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配角就不必上台了
正定元年五月十六日,大吉。
一大早,減免賦稅以及大赦天下的聖旨已經下發出京,曉諭天下。
皇帝攜太子親赴宗廟祭祀,焚了祝告天地祖先的表文,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宮城另一側的社稷壇,祝告江山社稷。
完成這一系列儀典之後,太子才可以返回宮內,在太和殿前跪受冊、寶,並受百官朝賀。
一上午的時間要跑三個地方,而且還是浩浩蕩蕩拖着儀仗去的,當然很耗費工夫。
前兩個地方都是鄭嫻兒不用去的。因此當樓闕四更天就起身焚香沐浴換朝服的時候,鄭嫻兒照常美美地睡了個懶覺,直到天色大亮才在丫頭們的千呼萬喚之下起身穿衣。
內廷司給她送來的衣裳是一套正紅色吉服,鳳冠也是金燦燦亮閃閃的,瞧着特別喜慶。
鄭嫻兒瞅着那件衣裳,卻有些發愁:“怎麼這麼長啊?難道我今天要踩高蹺出門?”
艷娘這些天與她相處久了,知道她的性情,便掩口笑道:“這話可千萬別讓外頭的人聽見,人家會笑的!”
鄭嫻兒撇嘴道:“可是我真的穿不起來啊!”
艷娘只得細細地向她解釋:這是曳尾長袍,只有舉行大典的時候才能穿的,後面的尾巴要拖到地上,不用踩高蹺拎起來。
鄭嫻兒聞言不由得嘆了口氣:“好麻煩啊!”
事實上,這些日子宮裏的嬤嬤們一天兩次掐着點兒來報到,一會兒要給她講本朝歷代賢德女子的故事、一會兒又要教她學宮裏的規矩,早已經把她擾得煩不勝煩了。
艷娘笑勸道:“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辛苦些也是值得的,您暫且忍耐些吧!”
“什麼‘大喜日子’?說得跟成親似的!”鄭嫻兒失笑。
艷娘斂了笑容,正色道:“就是成親啊!接了太子妃金印,您就是太子殿下唯一的正妃,要上宗譜、內廷司造冊,誰也賴不掉了!”
“這樣啊……”鄭嫻兒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覺有點兒怪怪的。
艷娘又笑道:“因為您和太子殿下之前沒有正式拜堂成親,所以今日朝賀之前加了向皇上和皇後娘娘跪拜敬茶的儀式。皇後娘娘體諒您有孕在身,免了三跪九叩以及跪聽訓示的規矩,意思意思就過去了,不會很累的。”
鄭嫻兒聞言鬆了一口氣:“所以這算是一切儀式從簡咯?這麼說皇後娘娘還是很疼我的!”
艷娘看着她的笑容,欲言又止。
妝扮停當之後沒多久,宮裏便傳了消息過來,說是皇后召見。
鄭嫻兒只叫丫頭回說尚未梳妝完畢,不肯去。
於是這麼三拖兩拖,就拖到了太和殿那邊派人來請的時候。
這一次,鄭嫻兒半點兒也沒推脫。
誰知到了太和殿才知道,樓闕他們還沒回來,倒是皇后在殿內等着她。
鄭嫻兒傻眼了。
還帶這麼玩的?!
沒法子,來都來了,鄭嫻兒只得乖乖進殿,去見她的“正經婆婆”。
行禮的時候,皇后打算給鄭嫻兒一個下馬威,故意叫宮女準備了一碗挺燙的茶水,一滴一滴地抿着,預備把這一大碗茶水抿幹了再叫鄭嫻兒起身。
誰知鄭嫻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等那聲“起來吧”。
於是皇後端着那碗還燙嘴的茶,看着已經自己做主坐了下來的鄭嫻兒,一時有些發愣。
還帶這麼玩的?!
有一個瞬間,皇後有點想打人。
但她最終還是成功地忍住了打人的衝動,姿態優雅地放下了那碗沒來得及喝的茶,抬起了頭。
鄭嫻兒眨眨眼睛,一臉無辜地看着她。
皇后怒上心頭,卻竭力壓住了怒氣,沉聲說道:“幾次三番請你不到,本宮只好親自到這太和殿來見你了。”
鄭嫻兒一臉惶恐,欠了欠身,卻沒有站起來:“皇後娘娘說這話,臣女可就惶恐了!先前臣女是在梳妝啊,總不能衣冠不整地來見娘娘吧?後來剛剛收拾利索了,正要去給您老賠罪呢,就有太和殿的奴才去請了,臣女怕耽誤了大典,只好先往太和殿來,反正皇後娘娘您也是會來的嘛!”
“哼,狡辯!”皇后準確地作出了判斷。
鄭嫻兒乾脆也不再反駁,直截了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皇後娘娘召見我,有何吩咐?”
皇后聞言更是火冒三丈:“這就是你這大半個月學到的規矩?”
鄭嫻兒垂下眼瞼,悶悶地道:“臣女愚笨,學不好。”
“你該自稱‘兒臣’!”皇后拍桌怒道。
鄭嫻兒抬起頭來,委屈巴巴:“可是,冊封大典還沒有完成……”
皇后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汀蘭忙在一旁替她拍背順氣,同時憤怒地瞪了鄭嫻兒一眼:“太子妃自幼沒有母親教導,連嬤嬤們教的規矩也不肯好好學嗎?放誕若此,如何能主持東宮的中饋!”
鄭嫻兒不慌不忙地道:“我能不能主持東宮中饋,是太子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
“夠了!”皇后推開汀蘭,坐直了身子。
為了避免被氣死,她老人家決定放棄興師問罪,直入主題。
今日皇后召見鄭嫻兒的主題是:側妃。
聽到這個主題之後,鄭嫻兒就笑了:“皇後娘娘,宣稱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不是我,是太子。您要往東宮裏塞女人,該通知的人也是太子,不是我。”
“這麼說,你是不反對了?”皇后鬆了一口氣。
鄭嫻兒微笑:“我當然不反對!寧大姑娘都教我了,側室啊、侍妾啊、通房丫頭啊……這些都是奴才!皇後娘娘想送幾個聰明漂亮的奴才給我使喚,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為什麼要反對?至於太子反對不反對,那可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聽見她不反對,皇后的心事就已經去了大半:“你不反對就好。太子那裏本宮會跟他說。一會兒太子回來,你就和側妃一同行禮吧。”
鄭嫻兒心中冷笑,面上卻絲毫不顯:“一同行禮?這麼說,皇後娘娘不僅早已選好了側妃,而且已經把人打扮好了帶過來了?”
“怎麼,你不高興?”皇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鄭嫻兒低下頭,笑容漸冷:“高興。非常高興!”
“高興就好。”皇后笑得很滿意。
鄭嫻兒眯起眼睛,看着皇后的笑顏:“敢問皇後娘娘,您為我們東宮選的側妃是哪家的千金?”
皇后悠然道:“自然是一位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最懂規矩的。——怎麼,你想先見見她?”
“不必見,”鄭嫻兒悠閑地道,“我只是想跟娘娘說一聲,您送側妃到東宮,我是真心高興;但如果您送來的側妃是寧錦繡……”
屏風後面矇著紅蓋頭的女子猛地綳直了身子。
只聽鄭嫻兒不慌不忙地說完了剩下的半句話:“我會殺了她。”
“放肆!”皇后拍桌站了起來。
鄭嫻兒依舊坐着,臉上已經沒了笑容:“皇後娘娘何出此言?以下犯上才叫‘放肆’,我是太子妃,殺一個側妃怎麼就算是‘放肆’了?”
皇后氣得說不出話來,汀蘭只得替她呵斥道:“看來太子妃果然不曾用心學規矩!皇後娘娘的賞賜,那是需要珍而重之地供奉着的,豈有隨意打殺之理!隨意殺害皇後娘娘賞賜的人,差不多夠得上一個‘大不敬’了,確實是‘以下犯上’!”
“原來是這樣啊,多謝汀蘭姑姑教誨了。”鄭嫻兒冷笑道。
皇後知道她的話沒說完,於是依舊冷冷地看着她。
鄭嫻兒向屏風的方向看了一眼,嗤笑:“可我是皇上賜給太子的正妃,難道我的身份還不如皇後娘娘賜的一個側妃貴重嗎?”
汀蘭啞口無言,皇后的臉色黑了下來。
鄭嫻兒扶着桌角,慢慢地站起身來:“我有兩句話,需要單獨跟皇後娘娘說,不知娘娘這殿中有沒有隔牆之耳呢?”
皇后黑臉道:“本宮這裏,哪有那些鬼鬼祟祟的東西!”
“那好,”鄭嫻兒昂頭直視着皇后的眼睛,“皇後娘娘,當著明白人不說暗話——您送這位側妃到東宮,是為了要我的命吧?”
皇后皺眉,冷哼:“一派胡言,簡直是瘋子!”
鄭嫻兒也不生氣,仍舊看着她:“其實皇後娘娘早就想殺我了,只是礙着我肚子裏的孩子,不好下手。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孩子出生之日,便是我的殞命之時。”
皇后迎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太想反駁了。
鄭嫻兒見狀便又笑了:“皇後娘娘,您真的相信您選的那位側妃,會忍得住不對我的孩子出手嗎?又或者,您其實根本不在意我孩子的死活,只是作出愛惜這孩子的姿態來,然後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這孩子沒了,就騙自己說全是寧錦繡心思歹毒,您自己並不知情?您這些手段,能騙得過您自己,騙得過天地神靈嗎?”
屏風後面的女子雙手緊攥住大紅的嫁衣,坐得直直的。
皇后厲聲喝道:“汀蘭,把這瘋子打出去!”
汀蘭有些遲疑,鄭嫻兒已回到原處坐了下來:“皇後娘娘急什麼?我真正的‘瘋話’還沒開始說呢!——其實,皇後娘娘討厭我、恨我,不是因為我出身卑賤,甚至也不是因為皇上對我娘念念不忘,而是因為皇上看上了我,對吧?”
“你說什麼?!”皇後手邊的茶碗應聲而落。
屏風後面,新嫁娘一把扯下了蓋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正是寧錦繡。只是此刻,寧大姑娘的臉上完全沒了剛才的喜悅和嬌羞,只剩下了恐懼。
她深知“宮闈秘聞”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東西——她剛才聽見的那句話,足夠要她的命了!
屏外,鄭嫻兒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我在說什麼,皇後娘娘不知道嗎?如果您不知道,那天在福安殿為什麼要費心幫我爭取側妃的名分?您不希望我做太子妃,卻想在我的身上打上東宮的烙印,那是因為您害怕我這張臉,更害怕皇上看我這張臉的時候露出的那種完全掩飾不住的貪慾!後宮之中那幾個年紀小的嬪妃,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我母親的影子,您看着很礙眼吧?礙眼也沒辦法,因為皇上喜歡!當然那些小嬪妃都算不上什麼,因為她們身上的那點兒‘影子’淡得幾乎看不見,這世上最像我母親的人是我!皇上一開始為什麼百般迴避,不肯成全我和太子,您以為我當真不知道么?如果後來沒有定國玉出現,我恐怕至今只能以‘淮陽郡君’的身份獨居在靜純公主府,等生下孩子之後就會莫名失蹤,然後被秘密運到奇怪的地方去吧?”
“一派胡言!這個女人瘋了!還不快把她抓起來!”皇后尖聲大叫,大失儀態。
汀蘭早已嚇得臉色煞白,皇后喊了幾聲,她都沒能回過神來。
鄭嫻兒嘲諷地笑着,不慌不忙:“皇後娘娘何必如此慌張?這世上的人嘛,誰心裏沒有點兒見不得人的陰暗念頭?皇上雖然對我動過心思,但他拿到定國玉、又發現我的性情跟我娘大不相同之後,就已經放棄那個陰暗的念頭了。從那一刻開始,皇上甚至連這二十年來對我母親的執念都已經放下了,此後他只是一位明君、一位慈父……”
皇后聽她說到此處,臉色漸漸地緩和了幾分。
鄭嫻兒卻嘲諷地看着她,話鋒一轉:“只是皇後娘娘,皇上放下了,您的執念卻越來越深了!您心裏恨我的母親,也恨我,您自從知道我是安平郡主的女兒之後就想殺掉我永絕後患,並且這個念頭的強度與日俱增,從來沒有消失過,對吧?”
“你,很聰明。”皇后咬咬牙,竟是承認了。
鄭嫻兒輕敲桌面,等着她的下文。
皇后咬牙道:“你既然都知道,本宮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為了皇家的清白,也為了闕兒的前程,你必須死!”
“對嘛,這樣明明白白地說話多省事!”鄭嫻兒笑了,似乎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皇后逼視着她,臉上終於恢復了幾分作為皇后的威嚴:“等你生下孩子,本宮會讓你體體面面地上路。只要你在剩下的這幾個月裏安分守己,本宮保證你的孩子可以平安長大。”
“拿孩子威脅我,”鄭嫻兒嗤笑,“皇後娘娘是算錯賬了。我鄭嫻兒是個亡命之徒!我不在乎自己的命,當然也不在乎我孩子的命。在它出生之前,它只是我肚子裏的一塊肉,您怎麼會認為我願意犧牲掉完整的我,來保全我自己的一塊肉?”
皇后被她繞得有點暈,但意思是明白了的。
這個女人,不肯配合!
“這麼說,你是不打算要善終了?”皇后眯起了狹長的丹鳳眼,十足威脅。
鄭嫻兒笑得很輕鬆:“不要了。”
皇后被她笑得心裏有些發憷,但還是咬牙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宮也不必跟你客氣!你必須死,若是你不安分,本宮不介意讓你一屍兩命!”
“我相信,”鄭嫻兒微笑,“皇後娘娘言出必行,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要我的命。但是您又不希望您的兒子恨您,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請寧大姑娘替您下手,對吧?”
皇後下意識地向屏后看了一眼,冷聲道:“你放心,錦繡會處理得很好,不會被闕兒查出痕迹。等你死了,本宮會助她成為真正的太子妃。”
鄭嫻兒眯起眼睛笑了:“真是個好主意,說得我都有點兒期待了。”
“你期待什麼?”皇后警惕地問。
鄭嫻兒悠閑地用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桌面,笑得很欠揍:“皇後娘娘送了這樣一份大禮給我,我若是不還您點兒什麼,豈不是顯得我很不懂規矩?”
皇後下意識地綳直了身子:“你要做什麼?”
鄭嫻兒笑了一聲,狡詐地轉了轉眼珠:“皇後娘娘,您想不想知道我當初是用什麼手段迷惑了您兒子的?”
皇后立刻怒道:“本宮不想知道你那些下作手段!”
“哦,”鄭嫻兒笑容不變,“那皇後娘娘想不想親眼看看,我能不能用同樣的手段迷惑皇上?”
“你要幹什麼?”皇后臉色大變。
鄭嫻兒重新站起來,走到了她的面前:“皇後娘娘,我這個人是半點兒委屈也不肯受的。既然您已經打算派人來接收我的男人、謀算我的性命,我只好搶在您的前面奪走您的男人,謀算您的性命!——我對皇后的寶座挺感興趣的,本來老老實實等上幾十年也無所謂,既然您不打算給我這個機會了,我倒也不介意提前動手來搶!”
皇后聽得心驚膽戰,面上卻冷笑了起來:“搶?你還真敢想!皇上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怎麼可能受你迷惑!”
鄭嫻兒立刻接道:“樓桐階號稱不近女色,不是也受了我的迷惑?”
“皇上秉性方正,你和他之間隔着倫理,他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皇后的目光已經開始躲閃。
鄭嫻兒笑出了聲:“樓桐階的秉性只會更加方正,當初他和我之間同樣隔着倫理,也沒耽誤他往我的被窩裏鑽。”
“你……無恥!”皇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不知是青是紫。
鄭嫻兒笑眯眯地道:“天下男人嘛,都是一樣的貨色!何況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狗熊兒混蛋,我當初既然有本事拿下樓桐階,如今就同樣有本事拿下他老子,不信咱們走着瞧!”
皇后自然不敢讓她“走着瞧”。二十多年夫妻了,自己男人心裏裝着什麼,她能不知道嗎!
沉默片刻之後,皇後娘娘還是垂死掙扎了一下:“你現在大着肚子,那些狐媚手段還使得出來嗎?”
鄭嫻兒胸有成竹:“能不能使得出來,我可以用實際效果證明給您看。”
“不必了!”皇后焦躁起來,“直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得夠‘直’了啊!”鄭嫻兒一臉無辜。
皇后死死地盯着她,用盡了自己平生所有的理智才堪堪忍住了撲過來抓爛那張臉的衝動。
這是皇后平生從來沒有遭遇過的危機:她面對的是一個不知廉恥、不講道理、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女人。
貴為皇后,她的顧慮太多,而對方卻是個幾乎沒有軟肋的亡命之徒。
真正的交鋒尚未開始,只是口頭上較量了一下,皇后就覺得自己已經輸得很徹底了。
“側妃的事,就此作罷。”她啞聲開口,彷彿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
屏風後面的寧錦繡頹然癱倒,鬢邊一支華麗的丹鳳朝陽步搖“啪”地一聲掉落在地。
鄭嫻兒神色淡淡,顯然早有預料:“皇後娘娘,寧大小姐一定會感謝您——此刻,您救了她的性命。”
汀蘭終於又忍不住插了話:“太子妃,您三番兩次聲稱要取人性命,把王法置於何地?!”
“王法?”鄭嫻兒輕笑,“王法不是一直都只會欺軟怕硬和稀泥嗎?只有蠢貨才相信王法可以懲惡揚善保護弱小!”
皇后定定地看着鄭嫻兒,咬牙:“本宮可以不提側妃的事,但闕兒遲早會有側妃,你又能橫行幾天?”
“皇後娘娘又糊塗了!”鄭嫻兒皺眉:“要不要納側妃是太子的事,能不能容得下側妃是我的事,從始至終,這裏面就沒有您的事!我早說過我不是容不下側妃,我只是容不得有人暗戳戳算計我的性命,僅此而已!”
皇后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努力擺出身為婆母的威嚴:“希望你記得你自己的話——今後闕兒若是納了側妃,你不許胡攪蠻纏,更不許傷害他的子嗣,否則……”
“皇後娘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鄭嫻兒漫不經心地道。
皇后覺得她說得完全沒有誠意,但此刻再說什麼也都多餘了。
鄭嫻兒見話已說清楚,也釋然地鬆了一口氣:“一會兒行完了禮,我就算是新媳婦正式進門了,請皇後娘娘多多關照。——娘娘今後依然可以想法子要我的命,只是千萬不要露出破綻讓我知道,否則我一定會在臨死之前,拉上您的兒子孫子墊背!”
皇后聞言悲從中來:“闕兒一片誠心待你,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
鄭嫻兒仍舊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我平時也不這樣啊!旁人怎麼待我,我就怎麼回報。桐階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可您是他的親娘,您殺了我,我死到臨頭沒本事進宮來找您算賬,當然只好拿您的兒子出氣。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后覺得很可笑。
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居然問她“是不是這個道理”,這世上還真是沒了道理。
“皇上回宮、太子回宮——”殿外一聲清亮的高呼,驚散了這殿中詭異的沉默。
鄭嫻兒走到皇後身邊,恭敬地伸出了手:“儀典要開始了。咱們出去吧,母后。”
皇后咬了咬牙,慢慢地抬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殿門“哐啷——”一聲被人撞開,樓闕大步沖了進來:“嫻兒,你沒事吧?!”
鄭嫻兒看着他,微笑:“母后在這裏,我能有什麼事?”
樓闕聽到她口中說出“母后”二字,臉上便綻開了笑容。
但他還是不放心地衝過來牽過鄭嫻兒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確認沒事之後,他才放心地向皇后問了安,牽着鄭嫻兒一同走了出去。
門外,百官肅立。皇帝正從內侍手中接過預備授給太子的冊寶,見殿門開了,他便轉過身來,向樓闕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樓闕低頭看向鄭嫻兒,眼中笑意滿滿。
鄭嫻兒長長的袍服下擺拖在地上,正紅的顏色,亮得耀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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