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淮陽郡君

127.淮陽郡君

眾人往前走了幾步才看清楚,皇后的身旁還跟着幾位女眷,其中一個正是樓闕叫了二十年“母親”的樓夫人。

鄭嫻兒悄聲向樓闕笑道:“今天真難得,兩個娘湊一起了。”

樓闕低聲囑咐道:“她兩位面和心不和,你說話留心些。”

鄭嫻兒抿嘴一笑,表示知曉。

豈止是面和心不和呢?這兩位之間的恩怨可不少,心裏還不知道要互相憎恨成什麼樣呢!

走到近前,眾人行禮過後,皇后的目光便停留在了鄭嫻兒的身上,認真地打量了好幾眼。

鄭嫻兒坦坦蕩蕩地任她看着,並不畏懼。

片刻之後,皇后開口笑道:“妝扮起來倒也有模有樣的。”

鄭嫻兒向樓闕看了一眼,笑道:“我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看。或許不是因為我長得好,而是挑衣服的人有眼光吧。”

除了樓夫人以外,皇後身邊作伴的那幾位夫人都湊趣地笑了起來。

皇后也跟着笑了一下,隨後便向鄭嫻兒伸出了手:“你過來,讓母后好好看看你。”

鄭嫻兒有些遲疑。

樓闕攥了攥她的手,低聲道:“去吧。”

鄭嫻兒只得走了過去。

皇后拉起她的手,笑道:“才幾天不見你,這肚子好像又大了些,瞧着倒不像是才六個月的樣子了。”

鄭嫻兒不高興,皺着眉頭不想答話,樓闕便走上前來笑道:“母后可千萬別再提這個話茬了。嫻兒一直嫌自己的肚子太大,天天在家裏犯愁,就怕再過一陣子連路都走不動了。還是秦太醫好說歹說地勸了幾回,告訴她肚子大小、顯懷早晚這種事每個人都不一樣,都是毫無道理可講的。她這才剛剛安心了幾天,您可別又給我嚇壞了,我還得費心思哄她!”

他的話尚未說完,皇后已被他給氣笑了:“你平時不是一直都惜字如金的嗎,怎麼今兒我才說了一句,你就回我一車子的話?本宮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哪裏就嚇着她了!”

旁邊服侍的嬤嬤笑道:“可見殿下是個會疼人的,時時把鄭姑娘裝在心裏、掛在嘴上呢!”

皇后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仍舊看着鄭嫻兒:“你懷的可是太子的第一個子嗣,怎麼小心也不為過,勞心費力的事還是不要做了。聽說你真的開了家店鋪在賣綢緞首飾?難道太子還養不起你么?”

鄭嫻兒斟酌着詞句,不慌不忙地道:“店裏的生意都是掌柜的在打理,我不過是得閑的時候去瞧瞧熱鬧罷了,累不着的。”

皇后不滿地“哼”了一聲:“話雖這麼說,可是只要出門必定免不了車馬勞頓,街面上又人來人往的……唉,你可真夠心大的!”

樓闕看見鄭嫻兒一臉不快,忙扯扯她的衣袖,又轉身來向皇后微笑躬身:“母后既然不放心,兒臣今後不許她出門就是。這麼點兒小事,哪裏值得母后這麼反反覆復地念叨着!”

皇后聞言終於不再深究這個問題,隨後又將目光移到了邢婉姝一群人的身上。

幾位姑娘察覺到了,忙低下頭,重新見禮。

皇后微笑:“原來你們倒挺聊得來。本宮先時還擔心太子性情孤僻不合群——那是邢家小七吧?幾年沒見你,你也成了個大姑娘了!”

邢婉姝笑道:“皇後娘娘,您上次見我的時候,我才七歲吶!今年我都二十了,可不是個大姑娘了嘛!”

“你有二十歲了?”皇后表示不敢相信。

邢婉姝抿嘴一笑,十分燦爛:“娘娘別不信,我只比太子殿下小兩個月,連寧丞相家的錦繡都得叫我‘姐姐’呢!”

“哦?”皇后表示很感興趣,“本宮記得你的幾個姐姐都嫁得挺早,怎麼偏偏把你留到這麼大?”

邢婉姝搖搖頭,一臉苦大仇深:“都怪我小時候遇見的那個討厭的算命和尚!他說我將來是有福氣的,害得我爹娘總以為我能嫁個大人物,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就拖到今天了嘛!”

皇后聞言忍不住笑了:“這種話也往外說,你倒是一派光風霽月!”

邢婉姝立刻接道:“我父親常說‘事無不可對人言’,所以他每次嫌我多話的時候,我就拿這句話來懟他!”

眾人聞言都笑出了聲,嬤嬤便向皇后笑道:“這份心性,倒是十分難得。”

皇後點點頭,又向鄭嫻兒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有小太監自遠處匆匆跑過來,稟道:“殿中茶果已經擺好,各位大人和女眷們都已經入席了,皇上正在御書房看摺子,一會兒也就過來了。”

皇后聞言便笑道:“你們都先去入席吧。本宮在這裏等一等,待皇上來了再進去。”

樓闕笑道:“兒臣和嫻兒陪着母后在此候駕。”

皇后微微搖頭:“你們只管走你們的。母後年紀大了,喜歡一個人清靜清靜。若是平白拘着你們在這裏陪我,回頭悶壞了你的心肝兒,你豈不是又要在心裏罵我!”

這句話說得頗有些陰陽怪氣,但樓闕竟未辯解,果真牽着鄭嫻兒隨眾人一起告辭走了。

路上,鄭嫻兒有些擔憂:“我覺得,皇後娘娘好像有些討厭我了。”

“無妨,”樓闕滿不在乎,“你的丈夫是我,不是母后。”

鄭嫻兒聞言有些惱,暗暗地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把,換來他的一聲輕笑。

許是因為隊伍中多了幾位長輩的緣故,邢婉姝一行人都比來時安靜了許多。

於是鄭嫻兒就聽到了幾位夫人小聲的議論,說邢家姑娘如何如何、寧家姑娘又如何如何。

樓夫人緊走幾步,湊到了鄭嫻兒的身邊,低聲問:“你平時不是很能說嗎?在皇後娘娘面前,你怎麼反倒被邢家姑娘給比下去了?”

這話被樓闕聽見,他立刻擰緊眉頭,把鄭嫻兒拉到了自己的另一邊。

樓夫人察覺到了他的抵觸,臉色漲紅了起來。

鄭嫻兒倒是沒有多少反感。她仍舊緩步走着,淡淡地道:“皇後娘娘討厭我,所以我多說是錯,少說也是錯。太太也是娶過好幾房兒媳婦、做了祖母的人了,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

樓夫人急道:“我不是不明白,可皇後娘娘是你的正經婆婆,你若不能討她的好,將來怎麼辦?由着她扶持別人欺壓你嗎?”

鄭嫻兒笑了:“太太您自己不是也在扶持寧大姑娘欺壓我嗎?怎麼皇後娘娘扶持邢姑娘就不行?我看這樣挺好的!”

樓夫人的臉上僵硬得連眼皮都眨不動,只差沒把“尷尬”兩個字寫到額頭上了。

鄭嫻兒是真的搞不懂樓夫人今天唱的是哪一出。但她最近越來越懶了,見樓夫人閉上了嘴,她也就不再深思,一路走一路觀賞着園子裏的花木,倒也自得其樂。

樓闕的心裏卻是明白的。他轉頭看了樓夫人一眼,輕嘆:“我跟嫻兒的事已經向母后解釋清楚了,母后只會生我們兩個人的氣,並不會無端遷怒到夫人的身上。您……放心吧。”

樓夫人聽見這話,眼圈立刻就紅了。

不由她不傷感:原來這個養了二十年的兒子,還是懂她的!

這些日子,她哪一天不在提心弔膽?因為鄭嫻兒曾經是她的兒媳婦,後來才跟了樓闕,所以她總擔心皇後會把這件事怪罪到樓家的頭上、甚至會疑心是她攛掇鄭嫻兒去勾引樓闕的。

要不是出於這樣的擔憂,她哪裏用得着刻意跟鄭嫻兒疏遠?她難道不知討好鄭嫻兒也有好處嗎!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所受的委屈,樓夫人悲從中來,忍不住又向鄭嫻兒狠狠地瞪了一眼。

樓闕伸手扶着鄭嫻兒的腰,沉聲道:“母后能不能接納嫻兒,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夫人這邊要不要毀掉這二十年的情分,卻是夫人自己的事——夫人可要想清楚了!”

樓夫人打了個寒顫,忙低下了頭:“只要皇後娘娘不怪罪,我……”

樓闕立刻接道:“即使母后怪罪,夫人也只能站在我們這邊!莫非夫人以為您現在幫着旁人欺侮嫻兒,母后就會喜歡您了嗎?——她不會,她只會覺得您在欺負她的兒媳婦!”

樓夫人細細地想了想,有些傻眼。

也是啊,不管皇後有多討厭鄭嫻兒,那都是人家婆媳之間的事,她一個“外人”哪裏有資格摻和這個?

樓夫人越想越怕,腸子都要悔青了。

直到後來進了正殿入了席,樓夫人仍舊魂不守舍,看着滿桌精緻的菜肴點心,卻連半點兒興緻也提不起來。

樓闕並沒有跟眾人一起入席。眼看正殿門口人來人往正熱鬧,他便牽着鄭嫻兒一起回了偏殿,叫人換了幾碟點心過來,悠閑地品嘗着。

“這樣不會失禮嗎?”鄭嫻兒疑惑地問。

樓闕把桌上的點心往她的面前推了推:“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一會兒開了宴,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到東西呢!”

鄭嫻兒大為驚訝:“既然是宮宴,怎麼會吃不到東西?”

樓闕苦笑不語,拈起一塊不知名的點心喂進了她的嘴裏。

宮裏的點心都是極精緻好看的,味道卻也尋常。鄭嫻兒為了怕餓肚子才勉強吃了幾塊,後來也就沒了興緻。

這時,正殿那邊忽然傳來一聲清唱:“皇上駕到、皇後娘娘到——”

“完了,咱們是不是遲到了?”鄭嫻兒急問。

樓闕笑笑拉着她站了起來:“咱們兩個是今日的主角,去得多晚都沒關係,他們都要等咱們開宴!”

鄭嫻兒失笑:“你是主角不假,至於我,恐怕是來拉仇恨的!”

二人一路說笑,走到正殿門前的時候,小太監立刻唱道:“太子殿下到——”

鄭嫻兒被他這一嗓子嚇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樓闕向那小太監笑道:“其實你可以再加一句‘太子妃到’。”

小太監一驚,愕然地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見兩道十分和諧的背影走進門去。

殿中群臣和女眷們早已屏息凝氣,翹首以盼了。

感受到殿中緊張的氣氛,鄭嫻兒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卻沒能如願。

樓闕牽着她一路走到御座前面,屈膝行禮:“兒臣來遲,請父皇母后恕罪。”

許久許久都沒能聽到那一聲“免禮”。

鄭嫻兒悄悄地抬起頭,卻發現皇帝完全沒有在看樓闕,一雙威嚴的眼睛只管死死地盯着她。

殿中依舊鴉雀無聲,只是氣氛莫名地變得有些奇怪了。

既然已經失禮,鄭嫻兒乾脆也就不再躲閃皇帝的目光,坦然地抬起了頭:“民女鄭氏,拜見皇上、皇後娘娘。”

臣民覲見皇帝的時候,未經允許是不能抬頭的,可是鄭嫻兒不懂這些,樓闕似乎也並沒有打算教她。

於是說完那句話之後,她依舊跪得直直的,神態自若。

樓闕也跟着抬起頭,攥緊了她的手。

皇帝終於清咳一聲,開了口:“你姓鄭?”

“父皇,”樓闕急了,“嫻兒不便久跪,請父皇恩准她站着回話!”

皇帝立刻說道:“都平身吧。”

樓闕忙扶着鄭嫻兒站了起來。

皇帝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鄭嫻兒。此時見她起身站穩,他的臉上微顫了一下,神情變得有些奇怪。

鄭嫻兒皺眉低頭,避開他的目光。

皇帝遲遲沒有等到先前那個問題的答案,居然也沒有發怒,重新又問了第二個問題:“有人說你不是鄭木匠親生之女,可有此事?你的生父是誰?你的母親叫什麼名字?”

皇后在一邊急得白了臉,忍不住低聲急呼:“皇上!”

鄭嫻兒卻悄悄地扯了扯樓闕的衣袖:“我的來歷,你沒跟皇上說嗎?”

樓闕同樣低聲回道:“他只是在向你確認而已,你只管如實回答就是了。”

鄭嫻兒得了這句話,便依舊抬起了頭:“回皇上的話:民女不知道!”

殿中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不知道?不知道生父是誰,還是不知道母親的名字?看來這個女子不僅是個繡花枕頭,還是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啊!

許多人都暗暗地放下了心。

就連皇后也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皇帝卻並未罷休,仍舊威嚴地盯着鄭嫻兒:“是真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大庭廣眾之下,一國之君如此盤問一個女子的身份來歷實在有些奇怪,但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鄭嫻兒見避不過,只得如實答道:“並非民女不肯說,只是母親生前並未說過自己的名字,因此民女不知道;至於民女生父的身份來歷,就連民女自己也是在不久之前才聽別人說起,真假已不可考。民女不敢欺君,因此未經驗證的事情,不敢輕易說給皇上聽。”

皇帝聞言,臉上舒展了幾分,語氣也溫和了下來:“無妨,說說看。”

鄭嫻兒斟酌着詞句,簡單地把先前在西池附近的的水神娘娘廟裏看到塑像以及虞清英病癒的事說了一遍。

這些事,就連樓闕也不曾詳細地對皇帝說過。

等鄭嫻兒說完,殿中的議論聲非但沒有低下去,反倒越來越響了。

皇帝攥着椅子的扶手,神色黯然,許久都沒有說話。

鄭嫻兒大致猜得到他的心情,於是也不着急,只管安靜地站着。

直到殿中的議論聲快要掀翻屋瓦了,皇帝才清咳一聲,坐直了身子:“所以,你是安平郡主與琴師虞清英的女兒,本名‘虞弦’,小字‘桐君’。”

“謝皇上賜名!”鄭嫻兒斂衽行了個禮。

皇帝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賜名?你倒有趣。”

鄭嫻兒站直了身子,微笑不語。

皇帝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扶手,沉吟許久才道:“既然是安平郡主的孩子,就不要再自稱‘民女’了。朕封你為淮陽郡君,將你外祖母靜純公主的府邸賜你居住。你擇日回桑榆縣迎回你母親的靈柩入京安葬吧!”

鄭嫻兒不知道“郡君”是個什麼身份,但皇帝既然說了,她就乖乖地行禮謝恩,一句廢話也沒說。

皇帝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何時見過,只得隨意擺了擺手:“你們,入席就座吧!”

皇后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直到樓闕牽着鄭嫻兒入席坐下,殿中的議論聲仍然沒有停下來。

眾人本來以為今日的主角是太子爺,卻沒料到鄭嫻兒一出場就搶了全部的風頭。

與她的身份相比,先前因為她的容貌氣度所引起的那一番震撼,竟已經不值一提了。

——安平郡主和虞清英的女兒!

當年安平郡主的事鬧得滿城風雨,直到宮中傳出她的“死訊”一兩年之後才漸漸地消停了下去,誰能想到二十年後她還會有一個女兒橫空出世?

郡主的女兒,雖然算不上極尊貴的身份,但“安平郡主”這四個字本身就代表了一段傳奇,這可不是單憑身份就能得來的!

一時間,許多人看向鄭嫻兒的目光都變得複雜了起來。

出身變了,身份換了,名字也改了……照這個勢頭,下一步就該直接冊封為太子妃了吧?

安平郡主的女兒,嫁入東宮完全可以說是門當戶對啊!

寧錦繡等幾個女子不約而同地攥緊了手裏的扇子,幾乎要把自己的纖纖玉指給捏斷了。

眾女子只管失落或者艷羨,一些老臣卻在心裏暗暗地生出了新的擔憂。

這件事,只怕還沒完啊……

要知道,當初安平郡主可是進過宮的!

雖然鄭嫻兒自稱是琴師虞清英之女,可萬一不是呢?

她的身份若是當真完全沒有問題,皇帝為什麼不在賞賜封號之後順便再多說一句話,直接把她指給太子?

為什麼明知她有孕在身卻一句也不提,反而命她回桑榆縣迎回母親靈柩,甚至還專門賜了府邸給她?

看如今的架勢,倒像是要讓她與太子兩不相干一樣!

這一處關竅實在難解,於是群臣都有些疑慮,連“恭喜”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鄭嫻兒在樓闕的身邊坐着,有些不安。

“怎麼了?”樓闕轉過臉看着她。

鄭嫻兒低頭看手,有些委屈:“你快要把我的手捏斷了!”

樓闕這才醒過神來,慌忙鬆手。

鄭嫻兒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想什麼呢?”

樓闕皺眉,低低地嘆了一聲。

他是實在沒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任性到這般地步。

滿朝文武心中生出了怎樣的疑慮,做皇帝的都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嗎?

竟然想讓一個有孕在身即將臨產的女子單獨立府居住,他是真不怕天下人胡思亂想!

安平郡主曾經進過偽帝的後宮,這件事在民間幾乎人盡皆知。若是過一段時日傳出淮陽郡君實為偽帝之女的流言來,怎麼解?

簡直胡鬧!

樓闕從未像此刻一樣氣惱,可偏偏大庭廣眾之下,他什麼都不能說。

更糟心的是,他知道他的父皇為什麼要這樣做。

二十多年的執念,豈有那麼容易就放下了的!

樓闕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見皇帝正向這邊看過來,他便微微笑了一下,重新抓起鄭嫻兒的手,向他的父皇搖了搖。

皇帝的臉色明顯地難看了許多。

這時,皇后終於忍無可忍,帶着完美的笑容,替魂不守舍的皇帝開了口:“眾卿都知道,今日宮宴是為太子歸宗而設。太子入朝多日,與眾卿也已熟識,咱們不如直接開宴吧!”

皇帝將目光從樓闕那一桌上收回來,沉聲重複了一遍:“開宴吧!”

於是內侍們上前斟了酒,舞姬進殿,絲竹聲響了起來。

藉著樂聲的掩飾,皇后壓低了聲音抱怨皇帝道:“您要給鄭氏封號還說得過去,賜她府邸算是怎麼回事?您的兒子有多迷戀那個女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莫非您要看着闕兒有家不回,成天跑到公主府去跟她住嗎!”

“婦道人家休得多言!”皇帝冷冷地哼了一聲。

皇后咬牙,恨恨地移開了目光。

這時,殿中忽然響起一聲笑語,有個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了出來:“每次宮宴都是這樣的舞,實在沒什麼趣味。臣女願獻舞助興,請皇上、皇後娘娘恩准!”

皇后正自心煩,並不想理會這種拚命想出風頭的女孩子。

皇帝卻已經微笑着點了頭:“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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