牽馬的那人打看個寒顫,沒有說話,翻身上馬,沿着馬車車轍往前邊追了過去,剩下那人看了看歸真園高高的院牆,搖了搖頭:「這院牆也修得忒高了些,想翻到裏邊看個究竟都沒法子,還是先回去稟報四爺再說。」
長隨在賭坊里尋到了鄭信隆,他那會子手氣正紅,前堆着一大堆籌碼,聽到長隨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幾句,不由得眉頭舒展開來,將籌碼往自己前邊一扒拉:「給我換了銀子,爺今日有事情去,不玩了。」
鄭信隆是常客,賭坊里的夥計也不阻攔他,將籌碼清點了一遍,給他換了幾個大銀錠子,還有幾兩碎銀子。鄭信隆拿過一塊小碎銀子扔給那長隨:「賞你的,去打點酒喝罷。」
長隨笑得眉毛眼睛都擠在了一處:「多謝四爺打賞。」
鄭信隆也不搭理他,將毛帽子兜在頭上,快步走出了賭坊,徑直往大房那邊走了過去,到了門口,門房識得他,也沒有阻攔,吩咐管事媽媽帶他去見鄭大太爺。
外院的大堂裏頭坐了好幾個人,鄭信隆進去一瞧,眼角便掃到了自己的父親。快到年關,鄭氏家族又要商議今年如何祭祖,各房紅利如何發放的問題,所以此刻大堂上人還真不少。
「信隆,你怎麼來了?」鄭三太爺見着自己兒子匆匆走進來,不由得有幾分奇怪:「我不是讓你在家裏好生溫習功課,你這會子怎麼便來大房這邊了?」
「父親,兒子方才是想去外邊買些東西,這才出來了。」鄭信隆轉身向鄭大太爺行了一禮:「大伯父,小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想稟報。」
「要緊的事情?」鄭大太爺皺了皺眉:「要緊到什麼程度?」
「有關於咱們鄭氏門風的問題。」鄭信隆的臉色有幾分凝重:「這可不是小事!」
「鄭氏門風?何來此說?」鄭大太爺心中猛的一緊,臉上有幾分尷尬,難道香蓮那丫頭的事情沒有壓住,還是被旁人議論不成?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將香蓮丫頭送回京城去相看呢,花了好一陣子功夫,結果卻只出了個笑話。
「大伯祖父,七房那個丫頭一個人住在歸真園,小侄最近聽說了不少風言風語,說她似乎與旁的男人有來往。」鄭信隆彎着身子,可聲音卻讓大堂里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據說經常有車馬來她園子裏邊,上頭坐的是一個白衣少年。」
「你又是聽何人說的?」鄭大太爺有幾分不悅:「她那歸真園是租出去做游宴之用的,自然會有馬車,來的人也肯定會有少年公子,但怎麼能就說她與旁的男人有來往?」雖然不喜歡鄭香盈,可畢竟她的名聲也與鄭氏家族的相牽連,總不能讓旁人平白無故的污了她的閨譽:「信隆侄子,下回再聽人這麼說,你只管將他啐罵一通便是了。」
「大伯父!」鄭信隆抬起頭,臉上有一絲驚訝:「我那長隨昨日回家看望老母親,今日途經歸真園,發現那丫頭坐了馬車出去,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想這外頭的傳言也恐怕不是空穴來風,所以特地先向大伯父來稟報。」
「你說的是真話?」鄭大太爺的眉頭皺得緊緊,若是真的,那他可不能不重視。滎陽鄭氏乃是百年大族,現兒也正在逐漸的走下坡路,最近十來年尤其運道不好,族人也沒有以往那般齊心。若是再出些什麼有辱門風的事情,那鄭氏的聲望便更衰落了些。
「信隆絕不敢欺騙大伯父,若是不相信,大伯父可以親自去那歸真園瞧瞧,那丫頭此刻定然沒有在園中。」鄭信隆見鄭大太爺有幾分意動,心中得意,臉上卻掛着一副焦慮的神色:「小小年紀便不安於室,長大以後還不知道會長成什麼樣的人呢!」
鄭二太爺與鄭三太爺聽着也不住的在點着頭:「信隆說的不錯,咱們可得防患於未然,等着出事再來補救,那可便晚了。信隆侄子不在了,沒有人管束她,這丫頭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事兒來,咱們這些做長輩的不去過問,還能有誰去管?」
鄭大太爺聽着眾人異口同聲,心中也焦急得很,就如有貓爪兒在撓着一般,只想撲去歸真園看個究竟。想了想朝眾人望了一眼:「咱們一道去歸真園瞧瞧。」
鄭信隆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殷切的奉承了鄭大太爺幾句:「大伯父真不愧為我鄭氏盡心竭力,天氣這般冷還要動身去外頭,哎,也怪那些不省心的人太多了些!」
鄭大太爺沒有搭理他,只是板着一張臉往外邊走,後邊幾位鄭氏太爺跟着魚貫而出,大堂外邊站着的管事媽媽見鄭大太爺要出去,趕緊湊上身子過來:「老太爺去哪裏?中午在家用飯否?」
「我去城北歸真園瞧瞧,馬上便可回來。」鄭大太爺擺了擺手:「進內院說一聲,今日我在外頭酒樓吃,不在府里用飯了。」
那管事媽媽聽了,飛了一雙腳兒進去傳話,鄭老夫人聽說鄭大太爺去了歸真園,將手籠兒轉了轉,一臉驚訝:「他去歸真園做什麼?現兒梅花還未開,不至於要去那邊賞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