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西京的上元節，便是後世的元宵節，與王熙鳳前世所過的元宵節相比，大為不同。西京的上元節豐富熱鬧許多，“南油俱滿，西漆爭燃。蘇征安息，蠟出龍川。斜暉交映，倒影澄鮮。”

朝庭每年的正月十五會設宴款待八方來客，高門世家也會請上一些戲班子，入府給平日難得出門的姑娘太太們表演，那時竟是家家有戲台，戶戶聞絲樂。還有些風雅的大家子弟，會叫人做上一些燈籠，到了十五晚上，在燈上貼上些謎面，夜行而出。是以每逢燈節，街市上彩燈如海，花燈焰火，錦繡交輝。官府請的表演班子，載歌載舞，引來萬人圍觀。

當朝民風雖算不上開放，但在上元節時分，也會有大家小姐，戴了紗笠，由僕婦領着出來看燈過節。這也是王熙鳳在這裏過的第一個元宵節，早幾日她便差了平兒去打聽過了。只是賈府的姑娘們極少出府，更不說這種時節，老太太總是一句，外頭人多嘴雜，衝撞了如何了得，便不放人。三春俱都不敢違逆了老太太，所以竟是自打生下，便未出街過過上元節。

聽到這個結果，王熙鳳倒沒太意外，老太太就是個宅屬性，喜歡人家圍着她湊熱鬧，卻不喜眾人撇了自己的一個人。平日裏也不見她出門走動，更別提帶着賈府的姑娘們串門子了。王熙鳳可不認為，老太太不喜出門，自己便出不得門，她有的是正當理由。

頭天一早，嬸娘就差了人到府上給自己“送花燈”，並下了貼子請府上女眷於第二日到街“走百病”。老太太推說年紀大了，讓大太太和二太太領着王熙鳳和三個姑娘們去便成，邢夫人倒沒說話，只二太太王氏道，“明兒個府里有客，媳婦如何出得門子，還是大太太領着鳳丫頭和姑娘們去罷。”

邢夫人原本沒什麼，只聽得王夫人竟然推了不去，當下便擰了眉頭道，“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去了，媳婦精力有限，要照顧三個姑娘恐力有不逮，況我這幾日身子有些乏力，索性便不去了罷。只叫璉哥兒帶着鳳丫頭去罷，還望親家太太原諒則個。”

原本三雙微微期盼的眼睛，聽罷這一番話，俱都黯淡了不少，只礙着老太太太太們在場，都不敢將失望露在臉上。王熙鳳微有不忍，有心想上前說，讓她把三春帶着好了，只是她向來習慣，不管什麼決定，都要過上一晚，若是第二天心意未改，這才按着心意行事，雖沒覺得有何不妥，但好歹忍住不曾開口。

到晚間又思來想去了一番，驚出一身冷汗，原因無它，因為她模糊記得，薛蟠未來的小妾香菱，便是在上元節時走失的。這西京城，人口比起江南只多不少，便是有丫頭婆子們跟着，也保不齊有個什麼踩踏啊拐騙的事兒。人是跟着她王熙鳳出去的，若不能全須全尾的給送回來，那她……

聖母什麼的，要看能力，沒能力還要當聖母，那是嫌日子太痛快了。

晚上賈璉回來，竟是難得的沒醉。見她又在倚着榻看書，不覺笑道，“鳳兒竟這般愛看書，往後有了孩子，也要隨了你才好。”

王熙鳳見他沒大醉，撩下書起身，“我倒希望孩子能隨了你呢，裡外都來得，隨了我有什麼好的，竟是個繡花枕頭。”走他身邊幫着除了袍子，“我叫人拿醒酒湯來。”復又走到門口，叫過當值的安兒去拿醒酒湯。

“說起醒酒湯，我怎覺得這段時日的醒酒湯比起往常的要格外好些，第二日起了頭也不痛。”賈璉似回憶似疑惑。

聽他這麼說，王熙鳳忍不住笑，“都是廚房熬的，如何就有區別了？合著你連醉了小半個月，竟是因為醒酒湯解了酒么！”

有區別，當然有區別，你喝的醒酒湯是她親自挑了材料，早早便叫廚房熬上，是以比尋常的要格外濃些，早在娘家時嬸嬸便教過兩個方子，那時還道那兩樣醒酒湯濃些方好。

正說著話，安兒早端了湯過來，王熙鳳接過之後遞給賈璉，“喏,就是這個，早先我問嬸娘要的方子，若覺得好便罷了。你們爺們喝酒我是管不着了，只盼着你為著我多多愛惜自個的身子些。”

“管家婆，依了你便是。”賈璉最愛聽這般說道，軟軟糯糯的半嗔半嬌，忍不住逗她，“明兒燈會，老太太叫我帶着你去放燈，你可高興？”

王熙鳳一聽眼睛都亮了，“自然高興，盼了好些時日了。”

“那鳳兒你可得好好奉承我了，我帶你去走橋渡危，摸釘求子，咱們直到夜半方歸。”邊說邊摟了她揉搓。

“……”有人看着呢！

轉頭再看，安兒早退了出去。其實自打結婚之後，她與賈璉相處的時候，是不喜人在旁圍觀的，她沒有展示這些的愛好，四個丫頭也很知趣，見自已與賈璉在屋裏說話，多會出去候着。只是冬天外間頗冷，她也不忍自己在屋裏**，扔個丫頭在外頭站崗。每天都早早安排洗漱，完了便讓他們上夜的上夜，下班的下班。

王熙鳳見賈璉開始毛手毛腳，知他因着醉酒有幾天沒交“作業”，現今早有些耐不住了。按下碌山之爪，走到門邊讓安兒去打了水來給他洗漱。王熙鳳現在覺得，X生活和協，是生活幸福的一項重要保證。她和賈璉都年輕，她身體敏感得很，又沒有大家閨秀的羞澀拘謹，賈璉對此甚為滿意，身心俱是飽足狀態，居然一連兩月未曾碰過別的女人。他不提通房的事兒，那她更不會傻X似的給自己找不痛快。

第二日清早，兩人約好了出門的時辰，又膩歪了一陣方才起來。

省過婆婆邢氏，又跟着去了趟主院，得了一番交待，因着史家早下了貼子要來拜見老太太，是以府里一早便忙着佈置晚宴，都是忙得腳打後腦勺。王熙鳳湊了會趣，又過了會子方等來了史家的兩位候爺夫人並着傳說中的一號女配——史湘雲。

保齡侯夫人孫氏，靖忠候夫人戴氏，因着王熙鳳是初見，故隨了賈璉喚作嬸娘，行了大禮。兩人受了，孫夫人從手上取下個玉鐲，道，“聽得璉哥兒娶的媳婦兒原是個絕色，今兒才得一見，果然是個美人。”

戴氏也摘了頭上步搖與王熙鳳戴上，“何止絕色，還是個伶俐人兒呢，瞧這一見面就將咱們的心都哄了去。咱們璉哥兒，指不定怎麼疼她呢！”

唉瑪，有這麼打趣的么！

王熙鳳只憋紅了臉，裝作一臉嬌羞的樣子，老太太瞧她局促，也不放過，“你們莫要被我這孫媳哄了，她原是個厚臉皮的，只這麼些日子，竟哄了我不少東西去了。”

“老祖宗！”我的名聲！

兩位史候夫人聽得笑道，“老太太原就是個有福的，身邊哥兒姐兒都乖巧得很，如今又添了這麼個伶俐孫媳婦兒，日子可是越發暢快了。就是被哄了東西又有什麼，那也得是您願意，別人不知也罷了，我們可是知道，老太太的東西盡好着呢，若能的，我們也想哄走一些子才好。”

賈母一聽，臉上笑得越發高興，“你們瞧瞧這兩個候爺夫人，慣會哄我。你們自個兒說說，從我這得的東西還少？”

邢夫人應道，“老太太，誰還能嫌東西多了？莫說候爺夫人，便是媳婦，也心動得狠。”因着邢夫人臉色稍顯嚴肅，眾人笑得越發的狠了。

拜過候爺夫人，又得了賞。孫夫人方才將身後藏着的小蘿莉拖了出來，六七歲模樣，梳頭小包子頭，明眸善睞閃着狡黠的光，“還不去拜見你姑祖母和你璉二嫂子！”

小蘿莉方才規規矩矩的向上首的賈母請了安，“老太太萬福！”得賈母點頭叫起后，復又轉向站在旁邊的王熙鳳，“璉二嫂子好！”

王熙鳳側身受了半禮，又還了半禮，“湘雲妹妹好！”

兩人方廝見完，外頭賈寶玉小跑着進來就往賈母懷裏撲，口中嚷道，“老太太，我聽得湘雲妹妹來了，可在您這裏？”

賈母急急將他摟住，“寶玉！如何跑得這麼急，頭兩天地上還結着冰呢，摔了可怎麼得了？那些個跟着的下人呢！”

賈寶玉只是不依，“老祖宗，孫兒無礙的，就是聽得湘雲妹妹來了，跑了急些罷了。”說完往房內四顧，正瞧見史湘雲和王熙鳳站在一處，心下高興，咧嘴便要笑。

“還不去見過你二位嬸娘。”賈母笑着拍了賈寶玉的手道。

賈寶玉方才發現，屋裏還有他二位嬸娘，忙急急下炕，朝着史候夫人福了福身子，“二位嬸娘好！”

孫氏戴氏忙道不必，賈母見他這般模樣，便叫了王熙鳳，領着他和史湘去了後面碧紗櫥里說話。王熙鳳原不是十分喜歡小孩子，更別說要帶着他二人玩耍，好在他二人原就相熟，到了碧紗櫥里，竟不需她十分用心搭理，兩人說著些小話兒，時不察的笑上一番。

賈寶玉年紀輕輕便心細如髮，他瞧着王熙鳳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鳳姐姐可是覺着無聊了？”

“沒有，我看你二人說話，也怪有趣兒的。”這種沒半點油鹽的話，說起來實在沒什麼意思。“你們只玩着便成，不用太管我。”原就是老太太託了我來照顧你們，哪還能要你來照顧我，讓人知道，不定得怎麼說我。

一上午便這麼混了過去，因着兩位候爺夫人光臨，賈母留了王熙鳳的飯。兩位候爺夫人用完了飯沒坐多少時候便起身告辭，王熙鳳隨着送至二門，方才帶着平兒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還未到得院子的時候，一個婆子的身影從她院裏出來，悉悉索索的不甚清楚，平兒道了句，“怎麼瞧着不像是院裏的人。”

“回去了問問，可是有什麼事？”王熙鳳不疑有他，只淡然的說了句話。

回得屋子，稍洗過臉便躺在床上，沒的一會子平兒過來，臉上略有些嚴肅。“奶奶。”

“什麼事？”

“奴婢方才下去問了，竟沒人知道那婆子是誰，你道奇是不奇，更怪的是，咱們院裏的丫頭們都不知她是何時進來的，來找了誰，就更不知道了。”平兒有些疑惑，有些擔心道。

王熙鳳聽完心中警鈴大作，一時竟無法平靜，不管是誰，總是出招了。

“我知道了，平兒你先下去，問問今兒上午誰在守門，我房裏上午當值的大丫頭是安兒，你再去問問喜兒樂兒做了什麼，當值的小丫頭們又是哪幾個，問清楚了先記着，等我歇了覺起了再來回，叫李三家的和王大柱家的下午來見我。”王熙鳳略想了一想，這才吩咐平兒下去。

兩個月，不，是一個月零七天，雖不足以建立自己的關係網，卻足夠讓王熙鳳利用她學到的技能，去了解府中人事。府中人員多而冗雜，一個崗位往往有好幾人，極易窩工，辦差的人往往也很散漫，府中管事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有一點絕不能犯，不許串崗。

她院子裏除卻四個陪嫁丫頭，兩個陪房，其它二等丫頭，小丫頭和粗使婆子，皆是賈府的家生子兒，頭半個月的時候，王熙鳳就記熟悉了每個人的模樣。籍着晨省，每天都會在整個榮國府里兜上一圈兒，走走歇歇，大多時候，賈璉會陪着她轉一會兒，所以府中但凡有些臉面的丫頭婆子，她都認全了。有權利四處行走的婆子雖多，還真沒有剛才瞧見的那個身影的印象。原以為是哪個小丫頭的老娘找來，現下里人沒摸清，倒弄了個行蹤成謎的解釋來。

王熙鳳充分調動自己的想像力，配合著她前世在電視劇和中積累的，各種天雷、狗血、宮斗、宅斗、以及陰謀破案經驗，將院裏的人逐個分析了一遍，雖還是未曾理出頭緒，但好歹心中有數，實在挨不住困便睡下了，讓平兒未時叫她。

醒來的時候，她不免失笑，遇上這種事兒，她居然還睡得着，可見是最近過得太安穩了。笑歸笑，事情還是要弄清楚的。

先叫來了安兒，問了她上午的動向，安兒許是早聽得平兒說了，言語中頗有些緊張和愧疚。“奴婢今兒上午就沒歇過神兒，還發生了這種事兒，奴婢……”

“無事。沒人進過我屋裏？”王熙鳳打斷她自責，直接問重點。

“沒有，奴婢上午要去方便都叫了喜兒來換，主屋就沒離過人。”安兒答得肯定，王熙鳳聽了也不再說什麼，“此事莫要聲張，去叫了上午守門的婆子來。”

沒過一刻，守門的李婆子便來了。

“奴婢見過二奶奶。”

“嬤嬤多禮，平兒給嬤嬤拿個凳子坐着。”王熙鳳知道賈府向來敬老憐貧的名聲，少不得要客氣一番。

“奶奶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站着回話便好。”李婆子言語恭敬，神情並無太多謙恭，平兒拿來凳子，略謙讓了一下便坐了。

“嬤嬤如今這差當得可還習慣？”每件事都有它發生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王熙鳳瞧了這婆子方才明白，有人敢往她院子裏竄，多半是這婆子門禁不嚴，底下丫頭欺她面薄而招致的必然。這也好，正好趁這由頭，摸一摸手下人的底，不管這件事是偶然發生還是必然導致，她都要出手理一理自己這院子了。

“謝二奶奶關心，奴婢一早便習慣了，不知道二奶奶叫奴婢來可有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略問一問嬤嬤可還習慣，自我嫁了進來，還未及與你們敘上一敘呢。正巧今兒十五，我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跟嬤嬤閑話一番家常好了。”王熙鳳見她此番形容，早知問不出結果，故而扯開了話題，又喚過平兒。“去將年前打的一些碎角子取了來發下去，雖說府里也有賞賜，總不是我的心意。”

平兒應了聲“是”，自去取了東西，用荷包裝了塞到李婆子手中。“李嬤嬤莫要嫌它粗陋才好。”

李婆子接了賞，忙起身行了禮道，“奴婢拉哪裏能當得奶奶掂記，謝奶奶。”

王熙鳳揮揮手，叫她下去。

平兒有些不忿，“奶奶，原是她當差不上心，如何還要賞了她去，憑白叫她得意。”

王熙鳳有揉揉額角，“你哪裏知道，這些個婆子最是嘴碎，如若今兒不拿了東西堵了她的嘴，明日裏滿府都該說我刻薄寡恩了，你家主子現時還不能得這麼個名聲。”

“奴婢心裏總是不平。”

“何必將那起子人放在心上，值當么。”王熙鳳也不管平兒不爽，“把粗使丫頭挨個兒的叫進來。”

叫她們將自己上午所行所見細細講了一回，又問了家裏如何，父母兄弟情況后，每人都發了一個小荷包，調侃說道是給她們的過節費，幾人歡天喜地的謝了賞便下去了。

接着進來的，是院裏的二等丫頭豐青憐月四人，原是賈璉身邊伺候着的，因着平兒她們四人到來，方退到了二等的位置上。當值的是豐兒青兒，是以王熙鳳便先叫她們進了房，照例述了一番家常后才道，“你二人最是機靈不過，比起我的平安喜樂來也遑多讓的，又是賈府的家生子兒，往後少不得要多多倚仗你們的。”

二人忙客氣，最後還是豐兒道，“奴婢們能到二奶奶的院子當差，是莫大的福分，又見奶奶和善可親，心中欣喜都來不及，怎敢託大讓奶奶倚仗，但凡奶奶差遣，奴婢們是無有不從的。”

王熙鳳笑道，“你們既這般說法，我心裏甚感安慰，今兒是上元節，我少不得拿你們平兒姐姐們做個人情了。”說罷伸手拿起平兒一早備好的小荷包，“平兒今兒你們四個接了她們差事守着院子，讓豐兒他們也家去，跟老子娘吃頓飯，明兒早上再過來，也算過個上元節了。”

兩人聽得如此安排，頓時一臉欣喜模樣，“奴婢謝奶奶體恤。”

“快快起來，偏就你們這般多禮。原也算我大意，若不是今兒晌午正巧在咱們院門口遇着位嬤嬤，瞧着竟像咱們院子哪個丫頭的老娘，因着只遠遠打了個照面，也未曾來得及細問。我琢磨着，大約是來看你們中誰的。這才想着不如放你們家去，好歹也吃上頓飯，全了上元節的意思，要謝你們便謝她好了，”王熙鳳說得甚為模糊，口說是打了照面，其實只是遠遠瞧着了個背影。

豐兒青兒兩人聽得面面相覷，最後青兒開口道，“回奶奶的話，奴婢的老子娘未得奶奶傳喚，是不敢進內房的，平日間或有了事兒，也只使了二門上的人遞個話兒叫抽空家去。”

王熙鳳細細打量了一回她二人的表情，方才擱了手中茶盞，“什麼事兒，值當你們這般小心，左不過是我瞧着她眼生，方才作此猜想。”

豐兒青兒這時方才明白，自家主母叫她們來的意思，“奶奶明鑒，二門未曾給奴婢傳過話兒，況奴婢兩人上午皆在院裏當差，未曾見過老娘。”

王熙鳳笑道，“瞧你們這樣兒，我不過問問，便是來過又如何，還不興哪家有個急事兒么？都下去吧，換了憐兒月兒進來，我這忙了許久，也有幾日未曾顧得上她們了。”

兩人聽罷，拜過王熙鳳便出了屋子，不過王熙鳳覺得，這豐兒走前看似是打量了自己一眼，臉上雖未露出半分，眼神兒卻瞞不過她去，心知方才所說之事，她必是知道幾分的。待她二人退出屋子，當下喚過平兒交待了一番，平兒方去了。

再進來的，是憐兒和月兒。兩人款款拜下，“奴婢見過奶奶。”

“都起來罷，我這忙了幾日，竟有些顧不上自已院裏的事兒了。”王熙鳳笑眯着眼叫她二人起來，又叫安兒端了兩張椅子來叫她二人坐下。

兩人再三推了，道，“奴婢卑賤，不敢在奶奶跟前兒託大，還是站着回話方自在些。”

“前兒太太還說我小心，偏你們也這般小心。”王熙鳳也不勉強，隨她們去，“今兒是上元節，方才我跟青兒豐兒也說過了，叫她們晚間家去，見一見自己老子娘，再吃個飯，明早回來當差，也免了他們掂記。”

憐兒臉上閃過微不可查的慌亂，馬上便平靜下來，“這如何使得，我們都回去了，這誰伺候奶奶和二爺？”

王熙鳳面上不動，“叫平兒她們值個夜班，又不是不能，況我和二爺哪裏就這般嬌貴了，才一個晚上，能有什麼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改錯字。

西京的上元節，便是後世的元宵節，與王熙鳳前世所過的元宵節相比，大為不同。西京的上元節豐富熱鬧許多，“南油俱滿，西漆爭燃。蘇征安息，蠟出龍川。斜暉交映，倒影澄鮮。”

朝庭每年的正月十五會設宴款待八方來客，高門世家也會請上一些戲班子，入府給平日難得出門的姑娘太太們表演，那時竟是家家有戲台，戶戶聞絲樂。還有些風雅的大家子弟，會叫人做上一些燈籠，到了十五晚上，在燈上貼上些謎面，夜行而出。是以每逢燈節，街市上彩燈如海，花燈焰火，錦繡交輝。官府請的表演班子，載歌載舞，引來萬人圍觀。

當朝民風雖算不上開放，但在上元節時分，也會有大家小姐，戴了紗笠，由僕婦領着出來看燈過節。這也是王熙鳳在這裏過的第一個元宵節，早幾日她便差了平兒去打聽過了。只是賈府的姑娘們極少出府，更不說這種時節，老太太總是一句，外頭人多嘴雜，衝撞了如何了得，便不放人。三春俱都不敢違逆了老太太，所以竟是自打生下，便未出街過過上元節。

聽到這個結果，王熙鳳倒沒太意外，老太太就是個宅屬性，喜歡人家圍着她湊熱鬧，卻不喜眾人撇了自己的一個人。平日裏也不見她出門走動，更別提帶着賈府的姑娘們串門子了。王熙鳳可不認為，老太太不喜出門，自己便出不得門，她有的是正當理由。

頭天一早，嬸娘就差了人到府上給自己“送花燈”，並下了貼子請府上女眷於第二日到街“走百病”。老太太推說年紀大了，讓大太太和二太太領着王熙鳳和三個姑娘們去便成，邢夫人倒沒說話，只二太太王氏道，“明兒個府里有客，媳婦如何出得門子，還是大太太領着鳳丫頭和姑娘們去罷。”

邢夫人原本沒什麼，只聽得王夫人竟然推了不去，當下便擰了眉頭道，“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去了，媳婦精力有限，要照顧三個姑娘恐力有不逮，況我這幾日身子有些乏力，索性便不去了罷。只叫璉哥兒帶着鳳丫頭去罷，還望親家太太原諒則個。”

原本三雙微微期盼的眼睛，聽罷這一番話，俱都黯淡了不少，只礙着老太太太太們在場，都不敢將失望露在臉上。王熙鳳微有不忍，有心想上前說，讓她把三春帶着好了，只是她向來習慣，不管什麼決定，都要過上一晚，若是第二天心意未改，這才按着心意行事，雖沒覺得有何不妥，但好歹忍住不曾開口。

到晚間又思來想去了一番，驚出一身冷汗，原因無它，因為她模糊記得，薛蟠未來的小妾香菱，便是在上元節時走失的。這西京城，人口比起江南只多不少，便是有丫頭婆子們跟着，也保不齊有個什麼踩踏啊拐騙的事兒。人是跟着她王熙鳳出去的，若不能全須全尾的給送回來，那她……

聖母什麼的，要看能力，沒能力還要當聖母，那是嫌日子太痛快了。

晚上賈璉回來，竟是難得的沒醉。見她又在倚着榻看書，不覺笑道，“鳳兒竟這般愛看書，往後有了孩子，也要隨了你才好。”

王熙鳳見他沒大醉，撩下書起身，“我倒希望孩子能隨了你呢，裡外都來得，隨了我有什麼好的，竟是個繡花枕頭。”走他身邊幫着除了袍子，“我叫人拿醒酒湯來。”復又走到門口，叫過當值的安兒去拿醒酒湯。

“說起醒酒湯，我怎覺得這段時日的醒酒湯比起往常的要格外好些，第二日起了頭也不痛。”賈璉似回憶似疑惑。

聽他這麼說，王熙鳳忍不住笑，“都是廚房熬的，如何就有區別了？合著你連醉了小半個月，竟是因為醒酒湯解了酒么！”

有區別，當然有區別，你喝的醒酒湯是她親自挑了材料，早早便叫廚房熬上，是以比尋常的要格外濃些，早在娘家時嬸嬸便教過兩個方子，那時還道那兩樣醒酒湯濃些方好。

正說著話，安兒早端了湯過來，王熙鳳接過之後遞給賈璉，“喏,就是這個，早先我問嬸娘要的方子，若覺得好便罷了。你們爺們喝酒我是管不着了，只盼着你為著我多多愛惜自個的身子些。”

“管家婆，依了你便是。”賈璉最愛聽這般說道，軟軟糯糯的半嗔半嬌，忍不住逗她，“明兒燈會，老太太叫我帶着你去放燈，你可高興？”

王熙鳳一聽眼睛都亮了，“自然高興，盼了好些時日了。”

“那鳳兒你可得好好奉承我了，我帶你去走橋渡危，摸釘求子，咱們直到夜半方歸。”邊說邊摟了她揉搓。

“……”有人看着呢！

轉頭再看，安兒早退了出去。其實自打結婚之後，她與賈璉相處的時候，是不喜人在旁圍觀的，她沒有展示這些的愛好，四個丫頭也很知趣，見自已與賈璉在屋裏說話，多會出去候着。只是冬天外間頗冷，她也不忍自己在屋裏**，扔個丫頭在外頭站崗。每天都早早安排洗漱，完了便讓他們上夜的上夜，下班的下班。

王熙鳳見賈璉開始毛手毛腳，知他因着醉酒有幾天沒交“作業”，現今早有些耐不住了。按下碌山之爪，走到門邊讓安兒去打了水來給他洗漱。王熙鳳現在覺得，X生活和協，是生活幸福的一項重要保證。她和賈璉都年輕，她身體敏感得很，又沒有大家閨秀的羞澀拘謹，賈璉對此甚為滿意，身心俱是飽足狀態，居然一連兩月未曾碰過別的女人。他不提通房的事兒，那她更不會傻X似的給自己找不痛快。

第二日清早，兩人約好了出門的時辰，又膩歪了一陣方才起來。

省過婆婆邢氏，又跟着去了趟主院，得了一番交待，因着史家早下了貼子要來拜見老太太，是以府里一早便忙着佈置晚宴，都是忙得腳打後腦勺。王熙鳳湊了會趣，又過了會子方等來了史家的兩位候爺夫人並着傳說中的一號女配——史湘雲。

保齡侯夫人孫氏，靖忠候夫人戴氏，因着王熙鳳是初見，故隨了賈璉喚作嬸娘，行了大禮。兩人受了，孫夫人從手上取下個玉鐲，道，“聽得璉哥兒娶的媳婦兒原是個絕色，今兒才得一見，果然是個美人。”

戴氏也摘了頭上步搖與王熙鳳戴上，“何止絕色，還是個伶俐人兒呢，瞧這一見面就將咱們的心都哄了去。咱們璉哥兒，指不定怎麼疼她呢！”

唉瑪，有這麼打趣的么！

王熙鳳只憋紅了臉，裝作一臉嬌羞的樣子，老太太瞧她局促，也不放過，“你們莫要被我這孫媳哄了，她原是個厚臉皮的，只這麼些日子，竟哄了我不少東西去了。”

“老祖宗！”我的名聲！

兩位史候夫人聽得笑道，“老太太原就是個有福的，身邊哥兒姐兒都乖巧得很，如今又添了這麼個伶俐孫媳婦兒，日子可是越發暢快了。就是被哄了東西又有什麼，那也得是您願意，別人不知也罷了，我們可是知道，老太太的東西盡好着呢，若能的，我們也想哄走一些子才好。”

賈母一聽，臉上笑得越發高興，“你們瞧瞧這兩個候爺夫人，慣會哄我。你們自個兒說說，從我這得的東西還少？”

邢夫人應道，“老太太，誰還能嫌東西多了？莫說候爺夫人，便是媳婦，也心動得狠。”因着邢夫人臉色稍顯嚴肅，眾人笑得越發的狠了。

拜過候爺夫人，又得了賞。孫夫人方才將身後藏着的小蘿莉拖了出來，六七歲模樣，梳頭小包子頭，明眸善睞閃着狡黠的光，“還不去拜見你姑祖母和你璉二嫂子！”

小蘿莉方才規規矩矩的向上首的賈母請了安，“老太太萬福！”得賈母點頭叫起后，復又轉向站在旁邊的王熙鳳，“璉二嫂子好！”

王熙鳳側身受了半禮，又還了半禮，“湘雲妹妹好！”

兩人方廝見完，外頭賈寶玉小跑着進來就往賈母懷裏撲，口中嚷道，“老太太，我聽得湘雲妹妹來了，可在您這裏？”

賈母急急將他摟住，“寶玉！如何跑得這麼急，頭兩天地上還結着冰呢，摔了可怎麼得了？那些個跟着的下人呢！”

賈寶玉只是不依，“老祖宗，孫兒無礙的，就是聽得湘雲妹妹來了，跑了急些罷了。”說完往房內四顧，正瞧見史湘雲和王熙鳳站在一處，心下高興，咧嘴便要笑。

“還不去見過你二位嬸娘。”賈母笑着拍了賈寶玉的手道。

賈寶玉方才發現，屋裏還有他二位嬸娘，忙急急下炕，朝着史候夫人福了福身子，“二位嬸娘好！”

孫氏戴氏忙道不必，賈母見他這般模樣，便叫了王熙鳳，領着他和史湘去了後面碧紗櫥里說話。王熙鳳原不是十分喜歡小孩子，更別說要帶着他二人玩耍，好在他二人原就相熟，到了碧紗櫥里，竟不需她十分用心搭理，兩人說著些小話兒，時不察的笑上一番。

賈寶玉年紀輕輕便心細如髮，他瞧着王熙鳳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鳳姐姐可是覺着無聊了？”

“沒有，我看你二人說話，也怪有趣兒的。”這種沒半點油鹽的話，說起來實在沒什麼意思。“你們只玩着便成，不用太管我。”原就是老太太託了我來照顧你們，哪還能要你來照顧我，讓人知道，不定得怎麼說我。

一上午便這麼混了過去，因着兩位候爺夫人光臨，賈母留了王熙鳳的飯。兩位候爺夫人用完了飯沒坐多少時候便起身告辭，王熙鳳隨着送至二門，方才帶着平兒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還未到得院子的時候，一個婆子的身影從她院裏出來，悉悉索索的不甚清楚，平兒道了句，“怎麼瞧着不像是院裏的人。”

“回去了問問，可是有什麼事？”王熙鳳不疑有他，只淡然的說了句話。

回得屋子，稍洗過臉便躺在床上，沒的一會子平兒過來，臉上略有些嚴肅。“奶奶。”

“什麼事？”

“奴婢方才下去問了，竟沒人知道那婆子是誰，你道奇是不奇，更怪的是，咱們院裏的丫頭們都不知她是何時進來的，來找了誰，就更不知道了。”平兒有些疑惑，有些擔心道。

王熙鳳聽完心中警鈴大作，一時竟無法平靜，不管是誰，總是出招了。

“我知道了，平兒你先下去，問問今兒上午誰在守門，我房裏上午當值的大丫頭是安兒，你再去問問喜兒樂兒做了什麼，當值的小丫頭們又是哪幾個，問清楚了先記着，等我歇了覺起了再來回，叫李三家的和王大柱家的下午來見我。”王熙鳳略想了一想，這才吩咐平兒下去。

兩個月，不，是一個月零七天，雖不足以建立自己的關係網，卻足夠讓王熙鳳利用她學到的技能，去了解府中人事。府中人員多而冗雜，一個崗位往往有好幾人，極易窩工，辦差的人往往也很散漫，府中管事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有一點絕不能犯，不許串崗。

她院子裏除卻四個陪嫁丫頭，兩個陪房，其它二等丫頭，小丫頭和粗使婆子，皆是賈府的家生子兒，頭半個月的時候，王熙鳳就記熟悉了每個人的模樣。籍着晨省，每天都會在整個榮國府里兜上一圈兒，走走歇歇，大多時候，賈璉會陪着她轉一會兒，所以府中但凡有些臉面的丫頭婆子，她都認全了。有權利四處行走的婆子雖多，還真沒有剛才瞧見的那個身影的印象。原以為是哪個小丫頭的老娘找來，現下里人沒摸清，倒弄了個行蹤成謎的解釋來。

王熙鳳充分調動自己的想像力，配合著她前世在電視劇和中積累的，各種天雷、狗血、宮斗、宅斗、以及陰謀破案經驗，將院裏的人逐個分析了一遍，雖還是未曾理出頭緒，但好歹心中有數，實在挨不住困便睡下了，讓平兒未時叫她。

醒來的時候，她不免失笑，遇上這種事兒，她居然還睡得着，可見是最近過得太安穩了。笑歸笑，事情還是要弄清楚的。

先叫來了安兒，問了她上午的動向，安兒許是早聽得平兒說了，言語中頗有些緊張和愧疚。“奴婢今兒上午就沒歇過神兒，還發生了這種事兒，奴婢……”

“無事。沒人進過我屋裏？”王熙鳳打斷她自責，直接問重點。

“沒有，奴婢上午要去方便都叫了喜兒來換，主屋就沒離過人。”安兒答得肯定，王熙鳳聽了也不再說什麼，“此事莫要聲張，去叫了上午守門的婆子來。”

沒過一刻，守門的李婆子便來了。

“奴婢見過二奶奶。”

“嬤嬤多禮，平兒給嬤嬤拿個凳子坐着。”王熙鳳知道賈府向來敬老憐貧的名聲，少不得要客氣一番。

“奶奶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站着回話便好。”李婆子言語恭敬，神情並無太多謙恭，平兒拿來凳子，略謙讓了一下便坐了。

“嬤嬤如今這差當得可還習慣？”每件事都有它發生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王熙鳳瞧了這婆子方才明白，有人敢往她院子裏竄，多半是這婆子門禁不嚴，底下丫頭欺她面薄而招致的必然。這也好，正好趁這由頭，摸一摸手下人的底，不管這件事是偶然發生還是必然導致，她都要出手理一理自己這院子了。

“謝二奶奶關心，奴婢一早便習慣了，不知道二奶奶叫奴婢來可有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略問一問嬤嬤可還習慣，自我嫁了進來，還未及與你們敘上一敘呢。正巧今兒十五，我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跟嬤嬤閑話一番家常好了。”王熙鳳見她此番形容，早知問不出結果，故而扯開了話題，又喚過平兒。“去將年前打的一些碎角子取了來發下去，雖說府里也有賞賜，總不是我的心意。”

平兒應了聲“是”，自去取了東西，用荷包裝了塞到李婆子手中。“李嬤嬤莫要嫌它粗陋才好。”

李婆子接了賞，忙起身行了禮道，“奴婢拉哪裏能當得奶奶掂記，謝奶奶。”

王熙鳳揮揮手，叫她下去。

平兒有些不忿，“奶奶，原是她當差不上心，如何還要賞了她去，憑白叫她得意。”

王熙鳳有揉揉額角，“你哪裏知道，這些個婆子最是嘴碎，如若今兒不拿了東西堵了她的嘴，明日裏滿府都該說我刻薄寡恩了，你家主子現時還不能得這麼個名聲。”

“奴婢心裏總是不平。”

“何必將那起子人放在心上，值當么。”王熙鳳也不管平兒不爽，“把粗使丫頭挨個兒的叫進來。”

叫她們將自己上午所行所見細細講了一回，又問了家裏如何，父母兄弟情況后，每人都發了一個小荷包，調侃說道是給她們的過節費，幾人歡天喜地的謝了賞便下去了。

接着進來的，是院裏的二等丫頭豐青憐月四人，原是賈璉身邊伺候着的，因着平兒她們四人到來，方退到了二等的位置上。當值的是豐兒青兒，是以王熙鳳便先叫她們進了房，照例述了一番家常后才道，“你二人最是機靈不過，比起我的平安喜樂來也遑多讓的，又是賈府的家生子兒，往後少不得要多多倚仗你們的。”

二人忙客氣，最後還是豐兒道，“奴婢們能到二奶奶的院子當差，是莫大的福分，又見奶奶和善可親，心中欣喜都來不及，怎敢託大讓奶奶倚仗，但凡奶奶差遣，奴婢們是無有不從的。”

王熙鳳笑道，“你們既這般說法，我心裏甚感安慰，今兒是上元節，我少不得拿你們平兒姐姐們做個人情了。”說罷伸手拿起平兒一早備好的小荷包，“平兒今兒你們四個接了她們差事守着院子，讓豐兒他們也家去，跟老子娘吃頓飯，明兒早上再過來，也算過個上元節了。”

兩人聽得如此安排，頓時一臉欣喜模樣，“奴婢謝奶奶體恤。”

“快快起來，偏就你們這般多禮。原也算我大意，若不是今兒晌午正巧在咱們院門口遇着位嬤嬤，瞧着竟像咱們院子哪個丫頭的老娘，因着只遠遠打了個照面，也未曾來得及細問。我琢磨着，大約是來看你們中誰的。這才想着不如放你們家去，好歹也吃上頓飯，全了上元節的意思，要謝你們便謝她好了，”王熙鳳說得甚為模糊，口說是打了照面，其實只是遠遠瞧着了個背影。

豐兒青兒兩人聽得面面相覷，最後青兒開口道，“回奶奶的話，奴婢的老子娘未得奶奶傳喚，是不敢進內房的，平日間或有了事兒，也只使了二門上的人遞個話兒叫抽空家去。”

王熙鳳細細打量了一回她二人的表情，方才擱了手中茶盞，“什麼事兒，值當你們這般小心，左不過是我瞧着她眼生，方才作此猜想。”

豐兒青兒這時方才明白，自家主母叫她們來的意思，“奶奶明鑒，二門未曾給奴婢傳過話兒，況奴婢兩人上午皆在院裏當差，未曾見過老娘。”

王熙鳳笑道，“瞧你們這樣兒，我不過問問，便是來過又如何，還不興哪家有個急事兒么？都下去吧，換了憐兒月兒進來，我這忙了許久，也有幾日未曾顧得上她們了。”

兩人聽罷，拜過王熙鳳便出了屋子，不過王熙鳳覺得，這豐兒走前看似是打量了自己一眼，臉上雖未露出半分，眼神兒卻瞞不過她去，心知方才所說之事，她必是知道幾分的。待她二人退出屋子，當下喚過平兒交待了一番，平兒方去了。

再進來的，是憐兒和月兒。兩人款款拜下，“奴婢見過奶奶。”

“都起來罷，我這忙了幾日，竟有些顧不上自已院裏的事兒了。”王熙鳳笑眯着眼叫她二人起來，又叫安兒端了兩張椅子來叫她二人坐下。

兩人再三推了，道，“奴婢卑賤，不敢在奶奶跟前兒託大，還是站着回話方自在些。”

“前兒太太還說我小心，偏你們也這般小心。”王熙鳳也不勉強，隨她們去，“今兒是上元節，方才我跟青兒豐兒也說過了，叫她們晚間家去，見一見自己老子娘，再吃個飯，明早回來當差，也免了他們掂記。”

憐兒臉上閃過微不可查的慌亂，馬上便平靜下來，“這如何使得，我們都回去了，這誰伺候奶奶和二爺？”

王熙鳳面上不動，“叫平兒她們值個夜班，又不是不能，況我和二爺哪裏就這般嬌貴了，才一個晚上，能有什麼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