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心平氣和
阿潯，咱們只帶這般人手，真的不會中了杜仲的計謀嗎？”
馬背上，文靈被圈在顧潯懷中。
披風將二人緊緊環繞，饒是如此，也抵不住寒風呼呼的吹在臉上。
“長安，你信我……我的直覺不會錯的。”顧潯十分有底氣。
文靈忍不住從披風中伸出纖細的胳膊去掐顧潯的臉，“你現在倒是說的這般好聽，當初千不信萬不信的是誰？”
顧潯忍不住一笑。
倒不僅僅是因為文靈的這句話。
這一路走來，看的不少。
往年這般時候，好不容易過個年，父母想給孩子過些好日子，家中卻連二兩米都不足。
晉國缺少礦脈，昔年先帝還在的時候，為了開戰，會收繳鐵具。
顧潯是在軍營中，又是在邊疆，這些年來晉國都是如此狀態。
可見和平對於晉國是多麼的稀有。
今年卻好了許多。
文靈說不出顧潯的心結在何處，但是此刻的顧潯似乎因為要去見杜仲，而釋懷了那麼一些。
就好像他所需要的答案，都在杜仲那裏一樣。
因為帶着文靈，行程慢了一些，用了半個月左右才到北陽城外。
經過這些日子，不少人湧入北陽，但是北陽的進入條件也不是那般容易，北陽雖然收留百姓，卻有一個要求，若是殘弱無力者，必須得有其家人帶入，否則北陽就會成為老弱病殘的收容所。而且雖然經過大規模的湧入，但是北陽城內建設還不完善，所以許多百姓便在北陽城外駐紮。
雖然沒有城樓，但是儼然像是一個小城鎮。
門口還有排隊對新來的人發糧的人，而難得的是，其中看着的人便有杜仲。
百姓們似乎習以為常，對杜仲打着招呼。
杜仲也是點點頭。
文靈和顧潯在不遠處的農家喬裝打扮了一番，便看見的是一家百姓對杜仲感激的一幕。
而杜仲身後則跟隨着幾個人，似乎是在保護杜仲的安危。
顧潯想起了杜仲的那一句話。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容青。”文靈正準備讓容青前去與杜仲交涉，卻被顧潯制止。
“等一下。”顧潯擰緊了眉頭。
“阿潯，你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嗎？”文靈問。
顧潯搖搖頭，“先看看。容青，你派人去看看，跟着杜仲，再聽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是。”容青應下。
文靈道，“派雲影去吧，雲影是影護，最善於藏匿。”
顧潯點點頭。
二人便找了一處低矮簡陋的平房進去打聽消息，因為不進城，所以沒有經過士兵的檢驗。
平房裏接待他們的是一對夫妻，帶着一個七歲的孩子。
“二位也是來北陽的？”那婦人笑道，“見二位不似窮苦人家，不知道是定居，還是投奔？”
“這二者有什麼區別嗎？”文靈問。
那婦人道，“有區別的，如今晉國這般大，唯有這北陽還打着魏國的旗號。但是說來也是奇怪，來此住的百姓，並未有多分明自己是晉國任還是魏國人，殿下也不曾注重過，但是北陽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便是來這裏的人，都不會餓着，適合窮苦人民。北陽接受百姓定居，就和之前說的一樣，分地，種地，交糧，但若是投奔，那麼便要自己帶些東西，這樣就可以謀個官職什麼的。守城的那個巡邏侍衛就是新來的，之前是鏢行的，不過鏢行過的苦，又不穩定，而且說出去不大好聽，都是刀尖上過日子的，謀個官職反倒是好聽。所以他便來投奔了，會些武功，所以負責巡邏。”
“那你們呢？”文靈問。
那婦人的夫君笑了笑，“我們夫妻二人原本是在那頭的山道上開客棧的，但是山道上人少，而且有不少流氓惡匪，賺不了幾個銀子，何況還要養孩子，便想着來北陽拿塊兒地，過個簡單但是平安的日子。北陽裏面沒有壞人，做壞事兒的都被皇上清理了，現在的北陽，倒是比外頭安全了很多。”
這聲皇上倒是聽得文靈和顧潯有些不自在。
雖然知道說的是杜仲。
婦人又道，“如今四處都不安全，官府人手不足，又無瑕心管理，所以流氓匪徒四處都是，我們也算是過來避避難。”
這倒是真的。
文靈和顧潯過來，也遇見過幾次打家劫舍的。
但是這些，文靈和顧潯都是知道的。
地方匪徒，在晉國接手魏土之後，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處理的。
但是如果僅僅是北陽的一個城，就像是墨城一樣，那就絕對不會出現這般情況。
因為城鎮小，所以好管理。
何況現在杜仲的人手多用於此。
文靈忍不住道，“可是如今外頭也在整改，去年科舉剛過，地方官員走馬上任，很快都會好的。”
夫妻二人一愣。
好一會兒，那女子苦笑道，“這很快，也不知能多久。我們也等不得，家中沒有老人，也沒有地，不需要落地深根，現在這北陽城安全，我們也就過來了，至於外頭，那等外頭好了，說不定我們還會去看看。”
如今的北陽城可是被傳的路不拾遺的。
小小的一個北陽城，便吸引了許多人。
文靈和顧潯沒有說話。
即便是短暫的安寧，也會有人願意為此奔波，就像是蠱人出現的時候，大批人湧入城鎮中求得一時平安一樣。
晚上的時候，二人在外頭紮營，雲影過來回消息。
“可是聽到了些許什麼？”
文靈問。
雲影點頭，“確實聽到了些許消息，屬下聽到了杜仲的幾個屬下尋杜仲商議徵兵之事，不過被杜仲以如今北陽財力不足為由，回絕了。”
文靈看了顧潯一眼，這一次，是顧潯猜對了。
見文靈疑惑，顧潯才道，“如山令是魏桓帝的私令，效忠的是魏桓帝。”
“你認為……杜仲雖然有如山令，但是卻並沒有真正的掌控他們？”文靈道。
顧潯點頭，“杜仲說了那一句話，我便想到了。杜仲無疑是魏桓帝的九皇子，可是他對晉國並無仇，害死魏桓帝的也不是晉國，魏桓帝是死於魏國自己自己的內亂之爭。相反，如果杜仲是想復仇，那麼他已經成功了，魏憲帝已經被滅。如果杜仲想要光復魏國，現在北陽便是整個魏國，因為魏憲帝所為，魏國已經失了民心，楊魯姜晉成立時日還短，對於百姓來說，也不存在國與國之分。但如果似乎對魏桓帝的屬下來說，那意義便不一樣。”
文靈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說，杜仲想要的，和如山令所號令的屬下，目標並不一致。”
顧潯點點頭。
“杜仲曾經教過我，一個國君，就該為萬民考慮。並非是土地征戰的遠不遠，而是自己的國民是否安居樂業。”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這確確實實便是杜仲對顧潯所說的話。
文靈也很詫異。
不過那時候顧潯還年輕，只是每一年都要回一趟晉國，彼時顧凜還在。
顧潯笑着對杜仲說：“宰相大人這番話，倒是應該同皇兄說，往後我是君不是臣。況且皇兄比我能幹，也會思慮的更周密。”
“意思是，我們要避開杜仲的屬下與其見面。”文靈反應了過來。
“嗯。”顧潯點頭。
幾人這般趕過來，卻發現杜仲的情況也並非多好，杜仲像是剛離開了晉國的大坑又轉頭栽進了晉國的大坑一樣。
文靈和顧潯在北陽城外逗留了三日，影護也觀察了幾日。
杜仲每天會親自巡視皇城。
說實話，做的真不像個皇帝，很少有皇帝親力親為去做這些事情，包括先帝也從未做過。
不過容秉卻是想到了什麼。
昔年晉國戰亂，杜仲曾經上諫，讓先帝停戰。
親自去了民間轉了一轉，看了看民間近況，但是先帝卻一意孤行，為此杜仲還曾經與先帝有過分歧，也是那時起，先帝說了重話，之後杜仲便極少說這般事情。
容秉一直跟隨在顧凜身邊，所以見的比較多。
提起了此事，顧潯和文靈也忍不住擰緊了眉頭。
三日後，二人終於找到了機會，趁着杜仲在巡視的時候，借了之前的那一戶人家的地方，請了杜仲進來做客。
杜仲一看喬裝打扮的顧潯和文靈，抬眸倒是微微詫異。
遲疑了半刻后，還是踏了進來，讓周濤在外守着。
關了門，背後卻多了幾個侍衛。
卻是容青雲影幾個。
顧潯內心還有一些矛盾，那就是他有一點點信任杜仲，但是又有一點點不信任。
原本傾倒一邊認為杜仲心懷不軌的天秤，在文靈的猜測和杜仲的實際行動下，逐漸傾倒了另一方，但是始終搖擺不定。
不過二人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坐下會面。
彷彿沒有了身份的差別，杜仲看起來還是那般憨厚老實，只是眼底沒有多餘的情緒，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杜宰相似乎猜到了朕會過來。”顧潯道。
杜仲笑了笑，“二殿下還是從前一樣聰明。”
顧潯臉色一沉，直接質問杜仲，“我皇兄與我父皇，到底是誰害死的。”