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三妹妹,你快些過去罷,免得母親久等,我還要出府辦點事情,就不陪你說話了。」許兆寧沒有心思和玥湄郡主站在這裏閑磕牙,朝她點了點頭,帶着手下匆匆離開豫王府,便直奔朱雀街去了。
朱雀街是洛陽一條繁華的街道,街道兩旁皆是鋪面,各色各樣的東西都有賣,街中間有一個鋪面很是顯眼,鋪子外邊刷着白色的底漆,上邊有着綠色的點綴,瞧上去神清氣爽。鋪面的大門比一般的鋪子要寬闊,顯得很是氣派,大門上頭的牌匾用紅綢布矇著,中間有一個大紅的綢緞花兒。
許兆寧站在鋪子前邊望了望,鋪子的大門半開,裏邊隱隱有人在走動,派了一個親衛上去瞧了瞧,正站在櫃枱後邊的何嫂子一眼便瞅見了他:「二公子來了?」
親衛笑着點了點頭道:「來了,正在外邊呢。」
掌柜的和何嫂子趕緊迎了出去,許兆寧此時已經到了鋪面門口,往裏頭看了看,只覺明亮整潔,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十分滿意:「你們做得不錯。」
何嫂子笑着將許兆寧引了進來看了一圈,就見上頭懸着各種牌子做標誌,上邊寫着菜蔬區、腊味區、乾果區、日常區、花草區,相對應的區域裏有着各類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貨物,一樣樣碼得整整齊齊,瞧着便覺得心裏舒服。
「這些菜蔬難道也是從滎陽運來的?」許兆寧指了指新鮮的菜蔬,有些驚訝:「滎陽與洛陽快馬加鞭運過來也得好幾個時辰,為何賣相這麼好看?」
何嫂子笑着答道:「現兒是冬天,能存幾日,再說這些瓜果很多都是在洛陽附近的村莊裏收購來的,滎陽運來的只有南瓜這些能存上一段日子的。」
「明日你們家小姐會不會過來?」許兆寧問了好幾個問題,最終沒有忍住,還是期期艾艾的將這問題問出了口,他有兩個多月沒有見着鄭香盈了,心裏實在挂念,想要去看她,可暫時還沒找着借口——梅花還沒到花期呢!
何嫂子瞧着許兆寧臉上有些發紅,心裏一愣,忽然間醒悟過來,心中暗暗好笑,這位許二公子難道是喜歡上了自家姑娘?一想着兩個月前的事情,何嫂子越發篤定了這個推測,要不是為何許二公子那邊盡心竭力的為自己姑娘奔走?
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兒,只不過……何嫂子忽然又想到了楊之恆來,好像那位楊公子對自家姑娘也很好,不知道以後姑娘的親事該落在誰身上呢。偷眼瞧了瞧許兆寧,就見他穿着一件哆羅呢的的大氅,上邊用着金絲銀線綉滿了精緻的花紋,頭上用紫金冠束髮,上邊鑲嵌着美玉明珠。
許二公子身份高貴,姑娘恐怕高攀不起,還不如跟楊公子小門小戶的過日子便是。何嫂子暗自替鄭香盈做了一回挑選,搖着頭只覺惋惜,若是自家姑娘生在鄭氏大房,那也能配得上許二公子了。
「你沒接到她的信兒?」許兆寧見何嫂子微微搖了搖頭,一時會錯了意,心中有幾分惆悵:「她不願意來洛陽?」
何嫂子趕緊應聲回答:「姑娘沒有捎信兒過來,若是她明日要來,今日肯定會在洛陽的客棧歇腳,許二公子可晚間的時候派人去打探一下,是否有滎陽過來的小姐帶着丫鬟婆子住店。」
許兆寧聽了這話心裏頭高興了幾分,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了出去,掌柜的站在一旁獃獃的望着許兆寧的背影:「二公子怎麼今日瞧着格外開心。」
吃過晚飯許兆寧便派了人去洛陽各個客棧打聽,自己背了手在園子裏邊走來走去,心裏頗不寧靜。天空裏燦若雲錦的晚霞慢慢的消褪了顏色,縷縷青灰色的暮靄沉沉的壓了過來,許兆寧的心思也跟着往下沉,一雙眼睛望着園子門口,幾乎要將那門檻望穿。
「二公子。」長隨氣喘吁吁的奔了進來:「悅來客棧裏邊有一位小姐是來自滎陽,留在客棧的簿子上頭的姓氏是滎陽鄭氏。」
「她來了,真的來了。」許兆寧快活得幾乎要跳起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眼前浮現出一雙燦燦的眼眸,那眼波就如春水一般蕩漾着,誘着他一步步的沉了下去。
豫王府的另外一個院子裏邊燈火很亮,許兆安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長隨,皺着一雙眉頭問道:「你確定這幾日他只是往朱雀街跑?只是他開了一家鋪子?」
那長隨點了點頭:「二公子身邊雖然有不少親衛,可小的還是盯緊了他,他確實只是往朱雀街那邊去,每日就在那鋪子裏邊與掌柜的說幾句話便回府了。」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許兆安擺了擺手,有些心神不寧,這許兆寧究竟是在弄什麼,只是開一間鋪子,也值得他這般大費周章?這裏頭必有蹊蹺,自己還得再細細查下去,事情不會只是這麼簡單!
「大公子,喝口茶暖暖身子。」門帘子被掀了起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捧着茶盞走了進來,她身上穿的衣裳與丫鬟們不同,可也不很是華麗,彈墨撒花綾羅衣裳,一條石榴紅的裙子,上頭綉了幾隻蝴蝶兒,隨着她姍姍前行,那蝴蝶便猶如要飛了起來一般。
許兆安瞧着進來的這少女,心裏邊的焦躁才平靜了些,她是豫王妃前不久指了下來的屋裏人,名字叫荷蕊。從她身上,許兆安得知了男女之事的甘美,一顆心不知不覺的放到了她的身上,對她格外嬌寵。
「怎麼不多穿點兒,外邊這般冷。」許兆安將茶盞接過來,揭開蓋子一看,上邊漂浮着幾顆蓮心,抬頭朝荷蕊笑了笑:「你又弄這茶給我喝。」
荷蕊站在一旁笑得嬌俏:「大公子,我見你這些日子有些上火,特地給你用蓮子心來泡茶,能去除心火。」
許兆安慢慢的喝了一口,那種清苦的味道從舌尖慢慢湧起,一直沉到了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味道。這心火如何能去?年歲逐漸的大了,可這世子之位卻遲遲沒有定下來,彷彿有一碟美味的菜肴擺在自己面前,但卻不能入口一般。
母親……許兆安捏了捏手心,枉費她出身陳國公府,竟然一點舉動都沒有,任憑着自己在這裏自生自滅!
屋子裏頭燒着暖爐,溫暖如春,門帘今年已經換成新的,彈墨金絲錦緞的面兒,上邊綉着一叢精緻的牡丹花。任憑外邊北風呼嘯,可這門帘上的牡丹卻依舊國色天香,飽滿的花瓣似乎要從錦緞上彈了出來一般。
「姑娘,你真不去洛陽?」小翠站在鄭香盈旁邊扭着身子,低頭拉了拉自己的衣裳角兒,顯得有些不自在。她身上穿着一件嶄新的掐腰對襟棉衣,元寶領上邊鑲着白色的絨毛,襯着她的肌膚更加粉嫩了些,棉衣下邊是一條撒花綾羅裙子,做了十二幅,在地上逶逶迤迤的拖着,鬆鬆兒積出了一堆波紋來。
「有你和魯媽媽代替我去,我便很放心了,歸真園這邊事情多,我還能脫得開身?」鄭香盈笑微微的望着小翠只是笑:「你只手腳放開些,就當自己是鄭家小姐,不要顧忌太多,走到外邊將頭抬高一些,笑得自然些,保准沒有人懷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